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匪石
小院的光线错开了时间的缠丝,渐迷人眼的清雅梨花悄然落下唏嘘不已的花瓣。
张开房门中不时飘来清香,四面对开的八角花屏后,安置着雕刻墨梅的紫檀梳妆台。梨木床边撰一席轻柔的青色薄纱,温婉的华衣小姐柔雅的仿佛似嫡仙。
金色针线绕过娟纱的稀疏小孔,翩翩展翅的彩蝶镶上金边,惬意的浏览在万花之中,唯独停留在含苞的牡丹之尖上。“小姐,你绣的真好,辅潇好喜欢。”包子脸的小丫头兴奋看着莲木那张帕子,雀跃不已。
“那送你可好,可喜欢。”木莲浅浅一笑,语气不见喜怒哀乐。小姐向来都是这样,从来不对谁温恼。后宫那种地方,真的适合小姐吗···辅潇思来想去,想着自己风光霁月的小姐不得善终,小脸上就挤满了忧愁。辅潇转念一想,只要有自己在。谁要是欺负小姐,那就别说辅潇的拳头硬。
“辅潇很喜欢,谢谢小姐。”木莲闻言,轻轻的一笑,“你这小丫头,最喜这种艳色。”
“小姐性子淡看书多,喜欢浅色的。我不喜欢看书,就喜欢艳色的。”小姐脑子的东西很多,上到好久以前的朝代历史变更,下到街头小贩手里的杂记。好像没有小姐不知道的东西,连老爷都不如小姐知道的多。
一朝嫁给明堂之上的人,不知他的喜怒,也看不透他眼里的算计诡谲。家族有难之时,呈享多年宠爱瞩目的小姐也该为家族分忧。人生来的无可奈何,多数都是身不由己却无法控制自己置身外。
清爽的夜风三两缕钻如颈间,木莲望着花满枝桠的梨树。父亲的话以及母亲在画屏后难以掩盖啜泣的呜咽声,还在耳边萦绕,“莲儿,丞相府对我们频频施压···”历史上有多少的阴雨晦冥之事,万里山河轻易易主,多少的兴旺变更都是一念之间。
“为家族之子女,临难之时,应有担当。”月牙的指甲印留在掌心,面不改色的走回房中。
咿呀与茶盏之间,面对风波与蜷缩温暖,早该有个明确的选择。
不远处淡蓝色的身影穿过万斑花影走来,仿佛随之带来袭袭明媚的春风。太后浑浊的双眼片刻的失神,微风扶起木莲浅色衣玦,丝绸蓝带穿透发丝,那般的风度像极了很多年前的一位故人。她越过难以穿梭的岁月,站在光线斑驳的古树下,温柔如初。
宋嬷嬷侍候太后多年,心知她又是忆起了多年前烂在心底的亏欠,“太后娘娘,那位是礼部尚书家的姑娘,和皇上幼时是对玩伴。”太后面容泛起疲倦,充满精明算计的眼中却是柔情满满,“你去喊她上前来,哀家想同她说说话。”
静默伫立在树下的少女,那双不语含笑的墨眸,眼睛深处散发着卷袭风光的温和。简单的离蓝色飞仙轻纱裙在她身上,恍如天神般惊为天人。三千青丝宽松的束着,衣摆在人心间缓慢的拂过。
宋嬷嬷这种老练成妖的人精,见到她时,大脑轰炸开。愣在原地足足几秒钟,“新衣小姐···”老嬷嬷的到来让一群怀春的少女羞红了脸,唯独那位柔柔的笑着,目光带着清濯水波。
宫廷朱红色的瓦壁周围种植名贵的花草,太后身边的老嬷嬷走在前面为她带路,“姑娘,若是太后娘娘情绪激动,也请您多担待了。”
“不敢,多谢嬷嬷提醒。”身后的人说话之间,无意间透露出江南水乡采莲女天真无虑的烂漫,那也是新衣笑起时的风景。
安神的熏香漂浮在淡雅的房中,一系列的珠石玉器随意放置,深色的桌架上摆列南国蓝田玉,玉身不掺任何的杂质。玉润佛珠不停的摩挲在太后的手中,敛下眼中的风波,“你唤何名?”这位太后已经问了八遍了,木莲还是柔声回答:“启禀太后娘娘,民女木莲。”
到了这个时候,太后恍然大悟过来,“你以后多来哀家这赴西宫多来走动,哀家见你很是眼熟。”木莲颔首一笑,施施然的退出去。
“嬷嬷,你说这是新衣姐姐的转世吗,她还是这么个性子。”
后宫心机弯绕,那怕早就知道,却还是防不胜防。新衣是同样的采女,可她却是后宫的一抹绝色,淡泊如水、温和不语。待人永远都是宽容,幼稚不懂事的太后当时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温柔的新衣。
“新衣姐姐,我要吃梅子,你帮我摘。”那时候的太后干净似水,一脸的稚气未脱,说话声音永远都是最大的那个。
眉目弯弯的女子,伸出雪白的皓腕,身上永远都是淡雅的青色。“赴珥妹妹,姐姐手中的梅子你可喜欢?”那个人永远那么自然,身上是清新的美好。
木秀于林,风之必摧。
木莲随宋嬷嬷走了不足半盏茶的时间,关于她的消息已经传开。当今的皇上宠爱的妃子唯有一人,丞相府的小姐—袁尚。君王几乎夜夜都留宿在她的花桥苑,其他的妃子无法拿袁尚出气,现在是巴不得木莲煞煞她的威风。
月色轻曼浮上渐变的四角天空,层层阴影盖在木莲的脸上。睁着美目,淡淡的注视着竹匾上注着朱砂的名字,侍寝公公笑的欢乐。辅潇也是笑的开心,塞给公公一包物什,“劳烦公公走着一趟了,小心意。”
“小姐,你似乎不是很开心的样子。”辅潇虚假的笑容淡了下来,踌躇站在她的面前,不知道怎么出口安慰自己小姐。
木莲圆润柔软的手指头停在牌子上,“只是有些担心罢了,这些话可千万不要胡说。”
···
那支立在桌上的红烛滴下一大片的烛泪,昏暗的房中依旧是悄然无声。
年轻的皇帝还带着沉重的珠帘冠冕,明黄色尨服绣着错开的龙爪,精致的衣袍映入木莲的眼帘。“抬起头来。”浑厚磁绵的低音带着笑意,木莲浑身都不自在。按照他的话,乖巧的抬起头来。
碎发遮盖住笔直的剑眉,那双似笑非笑的眼中含有犀利的打量,鼻尖的线条让人忍不住向下行走。对着紧闭的嘴唇吻下去,鬼斧神工,一气呵成。这位皇帝长得确实俊美,可他的心谁又能猜的透。
“过来,到朕的怀里来。”慵懒的声音不急不慢的说着,梧桐像是看待瑟瑟发抖的猎物一般,觉得有趣。
一直俯首的木莲顿时身体僵住,抑制不住的颤抖,唯恐惹得皇上不喜。硬生生忍下屈辱的泪水,微移莲步到了皇帝的跟前。小手按在他的蟒袍上,搂着君王匀称有力的腰肢,依靠在他的胸膛之上。
管事嬷嬷曾经教导过她这方面的东西,实践起来全部都是羞耻的感觉。
雪白的肩头带有盈盈泽光,长发铺开在巨大柔软的龙床上,木莲小脸醉人的晕红看得人心猿意马。
殿门外不合时宜的传来惊呼声,站在门口值守的辅潇脸上的喜意散去,“皇上,贵妃娘娘晕倒了,贵妃娘娘昏迷不醒啊。”辅潇一只手推翻太监,“瞎说什么,贵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闭上你的嘴。”
殿内鸾凤颠倒的痕迹早已消失,梧桐早早的换上衣服,一眼都没看床上咬唇不语的人。
不论这位贵妃娘娘是否晕厥,梧桐今夜都不会留在这里,这本来就是一场幼稚的试探。贵妃的有恃无恐来自于她的自信,她自信皇上不会爱上其他人。只要贵妃还有利用的价值,皇上乐得其所。
就算是权,也够把皇帝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