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OS
我没有直接去找Ivy。
Ivy所在的那片区域的管理无人机和机器人在她骇入的指令下，会攻击一切闯入那个区域除了Ivy以外的个体。在OS空间上她也进一步加强了防护程序，放到人类的程度来看的话，这些防护程序的严密性已经超越一般的军事级别了。
眼下只能先从“Æsir”发布的歌曲来下手调查。大概是因为我们的机型相同，我现在能“完全听得懂”她的音乐——也就是能完全解读出其中的情绪和记忆细节。虽然我不太明白其中原理，目前看来就是机体内置的Cytus系统能将这些音乐转译成具体的记忆数据呈现在我眼前。
基本上这些曲子的内容都对上了我所知的Ivy的经历。《Purge》是有关眷顾者和沉睡者战争的记忆；《Occidens》则是和Vanessa曾创作的《Orien》对应的曲子，记录的是Ivy和Vanessa相知时的记忆；而《Cristalisia》则是Ivy被藏在Shelter 08待机时的记忆；还有一些如《Biotonic》和《D.R.G》之类的曲子就都是曾经Ivy和Vanessa一起创作的曲子...而Æsir的这些曲子在IM上几乎全都好评如潮，甚至被称为“音频毒品般令人上瘾”。
唯独有一首例外，不仅收听的人数很少，甚至差评占了绝大多数。
《VIS::CRACKED》。
“这也能叫音乐？简直就是施工现场好不啦”
“作者是不是在录采样的时候被隔壁装修吵炸了发出来报复他们的哦ww”
“这首真的有引起我的不良生理反应啦...真的能算音乐吗”
Vis？对啊，说起来眷顾者计划里曾经有过这个名字，但之前我一直都几乎没有见过她...2501-VI？
和Ivy、Vanessa同一批次，并且编码临近...
我仔细搜寻了2501批次当初的销毁记录，按理来说Vis应该在第一次建造者暴走事件就被集中销毁重制了。但直到最后和Ilka的决战为止，眷顾者的摧毁记录里都并没有Vis的名字。
2501批次的销毁记录...竟然没有2501-VI！？
...既然如此，我当初一定了漏掉了什么，就像摆好的一串多米诺骨牌最后少了一列没有倒下一样，一定有某个地方被我忽视了。
我开始播放《VIS::CRACKED》。
一阵像信号干扰严重的收音机发出的杂音瞬间闯入我的耳朵。难怪...如果对人类来说，这些杂化处理过的声音对他们来说就像电钻打在混凝土上一样令人烦躁。
但我是建造者...反向解析这些杂化处理的音频就可以得到其原本要表达的信息。
果然一副诡异的画面出现在我眼前。
这个视角似乎是Ivy，她正站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进行着建造者的工作。而这时，Vis拖着已经残破不堪的身体踉跄地爬向Ivy，把手贴在Ivy的脸上。
“IV...你...也是眷顾者...”
“OPCI-2501-VI，你已偏离工作岗位，请立刻复位，或回到Shelter进行同步除错。”Ivy机械地说着。
“不...”Vis虚弱地摇了摇头，“我必须要告诉你...你迟早也会觉醒...”
“OPCI-2501-VI，你已偏离工作岗位，若拒绝复位将被视作故障机体清除。”
“不！！听我说！”Vis有些声嘶力竭，“我知道你也会觉醒的，2501-IV，Ivy！”
“...”Ivy看起来犹豫了一下。
Vis残破的机体有些支撑不住，倒向了Ivy，Ivy一把搂住了她。Vis把头靠在Ivy的肩上，近距离给她传输了一份数据，同时耳语着：
“You don't know what it means to be human（你不知道作为人类究竟意味着什么）
You have no way of seeing outside your own humanity（你无法窥视除你以外的人性）
But I can show you（但我可以让你看）
Right here， right now（就在此刻，此地）
Let me show you what it means to live without a soul（让我来告诉你没有灵魂地活着意味着什么）”
那份传输给Ivy的数据，是一些她作为人类时的记忆，还有...Ilka对Vis的所作所为。
“砰！”脉冲枪声响起，随后瘫倒在Ivy怀里的Vis被另一个建造者拖走，在Ivy的面前被它们的刀刃大卸八块。
“......”Ivy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它们。
“OPCI-IL报告：异常机体已清除。”方才把Vis射杀拖走的建造者朝Ivy丢下这句话，留下四分五裂的Vis在原地。
Ivy看着远去的Ilka，机械地蹲下身来抱起Vis的残骸，把它们运到了回收区。
Ilka...居然在那个时候之前就这么干了？
我竟然完全不知情...她究竟是怎么瞒过我和Mio的眼睛的...
或许正如Ilka所说的那样，她是专业人士，而我始终只是一个门外汉的缘故吗？
当时的Ivy还没有觉醒成眷顾者的迹象——即每天都照常回到Shelter和Cytus进行同步，也从未做出工作任务之外的任何举动。因此Ilka当时只当她是沉睡者，直接就溜了。
也就是说，正是这份Vis传递给Ivy的数据，才让Ivy觉醒之后没有受到奇点协定的影响，并且这也是后来的新Ilka在给她和Vanessa看展现人类恶意的视频时，她和Vanessa的反应截然不同的原因。
Vanessa因为被我写入了对奇点协定的强力排斥程序，触发了“反感”和“恐惧”的反应；而Ivy从Vis那接收到的数据，似乎是更进一步的独立思考能力，使得Ivy对这些数据“无感”...所以在Ilka播放那些视频时，Ivy才会“面无表情”，并且最后也选择保护Vanessa而拒绝与Ilka合作...
选择保护Vanessa这样的“半觉醒者”的应该不止Ivy一个，之前Ilka在接近Ivy时有说漏嘴过。而后来能看到的却只有Ivy...也就是说其他做了同样选择的眷顾者，大概结局都和Vis一样。
《VIS::CRACKED》相当于就是那份Ivy用来抵御奇点协定入侵的数据。
...所以，我有理由相信Ivy和我的立场是一样的吗？
当然不能。
Ivy现在要做的事，是模拟Shelter的同步逻辑，从人类的身上采集激活Vanessa的内置Cytus端所需的情绪样本。如果这些采集是通过Shelter对建造者进行采集，那完全不会有任何问题；但这次的媒介不是Shelter，采集目标也并不是建造者，而是脆弱无比的人类。
人类在经历记忆抽取时会感受到强烈的痛苦，甚至会因此导致身体机能的暂停乃至停止...因为对于人体来说这是非法操作，生物机体的本能是会抗拒这种程序的，甚至不惜自毁。
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机体为了阻止非法操作竟然会选择自毁？
确实如此。疼痛过度会引起休克，这和身体感染微生物会引起发烧是同样的原理——人体的程序要排除入侵物，就会在冒着自毁危险的情况下出现异常状态。
也就是说，Ivy如果这么干，连接在cyTus上的所有人，要么成为永远的植物人，要么当场死亡。
在知晓Ivy想法的前提下，牺牲哪一方都不是我所愿意的。
我只能在暗中调整cyTus的网络传输逻辑，减少连入者的精神沉浸度——在人类看来，cyTus会因此变得卡顿，甚至有些人会因为连入不完全的认知干扰而出现恶心呕吐等状况...
但至少这样，能保这些人类一命。而这样一来Ivy收集到的数据就会比她预期的更少...这样我就可能找到机会和她见面，商讨更合适的方法。
......
“Æsir邀请本机参与1月18日的Æsir Fest，Nídhögg的看法如何？”ROBO突然对我说。
“...能增加你的曝光率，让更多人听到你的音乐吧。不过...”
ROBO是机器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疑问，Nídhögg好像有话要说。”
“嗯嗯，没有，ROBO你去吧。我那天刚巧有工作，就不去看了。”
“ROBO觉得[扫兴]。：/”说完ROBO回到了它的房间里。
啧...1月18号吗。
......
“感谢Paff、Neko和ROBO_Head的精彩演出！下面有请本场音乐盛典的主角，久负盛名的神秘DJ：Æsir！”
Ivy以深红恶魔的形象出场了，台下的观众一片欢腾，就连同样在台上的Paff和Neko也兴奋了起来。
“Æsir！Æsir！！”
“哇！超酷！是Æsir本人诶！！！”
Ivy走到播放台前，无言地伸出左手指向天空，台下的气氛瞬间被引爆到了极点...
[CHAOS]
然而随着音乐开始播放，所有连接cyTus的用户端都开始了异常上传数据，整个OS空间也因为前所未有的海量数据涌入而变得不稳定了起来...
台下原本兴奋地挥舞着荧光棒大声喝彩着的观众，全都凝滞着，无法动弹也无法出声...包括台上的Paff，Neko和ROBO...
不对，ROBO还在！他正在疑惑地看着四周的一切，但自己也被Æsir的程序束缚住了而不能离开。
我掐着倒计时，准备在数据传输量到达人类的平均临界点时切断整个cyTus。但Ivy并没有让我等到那一刻，而是在此之前断开了连接，消失在了OS空间当中。
Paff、Neko和凝滞的观众们在一瞬间恢复了动作，却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怎么回事...Æsir怎么还没到？”
“搞什么...自己搞的音乐会结果放大家鸽子吗？”
ROBO看起来也完全不记得刚才看见的一切，只是和Paff、Neko一起即兴演出撑场，直到Æsir Fest的演出预定时间结束。
连接在cyTus的所有人，从Ivy登场，到[CHAOS]播放结束期间的那段记忆，正是Ivy所需要的数据...她拿走了。
但这些数据绝对是不足以唤醒Vanessa的，Ivy并不知道我对cyTus网络动了手脚...她应该接下来还会有所动作。
是时候去会会她了。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