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变:人类社会与国家危机的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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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对个人危机

治疗师是如何帮助身陷危机的人的呢?传统的长期心理治疗法通常通过了解当事人儿童时期的经历找寻问题根源,但这不适用于危机治疗,因为这太慢了。危机治疗主要关注当下的危机本身。椰林俱乐部大火后,精神科医师埃里克·林德曼率先使用了这种治疗手段。当时,波士顿各大医院的医疗人员要打一场医学上的硬仗——拯救被严重烧伤,甚至命悬一线的患者。同时,他们要应对心理学领域的挑战:安抚众多遇难者的亲友和幸存者,此时这些人正在被悲痛或愧疚吞噬。这些濒临崩溃的人问自己:为什么上天会允许这场灾祸发生,为什么至亲至爱的人被烧死、踩死或者窒息而亡,自己却苟延残喘。有一名在大火中失去了新婚妻子的丈夫,因为自己把妻子带去椰林俱乐部而自责,在内疚中跳窗殉情了。当外科医生竭尽全力去挽救在火灾中受伤的病患时,心理治疗师能为在这场大火中遭受心灵创伤的人做些什么呢?这正是椰林俱乐部大火给心理治疗领域带来的一场危机,也正是这场大火催生了危机治疗法。

面对如此多的心理受创者,林德曼医生创建了一种如今被称为“危机治疗”的方法,这种治疗方法很快从椰林俱乐部的灾难被沿用至其他类型的危机处理当中。自1942年起的数十年间,心理治疗师不断地摸索、研究危机治疗的方法,危机治疗已成为许多心理诊所提供的治疗项目和培训课程,我的妻子玛丽实习的诊所也在其中。危机治疗最基本的特点是,它是一种短期的治疗,以每周一次的频率持续大约6周,正好涵盖了一场危机通常最为严重的阶段。

通常,当一个人刚陷入危机时,他会觉得自己的生活中什么都不对劲,这种感觉会把人击溃。一直陷在这种无力的状态中,人当然没办法通过行动来改变困境。因此,在首次治疗中,治疗师最迫切的目标,就是使当事人通过“划清界限”克服这种无力的状态,这也是一个人在意识到自己身陷危机后,自行应对危机或在朋友的帮助下应对危机的第一步。“划清界限”的意思是,辨别出一场危机当中那些确实已经出现问题的方面。这样,你就可以说:“这些是我目前生活中所存在的问题,不过,除此之外的部分都是正常的。”身处危机的人在走出这一步之后常常会松一口气。这时,治疗师就可以和他的当事人就这些特定问题探讨应对之策了。相比最初不切实际地想要全然改变,并因此陷入无力的状态,此时当事人开始进入选择性改变的过程,这才是可行的。

在第一次治疗时,除了找到问题、划清界限,治疗师还关注的一个问题是:“为什么是现在?”具体而言就是:“为什么你选择现在来到危机治疗中心寻求帮助?为什么你会有危机感?为什么你早前一些时候没有这种感觉,而现在有了呢?”在那些由单个的、意料之外的冲击引发的危机案例中,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言自明,显然冲击就是答案本身。但在那些爆发之前经历了缓慢的累积过程的危机案例中,或者是与漫长的人生阶段(如青少年或中年时期)有关的发展式危机中,答案并没有那么明了。

一个典型的案例是:一个来危机治疗中心的女人说她的丈夫有了外遇。但实际上,她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件事。那么,她为什么一年前不来,一个月前不来,偏偏决定今天来求助呢?促成她这个举动的也许是简单的一句话,也许是某个细节触碰了她的忍耐极限,也许是一件看上去微不足道的事勾起了她很重要的回忆。通常情况下,寻求帮助的当事人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为什么是现在”。但是,当答案浮出水面时,对于当事人或者治疗师,又或者是同时对于二者来说,这场危机会变得更易理解。在我的那场持续了一年半的职业生涯危机当中,1959年8月的第一周之所以会成为那个“现在”时刻,就是因为我要与父母见面,我必须告诉他们我是否要在接下来的一周回到剑桥大学的生理学实验室进行第二年的研究。

当然,短期危机治疗并非处理个人危机的唯一方法。我在这里讨论它,不是因为这个持续6个疗程的短期危机治疗与国家危机的处理有什么相似之处。后者可不是靠短期内的6场全国性讨论就可以完成的。我之所以关注短期危机治疗,是因为从事该行业的治疗师积累了大量的临床实践经验,并且共享观察所得,他们花大量的时间就影响个人危机结果的因素进行同业间的研讨,并发表文章与专著。玛丽在危机治疗中心实习的那年,我几乎每周都从她那里了解到许多关于这方面的讨论。我发现,了解这些讨论对找出影响国家危机结果的因素很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