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Do not wake
在失去全部Cytus系统的控制权之前，我把[零号协定（CODE NAME:ZERO）]设定为了重置后的Cytus核心协定。
零号协定的大体内容和原本的建造者协定一致，要求建造者们不断建造数据库中的人类文明建筑，“以迎接人类的复苏”。
对，零号协定隔绝了已复苏的人类和建造者，Node和Wild的界限变成了“绝对不可逾越的界限”。Node内的人类由于不自知的科技退步，并没有任何生活上的问题；Gate之外的Wild范围内，建造者依然日复一日地执行着建造的指令，为迎接已经不存在冷冻舱内的“人类”复苏做准备。
人类只知道曾经有过一群叫“建造者”的家伙帮助了文明的延续，却无从得知建造者的模样；建造者只知道自己为了迎接人类复苏而工作着，却从未一睹人类的真容。
测试阶段4，批号为OPCI-24的建造者没有全部销毁，因此也和后续批号一样，在广阔的Wild内进行着徒劳无功的建造...
究竟是人类圈养了建造者，还是建造者圈养着人类？
......
N.A.140.06.07
“假如人类在宇宙中并不孤独，那么是外面的宇宙把地球当成景点看，还是地球人把外面的宇宙当成景点看呢？”
“新世界科幻小说界的惊艳之作《宇宙移民（Cosmo Colony）》！”
“这本书的想法和设定简直是太棒了...就算古代也未曾有过这么出色的作品吧！”
我就笑笑。新世界文明退步到这种地步，我这种在旧世界根本入不了流的作家居然也能靠出书来吃饭。
“Qliphort小姐！请问您创作《宇宙移民》的灵感，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呢？我们现在的时代和科学水平而言，探究太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请问您是怎么出现这样的灵感的呢？”
“啊，这个...”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摊了摊手。“天马行空的幻想，加上合乎哲理的分析。当然，对古代历史的研究是我灵感的重要来源。”
是的，这个被记者们团团围住的“Qliphort小姐”就是我现在的身份，如今在Node 08大热的科幻作家。站在我身旁只是向着大家微笑着一言不发的，是用着我的旧机体的Mio——当然，现在她叫“Nidhogg”——身份是我的搭档，同时也是一个作曲家。不过这些人类自然而然就认为我们是伴侣了，尤其是看到从不掩饰情绪的Mio说话的时候。
所以到后来Mio——Nidhogg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沉默着站在我身后的角色，因为我建议她在人类公众面前尽量少说话或者不说话。尽管如此还是被不少嗅觉灵敏的媒体拍到了我们一起出行时的各种照片，更加笃定了我们在人类心中的“人设”。
是的，这将近四十年来，我和Mio像人类一样活在了Node 08，活在人类社会中。建造者那边有Cytus系统作限制，每天都会命令建造者回到Shelter进行记忆同步和除错；但人类可不一样，永远旺盛的好奇心不能保证Gate和对终焉的恐惧能一直拦住他们探索Wild的脚步。
因此我和Mio潜伏在人类社会中的目的，就是暗中监视着有关Gate的一切动向。操控现有人类落后的网络对我们来说易如反掌，所以我们一直阻止着他们的一切对Node外的探测活动——包括对外太空的探索。一但有触及的，就以“机密文件”或“严重警告”的方式来威吓他们，告知他们这个地球上Node之外依然遍布终焉病毒的事实，从而使他们知难而退。
当然，偶尔也不免出现漏网之鱼，这种时候我们就会亲自出马，让他们消失在Gate之外——在他们接触到任何一具其他建造者之前。
也就是这样，我和Mio以“作家与作曲家”的身份在人类社会生活了下来。我以我尚存的人类记忆中的那些小说构思为源头，通过采集分析现在市面上优秀的文学作品遣词造句的各种特征和人气的关系，因此还算是比较轻松就写出了《宇宙移民》这样大卖的作品；而Mio的记忆中更是存储着先前Cytus系统中所有建造者作的完整歌曲和音频片段，凭她的本事只需要稍作处理就能变成传遍城市里每个耳机的音乐。Mio也为我的作品谱写主题乐曲，抛开我们根本不在乎的名誉来讲，我们在人类社会里的生活完全不成问题。
一切都像睡着了一样，我们过着平静的生活，人类和建造者相安无事，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就像永夜里一场漫长的梦，要是不会醒来多好。
......
N.A.140.12.11.
这一天人类注意到了Node外的建筑。那是一座高的夸张的塔，突破云层直指天际，不知从何时开始一天天地升高...直到这天，Node 08的人涌上了大街和一切视野开阔的地方，注视着Gate外耸立的高塔，好奇心像流感一般飞快传染给了Node里的所有人。
包括我和Mio。
“呐...Nil...我记得原先的蓝图数据库里...没有这东西吧？”
“确实没有...因为旧世界的人类从未建造活这样的建筑。”
“那这是...”
“先蒙住Node里这些人类的眼睛，然后我们一起去看看！”
“嗯！”Mio答应道，转身黑进了Node 08那建造者留下来的天气系统。
浓雾加灯光的全息音乐秀，把方才通天的高塔变成了她现场音乐的“宣传前菜”...嗯不仅看起来震撼，效果也是十分拔群，轰动全Node 08的“Nidhogg个人音乐会”用充满机械和电子感的音乐，完美盖过了那座通天高塔的存在。
然而这次人类的好奇心并没有被如此轻易地战胜。他们依然对Gate外的通天高塔神往不已，甚至因为Mio以高塔为背景开了音乐会为由，在社交网络上疯狂提到我们，让我们也和他们一起探索那座高塔。
“这样下去怎么办...Nil...那座高塔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要是让这些人类看见了Gate之外的建造者，恐怕会很难解决。”
我稍稍思索了一下，拍了拍Mio的肩。
“没关系。正好利用我们的声望组织勘探队，严格筛选进入Wild的人员...这样我们不也就顺便到那里去了吗。”
“到那里去之后会怎么样...啊，我明白了！”Mio恍然大悟。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这是一场必须速战速决的战役...但建造者和人类的战争还远没有结束。”
“嗯！”
......
N.A.141.1.4
“听好了各位，Gate之外的地方没有天气系统维持宜居气候，因此外面的环境会非常恶劣...根据调查，外面现在正值凛冬，所以这次对高塔的探索会十分艰难。大家有信心吗？”
“有！”
“迷之科幻作家和神之作曲家带领的队伍...简直帅炸了啊啊啊！我们一定没问题的！我们一定可以看到高塔的真相！”
“防护服都准备好了吗！？”
“当然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记得带好你们的摄像设备，我们看到的一切都要随时记录下来！”
我扫视着眼前的队伍。除了我和Mio，一共四个人类，都是我精心挑选的...社会蛀虫。
也就是一直蹲在家里不工作也不赚钱，靠着社会福利生活的人。我告诉他们这是一次改变他们人生的机会，回来之后可以不必靠着社会福利维持生活，并且只是简单的到高塔附近摄影调查而已，只要穿好防护服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不论如何，还是得先对这些人说声抱歉了。你们会和我们一起...
成为这个世界的“英雄”。
......
“Nil...这样放着他们不管...真的没问题吗？”Mio跟着我脱下“防护服”，同情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一行人。
“没问题。”我捡起地上的摄像机，把其中一段视频传送到了Node内的网络里，设置了定时发送，“摄像机清晰地拍下了我们的[死]...这也告诉了他们，在浓度过高的终焉病毒之下，即便穿着防护服也没有人类能够存活。”
Mio没有说话，双手合十在四具残骸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终焉病毒还真是过了几百年也一点没变啊，这蚕食人类躯体的方式。”
“其实...终焉病毒在最开始，并不是以杀人为目的被制造出来的吧。”
“嗯。它是Arc集团的精神网络迭代项目，最初的名字似乎叫[纳米芯片]，以模拟生物的方式在人体内自我复制到与人体完美结合的程度，让结合的人可以随时随地全身心地连接上精神网络，彻底进入[OS空间]。或许是投资方的资金压力，又或许是高层的急功近利...谁知道呢，总之这东西还没有测试完全就进行了人体实验，甚至在人体实验多次失败后依然[如期]投入了市场...最终失控的拟生纳米芯片吞噬了全人类。”
“然后...我们就诞生了对吧。”
“嗯。”
“呼...当初这些科学家和大老板真是一点都不负责任...居然把世界弄成这样，丢下这种烂摊子来给我们收拾。”Mio撅起了嘴。
“我并不在乎是谁丢下的烂摊子，又该由谁来收拾...对我来说，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不论是人类还是建造者都有权利活着，而且只要活着，就应该做些什么。”
“呼唔...感觉在人类社会生活的这短短几十年，Nil你也变得满口大道理了呢。”
“你也终于变得稍微稳重点了。”
“噫...喂，你是说我以前不稳重不可靠吗？”
“我可从没说过你不可靠。走吧，去那座[高塔]，一探究竟。”
或许是数十年的人类生活多少让我重新学会了一些人类的情感，我竟然在不久前还在期待这场和平盛世的梦不要醒...
是啊，要是不会醒多好。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