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夜来萧声

“你不必给我扣这么一顶高帽子。”方冽当然不相信锦小芙的话，他只当她是说的一些客套话罢了。

“我不是因为想找你帮忙才说这些的。方冽，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否定你自己，除非你自己都不愿承认自己，否则其他的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哪怕是方伯伯。”锦小芙说道。

兴许是不知道怎么回应，方冽没有说话。

他被否定已经很久了，或者说，除了方凛肯听他说这些，没有其他人会承认他，所以突然听到锦小芙让他不要否定自己的话反倒不太习惯了。

“那么，方冽，你是不是真的不承认自己了呢？”锦小芙问道。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若是他真的放弃了，便不会执拗于此，这间屋子恐怕也早就不复存在了。

可是她要必须要问，必须让方冽不再浑浑噩噩的，只是用那一身的刺去抵抗，弄得自己也一身伤。

其实她本来不需要多管闲事的，可是方冽和她在某些层面上实在是太像了，她没有办法置之不理。

“我从来都没有。”方冽许久才回答。

这几个字真的要说出来比他想象中的要难，如果不是锦小芙，或许他到最后也忘记这句话吧。

“说吧，你想要我干什么？”方冽抬起眼问道。

可恶，他怎么还要跟锦小芙差不多高？这样一点气势也没有了，亏他还觉得好不容易向哥哥那样帅了一把呢。

当饭桌上的众人看到锦小芙和方冽一起走过来的时候都惊掉了下巴。

“今天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啦？”江天连酒都不喝了。

方昆尤其惊讶，他是知道缘由的，可是没想到这么快锦小芙就已经说服了方冽，这实在是超出了想象。

也许，小芙这孩子真的有一种神奇的魅力吧。

他心想。

这样看来，说不定，她比阿凛还要适合当一个领导者，虽然统筹力可能远不及阿凛，可是她却能够轻而易举地化解矛盾，这样的谈判力和敏锐的心理观察力实在是不可小觑。

一柔一刚，她和阿凛刚好可以弥补彼此的缺憾，说不定，九霄山真的能在他们手下重现辉煌。

方昆越想越高兴。

方冽一看见方凛就连忙拉开了和锦小芙的距离，他生怕他会因为自己站在她那一边而生气。

“哇，小芙，你动作也太迅速了。”江冉冉由衷地感叹。

她深知方冽的个性，这么多年就没人能治得了他，没想到小芙居然才这么一会儿就说服了这头刺猬。

“这不是挺好的吗？”安绣是真的很高兴，方冽的母亲死的时候就嘱托她照顾他，可是眼见着这孩子越来越封闭内心，她却只能干着急，如今好了，她也算是能慰藉他母亲的在天之灵了。

“阿冽啊，你这次要好好干啊。”方昆对方冽鼓励道。

方冽拿着筷子的手突然抖了一下，方昆还从来没有这样对他说过话，从来都没有。

“我可不需要你这么郑重其事的。”他一如既往地嘴犟。

方昆有些无奈，什么时候这小子的性子也能改改就好了。

晚上，锦小芙一直点着油灯在纸上列着每一种她能想到的应对方法，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

迢迢撑不住早已睡下，可是这会儿突然被油灯的影子给晃醒了，她双眼朦胧，翻了个身，对锦小芙问道：“小姐，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不睡吗？”

“吵到你了吗？”锦小芙有些抱歉地对她说。

迢迢摇摇头，还没回答居然就又睡了过去，自顾自地说起了梦话。

锦小芙吹灭油灯，瞬间屋子里就暗了下来，只能看见那还有一点光亮的火芯。

她将东西都收拾好，披上外衣走出了屋子。

其实困难远比她想的要多，她要在极短的时间里熟悉九霄山的所有铺子产业，周围的敌对势力，市场的分布情况，已经几年来九霄山的账目，工程量实在是太大，光是账目本子就已经堆得像一座小山了，她又完全不熟悉这土匪之间的往来惯例，所以更加吃力一些。

可是眼前最要紧的是还是想办法提高九霄山布匹的竞争力，方冽已经开始研究辅助收割和织布的工具了，可是事情不仅是如此，该如何让九霄山的布匹为人所接受，如何打开市场，如何在如此举步维艰的情况下赢得支持者，还有很多路要走。

想了这么久，锦小芙已经有些头昏脑涨，她想要出来吹吹冷风，或许能够有些灵感。

忽然，她似乎听到一阵悠扬的萧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不细听的话根本就听不清。

但是她常年练琴，耳力自然要比常人好上很多，对乐声也有一种后天形成的敏锐。

她只听一下，便知这萧声的主人必定是个高手，这样的曲子，她似乎还从没有听过，每一段都像是有了灵魂一般，甚至能将十分的意表现出十二分的境来。

不知怎么的，锦小芙觉得有一股力量在迫使她去寻找萧声的主人，她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吹出这样的声音来。

颇有一种高山流水觅知音的感觉。

她顺着萧声一路走，不知不觉竟来到了一个陌生的院子门口，不能贸贸然地打扰，她便就立在门前聆听。

越隔得近，锦小芙便越觉得这曲子里的潇洒磅礴挥洒得妙不可言，让人热血沸腾，可是其中又夹杂着些许凉意，仿佛浸染在淡淡的哀愁里，别有一番情调。

究竟是谁在谱这一曲？

方凛坐在屋顶上，他早就感受到了有人来，可是既然对方并没有闯进来，他便无心理会。

一曲毕，他将萧收起来，才发现原来是锦小芙。

锦小芙见萧声已经停止，也不再叨扰，想要转身离去。

可是却见得方凛从屋檐上跳了下来，而且走了过来。

她已经和他对视了，就不能再装作没看见偷偷溜走，只好打了个招呼。

“原来吹箫的人是你吗？”

锦小芙尴尬无比，是什么不好，偏偏是方凛，大半夜的跑到人家院子门口来站着，看起来就不对劲，她要怎么解释？

“嗯。”方凛只轻轻嗯了一声。

他却没有了下文，锦小芙觉得更加尴尬了。

她现在是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