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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又一次离别

周鸣皋只有一个生日愿望。

他听见沈袅袅手机提示音睁开眼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许好愿了,但沈袅袅让他再次“专心许愿”时他还是配合地又闭了眼,也又在心里重复了一次:希望袅袅平安快乐。

隔天是周日。沈袅袅本想拉着周鸣皋一起去看她妈妈,可是周鸣皋说,“你们那么久没见了,本来就有好多话说,我还是先不去了吧。”他说,“我送你过去,然后你想回来时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沈袅袅答应了。“好吧,那也好。你接上我以后我们可以去吃点东西,我想吃那家芒果沙冰了。”

“都什么季节了还想着吃冰。”

沈袅袅嘿嘿地笑着,撒娇道,“我马上就要回学校了嘛,你还不满足我小小的愿望啊?”

“好好好,吃。”周鸣皋拿她没办法,“走吧,送你去你妈妈那里。”

何文丽住的地方其实离沈袅袅很近,坐公交三十分钟也就到了。把沈袅袅送到何文丽所在的小区楼下以后,周鸣皋就离开了。

沈袅袅给妈妈发了微信说自己到了,然后进到电梯里,等着妈妈把电梯按上楼。

明明是和最亲的人的见面,沈袅袅却觉得忐忑不安。她已经很久不见妈妈了,原本还对她带着怨气,可听见周鸣皋说她过得不好,她怎么可能不心软?其实她也知道,妈妈心里还是有她的,比如之前妈妈就和她说过——选择在现在的小区买房子,只不过是为了离她近一点。

既然心里有她,为什么又不对她好一些。这是她至今也没有想通的事情。

下了电梯后,她看见妈妈开着门在等她。她走过去,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妈妈老了,这是沈袅袅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想法。她多了很多白头发,脸色也不如从前那么好了。

是妈妈先说了句,“我的女儿怎么这么瘦了。”然后又招呼她快进屋。很显然,何文丽也不知道该怎样和沈袅袅相处了,她招呼沈袅袅进屋时的神态就像是招待好久不见的远方亲戚一样热情又不自然,沈袅袅没说什么,换上拖鞋进了屋。

这还是沈袅袅第一次来到何文丽现在的住处。她本以为妈妈过得不错——至少经济条件该不错。外面的风言风语都说何文丽是为了钱才和现在的男人在一起,沈袅袅虽然不想听这些,时间久了却也有些相信了。可是现在看来,这个住处旧旧的、小小的,条件远没有沈袅袅家好。

沈袅袅刚在沙发上坐下,何文丽就问她要喝可乐吗。本想答不喝,可何文丽说,“想着你爱喝,我昨天特地准备着的。”沈袅袅就没有忍心拒绝,说了声“喝。”

“叔叔和弟弟没在家吗?”沈袅袅会这样问是因为看见了卧室紧闭着门,她担心会见到那两个人,引起些不必要的尴尬。好在何文丽的回答让她安心了,何文丽说,“都没在,孩子去他奶奶家了,你叔叔也没在。”

接着,她们母女有一句没一句地互相询问起近况,聊起了一些电话里从没聊过的日常。沈袅袅曾想过很多次将来和妈妈相处的样子,但好像都不是现在这样。她以为她们的关系只会有两个极端,要么老死不相往来,要么亲密无间、做回家人。但原来,她们只会像现在这样,礼貌又疏远地坐在一起说话。

年少时,和任何人和解都只需说一句“我们和好”,长大后,似乎不存在和好这种事了。人们都不去触碰自己和他人的心结,然后经年累月地,把心结磨平成对生活没什么影响的东西以后,再重新和那个给了自己心结的人联络。可是两个人的关系再也回不到最初了,别说其他关系,就连何文丽和沈袅袅这样的亲母女都是如此。

她们默契地不去聊过去的事,只说一些近况,因为这样,就不需要去面对那些不想面对的事了。

又过了一会儿,忽然有钥匙开门的声音响起来。何文丽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把沈袅袅赶去卧室,对她说,“反锁上门,不管听见什么声音都别出来。”

沈袅袅茫然地在卧室里站着,外面的大门刚一开,她在卧室里都闻见一股好大的酒气。接着,她听见男人哑着嗓子骂人的声音。一下子就想起了周鸣皋说过的她妈妈在被家暴的事,沈袅袅头脑一热就想要出去保护妈妈,可是她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样做是没用的。

她试图拨电话给周鸣皋,可是这卧室里信号很差,她的电话拨不出去,她又试了几次,都还是没有反应。门外的声音已经渐渐从叫骂声变成了何文丽在被殴打的声音,沈袅袅急了,用紧急呼叫拨通了报警电话。把地址清晰地报给了警方以后,她又试着拨周鸣皋的号码,但还是失败了。

没等她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做,何文丽忽然高喊了一声,“袅袅快报警!”把沈袅袅吓了一大跳。那男人的注意力明显也从何文丽身上转移到了这间卧室,沈袅袅赶紧四下寻找能防身的东西,但是一无所获。

这间卧室的门已经很老旧了,那男人只是用力踹了几脚门就晃晃悠悠地开了。沈袅袅已经在他破门而入的前几秒把手机上的报警记录删了、又把手机扔到了很远的地方。男人撞开门时,她努力镇定着情绪举起两只手朝他喊:我没有报警,我不会报警的。

接下来只要拖延到警察来就够了。沈袅袅这么想着,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看见那男人手上拿了把刀,刀上的血一滴一滴地流到地上,想到那都是妈妈的血,沈袅袅既心惊又心疼。男人喝醉了酒神志不太清醒,见沈袅袅这么说,他似乎觉得没什么威胁了,就又气势汹汹地返回了客厅去找何文丽。眼见着妈妈又要被伤害,沈袅袅再也镇定不了,她冲出屋子,趁着妈妈咬了男人手臂的功夫,她捡起掉在地上的刀往相反方向扔出了好几米。男人气极了,回身把她按在地上,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何文丽这时候已经爬出了几米,她拿上了被沈袅袅扔开的那把刀,站在男人身后。沈袅袅逐渐开始窒息,视线也渐渐模糊。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在脑海中祈祷着妈妈会救她。

可是何文丽的刀最终也没有砍向那个男人,她只是发了疯般地尖叫一声,然后丢掉刀跑出了屋子,在楼道中凄厉地大喊——救命、救命。

在意识完全抽离之前,沈袅袅又看见了那个梦境。

她看见周鸣皋站在她面前,反复对她说,“袅袅,你相信我,我真的是从未来回来找你的。”她低头看见自己穿着高中校服,而周鸣皋穿的就是普通的衣服。这一次,她看清了周鸣皋的脸,甚至还看清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染的一头很是杀马特的黄发。

她笑了。笑着笑着,画面破碎开来,她也掉进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另一边,周鸣皋迟迟没收到沈袅袅的消息,还以为她是和妈妈聊得不错,所以忘记了时间。可是当他发了好几条消息过去询问她什么时候走还没收到回复时,他有些慌了。没有多犹豫,他披上外套就出了门。

赶到何文丽所在的小区时,周鸣皋看见一辆警车停在这里。车停的位置就正对着何文丽住的那栋楼,周鸣皋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瞬间就空白了,他冲进楼道却等不来电梯,于是他从楼梯往上跑。

他记得沈袅袅说过何文丽的家在二十六层。

他就这样往上跑,整整二十六层,他一次也没停下来。

等到了二十六楼,他推开楼梯间的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警方拉起的警戒线。这时候正好有一位警官走出来,他想要开口询问,却一个字也说不出。那位警官似乎也看出了他不对劲,过来问他是什么人。

连续跑了二十六层楼的疲惫在这一刻涌上来,周鸣皋蹲到了地上,颤抖着问,“出什么事了?”

“你是这家的儿子?”

“沈袅袅。”周鸣皋没有回答警官的问题。他的大脑仍是空白的,脑海中只剩下沈袅袅的名字,能说出声音的,也只剩这三个字。

“你是沈小姐的什么人?”

“家人。”周鸣皋说,“我是她的家人。”

那警官沉默了,周鸣皋再次抬起头时,对上了警官同情的眼神。

再次睁开眼时是在医院,周鸣皋动了动麻木的手臂,发现自己是在输液。看见护士进来病房,他赶紧坐起来问护士,“请问现在是什时候?”

“晚上八点。”

“我说年月日。”

护士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他说,“二零一九年十月十三日。”

周鸣皋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气,他不再说话了,默默躺了回去。

正确的时间和日期,说明他没有再一次因为沈袅袅的离开穿越回过去。得知了沈袅袅的死讯以后,周鸣皋昏了过去,他还以为再一次睁眼就又会在沈袅袅还活着的某年某月了。

真是做梦。他在心里嘲笑自己,手上不自觉地就去摸兜里的烟,但想到这是在医院,就还是作罢了。

杀沈袅袅的人很明确——是何文丽现在的丈夫,他现在人已经被警方带走了。周鸣皋很恨,不仅恨那个人,还恨何文丽,也恨自己。

他恨自己为什么要沈袅袅去看何文丽,恨自己为什么没陪她一起。

为什么又一次没能留住她。

周鸣皋打开手机里的一个文件夹。文件夹创建日期是今年的二月底。这是他刚刚穿越回来时记下的一些东西,从再一次遇见沈袅袅以后,他就没有再打开过这个文件夹。

他叹了口气,把文件夹中的第一个文档点开。因为是随便记给自己看的东西,文档的标题很简单,就叫:我猜想的穿越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