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学取意会(一)
是因为自己顶撞了大族长,所以爸爸妈妈不高兴了?
行完怀恩节大礼回来的路上,爸爸妈妈便显得很沉默。林小椿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只是就自己看到的事实,发表了一些见解而已,爸爸妈妈怎么就……忧郁了呢?
“妈妈,我跟大族长说了不一样的话,你跟爸爸害怕了吗?”到家后,林小椿终于忍不住地问。
妈妈坐在凳子上织毛衣,时值正午,尽管外头的太阳依旧耀眼,夏炎族特色的土坯房,因其内部凿壁借光,依旧显得昏暗。
林小椿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妈妈的位置离窗较远,而他站在窗边,从亮处看过去,总觉得妈妈的脸,显得朦胧,她的那双大眼,也恍恍惚惚地闪烁。
她说:“小椿,爸妈的确会有软弱的一面,我们也有害怕的事情。但,我们不是畏惧你得罪大族长,跟他说不一样的话。而是,我们担心,我们再也保护不了你……”
说到这里的时候,妈妈抿了抿唇,她低头又去织毛衣,过了会儿,方接着道:“儿啊,你可知道,你挑战的不仅仅是大族长的权威,还有整个夏炎民族的认知!”
林小椿愣了,他完全不明白!他这么厉害吗?不就讲了两句真话,何至于这么……严重?!
而两天之后的周五,吃完午饭,林小椿又被请去了杜老师的办公室。林小椿知道,肯定又要挨板子了,怀恩节次日,爸爸已经把他的《山河经》没收,交给杜老师了,还把在广场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杜老师引而不发了两日,林小椿估摸着,那老头儿肯定是在憋大招呢。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反正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林小椿腹诽,以远赴沙场的征战气魄,敲开了老师办公室的门。
这间比自己家敞亮多的砖房屋子,原本该有六个老师的。此刻,全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单留了杜老师一个。他的身旁,那条打P股用的长板凳,已经安静的预备着了。林小椿咽了口唾沫,他倒一点不担心自己用惯了的那条长板凳,而是,他看到老师桌上,放了一根长满刺的……狼牙棍!
“把门关上,过来。”杜老师一如既往地招呼林小椿。
林小椿杵在门口,整个人都僵了,好半天,踩着小碎步,蹭到了杜老师面前——但也还是,跟老师的桌子,保持了相当长的距离。
“哼哼。”杜老师从鼻子里,笑了两声,“你也会害怕啊?知道这次自己错在哪儿吗?”
林小椿瞪着那根棍子,背后直冒冷气,脑子无比清醒:“怀、怀恩节那天,我肆意打断大家唱颂歌,有失、礼仪。未经大族长允许,就贸贸然插嘴,乱反驳他的话,是为……不、不敬。”
“哟,挺明白啊。既然明白,为什么还要开口?”
“先、先祖说,‘吾日三省吾身’,可见,只要是个人,就有行差踏错的可能。那么,我说大族长不对,又、又有什么不可以?再者,我不曾说谎,我是看见了,跟炬子眼睛一样亮的星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老师可敢说,这世界,不、不存在别人吗?”
杜老师“噌”地站了起来,把林小椿吓得直往后退,就怕老师操起桌上那根狼牙棍,那林小椿的P股,还不开花?!
谁料杜老师道:“老师知道你瞧见了,小椿,你虽淘气,但老师相信,你有是非观。你过来些,老师,要跟你说一些,其他同学,没听过的话。”
杜老师的表情很严肃,但他的目光,意外的温和。林小椿虽然有些狐疑,但他还是本能的,往前站了站。杜老师拉着他在长板凳上坐下,跟着道:
“夏炎族的历史空白,你已经发现了,事实上整个人类,在前200多年,都出现了断层,并不仅仅是我们。这就好像,人类是凭空出现的一样,没有人真正清楚,我们究竟,从何而来?对我们夏炎族的族民来说,没有人亲眼见过星群。而你若问问那位红皮肤的汤牧师,也是一样的,他们也没见过,他们的神。
所以,究竟是神创造了我们,还是我们创造了神,这是个疑问。反正奇怪的是,神,这个字,这种想法一直在我们人类的心中。并且,每个国家都能找到关于自己先祖的一些蛛丝马迹。人类的发展为何如此不同?就是因为,大家的先祖,留下的东西,各不相同。
而在这种各不相同里,又进一步发展出,人与人的差别。在外国,很多地方,人是被分为九等的,那居于高位的相信,他们的权力,是由神授予。这一点在我们这儿,也有显现,你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当族长吗?
《族长授书》上有云:‘谦逊有德、虚怀若谷,智而可为百人师,故星群信赖,授予族长之职。’你看,族长的位置,是咱们的天地之母、创世之神授予的,所以族长,是神圣不可侵犯、天然应当受到敬仰的。
尽管后来,我们又有了先祖的教化,先祖说,‘仁者爱人’。他倡导众生平等,但这也并不等于,因为大家地位一样,所以人人都可以当族长。这其中的区别与意味,你现在若是不能明白,暂时先记在心里,等长大一些,再细细回想。”
杜老师说到这里,拿起桌上的杯子,大喝了一口,仿佛赶时间似的,又赶紧,往下道:“而你,那天在广场上的言论,仿佛是在跟大家说,你比大族长能耐,因为异象,只被你一个人瞧见了,并且,你还能作解释。你想想,如果连你一个小孩儿——你这样一个并不是德高望重的小孩儿,都可以启示什么的话,那星群授权这件事,是不是也会遭到质疑呢?一直以来,我们夏炎族建立的‘高职神授’,这种信仰,也将会遭到攻击。
一旦信仰坍塌,大族长的威信将不再,届时,人们以什么去考量领导能力呢?换言之,谁都可以当族长的话,那就天下大乱了。小椿,这叫制度,你明白吗?”
林小椿听得云里雾里,他不明白,但他大概能知道,这是个复杂的大问题。还在想,突然被杜老师一把,从凳子上拎起来,杜老师拿起桌上的狼牙棒,蓦地凶道:
“10分钟后,你要跟我去学校会议室,到时会有很多人,包括大族长,在那儿。你给我听着,他们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许多说一个字!你要再敢乱插嘴,等回来,我就用这根棒打你,记住了吗?!”
“嗯。”林小椿惊恐的狂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