第114章 毁之
“姑娘慢着些，仔细扭了脚！”
身穿葱绿色松纹滚雪细纱襦裙的女子从马车上下来，提了裙摆就往华觞楼里跑。
两个丫鬟在后头紧跟着，只闻得一阵淡香。
昨日她遣人来寻韩封探听蜀州的消息，却是得了六皇子染病的信儿。
如今四处都还未传开，可见消息还封锁着。
六皇子如何，她却是不关心的，只是自家爷与六皇子共事，朝夕相处的，万一也染上了怎么办。
“四姑娘这般匆忙，是有何事？”
男子的声音迎面而来，抬头望去，那一脸笑容，看似是个和煦公子的人，可不就是裴钰。
再瞧他身侧，孙娉婷一袭芙蓉色雾纱交领长裙，外头罩一件月白色银丝福禄云纹衫，亦是冰清玉洁的娇弱模样。
姜琼羽蹙眉，今日出来的匆忙，忘了围面纱，不曾想却是碰到了这两人。
只是身份有别，再是不情愿也得上前行礼。
“臣女给太子殿下、侧妃娘娘请安，让殿下和娘娘见笑了，臣女难得出来游玩，想着抓紧买些点心吃食，好早些回去，若是晚了一刻半刻的，母亲又要说教。”
她这般说也是表示她没有时间，不方便与二人闲话了。
“四姑娘这般，倒是叫臣妾想起了自己闺中时候的模样，难得能出门一回，却是玩的不尽兴便要回去了。”
孙娉婷垂眸轻笑，像打趣似的，言语亲昵温和。
裴钰眸中滑过一丝满意的神色，接过话茬便继续道。
“孤今日带你出来，便是要叫你散心的，若你与四姑娘投缘，不如今日孤做东，就在这华觞楼里摆一桌，借此也叫四姑娘能在外头多玩耍些时候。”
一番话说得十分善解人意的样子，又是体贴女眷的好夫婿，又是关照臣子之女的好太子。
还真是叫人无可挑剔。
“如此妾身便谢过殿下了，只是不知四姑娘？”孙娉婷转头笑着看姜琼羽。
话都说到这般田地了，太子有意请你作陪怀孕的侧妃，姜琼羽作为臣子之女，该以此为荣才是，哪里拒绝的了。
换句话说，父母之命的确要遵守，可到底还有身份尊卑之别，太子的话又较之更让人不能回绝。
姜琼羽真是厌烦死了，偏又没办法，只得捏着鼻子应下了。
自有人领着他们上了三楼璇霄丹阙。
“妾身听闻这华觞楼的掌柜是苏州人士，楼里菜肴味道新鲜，甜品糕点更是标新立异，今日倒是有口福了。”孙娉婷笑道。
裴钰摆手，“孤素来倒是不爱这些个东西，索性你们二人吃的开心就好。”
这一指就把姜琼羽和孙娉婷搁在了一块儿，叫人心底不舒服的很。
“殿下抬举了，今日臣女一切都是为了陪伴侧妃娘娘，自然都是以娘娘为重。”
姜琼羽笑着开口，很是温和的将界线划开。
显然她这种把楚河汉界分的明明白白的行为叫裴钰不大舒服，喝了一口茶，没有接话。
气氛有些尴尬，孙娉婷敛了敛眸子，便笑着打圆场。
“四姑娘才是太客气了，姑娘是太傅之女，太傅又是殿下的老师，算起来，也能称一声师妹呢，自然都是亲近的，就不必这般拘束了。”
这话说出来，裴钰的脸色就好看了些。
只是姜琼羽听着就无比别扭，她现在是对裴钰此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
“孤听闻四姑娘倒是与摄政王亲近，表哥一贯性子冷，想必不大好相与吧，不过四姑娘也别太介意，表哥从小就这般，确实孤傲了些。”裴钰道。
这一说可是把姜琼羽给恶心坏了。
堂堂一国太子竟然也能做出这般言语诋毁人的事来，真是没有下限了。
她倒是宁可听裴钰直接痛骂齐陌，但这般拐着弯的上眼药，就很小家子气，又恶心的厉害。
这就噌一下点燃了姜琼羽的小脾气。
“谢太子殿下关心，只是摄政王与臣女相处之时瞧着温柔和煦，想必是如今性子改了些许吧。”
姜琼羽说着，面上适时露了一抹娇羞的粉红。
裴钰被噎了一下，又见她这副神情，面色就暗沉了下来。
瞧着对方心里不畅快了，姜琼羽就格外畅快。
抢在孙娉婷开口之前又继续，“臣女为殿下和娘娘斟茶吧。”
说着她便起身，稍稍撩起袖子，露出光洁的手腕，上头戴一只冰玉镯子，正是齐陌送的那一只。
裴钰自然认得出这镯子价值不菲，便多看了几眼。
“殿下是瞧这镯子吗？臣女倒是不懂这些，不如殿下帮臣女评鉴一二吧。”
少女娇俏的歪头，利索的把镯子取了下来。
难得有一个能表现自己才学的机会，裴钰自然是乐意的。
抿了一口茶便道，“四姑娘这镯子是冰玉的，上头刻着的镂空雕花花纹亦是我朝大师所出，冰玉难得，这镯子又通体纯澈，没有杂质，的确是好物。”
姜琼羽听罢，看着那镯子若有所思的点头，小声喃喃。
“摄政王殿下竟这般大方，如此宝贝竟然是送与我了。”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叫身边的人听见。
果然裴钰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忽然就像吃了苍蝇一般的面色难看。
“摄政王出手大方，这种绝无仅有的东西就这般送人了，可见情意深重，此去蜀州危险重重，可别是一去无回才好！”
茶杯重重的落在桌面上，带着隐忍的怒意。
裴钧额角可见突突直跳的青筋，可见气的不轻，只是也不好就这般发作。
只得僵硬道，“孤想起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今日就到此了，四姑娘自便。”
“那臣女就恭送太子殿下和侧妃娘娘了。”姜琼羽笑脸明媚的福了福身子。
眼瞧着裴钰大步流星的离开了雅间，后头跟着的孙娉婷到显得更宠辱不惊些。
如此一比较，更让人瞧不上裴钰了。
被搅合了这么一下，姜琼羽也顾不得想太多，赶紧就命人去寻韩封来。
华觞楼下，裴钰让孙娉婷先自行回去了，他却坐着马车往陆霆府上去。
车内气氛低沉而压抑，海平坐在一旁，生怕呼吸重几分就会惊扰到主子。
良久，裴钰一双阴沉的眸子抬起，“齐陌如今和姜四这般亲近，连冰玉镯子都拿来讨佳人欢心了。”
“女子不过就是喜欢这些个首饰衣衫罢了，也做不得数，再者他有命送，可有命从蜀州回来？”海平低声劝着，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这美人他无福消受，孤便替他消受，若是孤不能消受，那便毁之！”
裴钧咬着牙，一字一句。
仿佛是从阿鼻地狱爬出来的厉鬼，一双原本极好看的的眸子，此刻却满是愤恨、嫉妒和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