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力、教育和知识流动
没有各种正式、非正式的教育和知识转移方法,艺术创新只会停留在佛罗伦萨个体艺术家风格的水平上。同样,如果硅谷的软件工程师和芯片设计师之间没有思想的自由交流和隐性的知识转移,渗透到我们日常生活中的科技产品是不会成功的。
佛罗伦萨行业公会和技艺提升流程
佛罗伦萨的成功说明,劳动力组织和培训促进了知识共享,提高了生产力,从而激励了经济集群的发展。佛罗伦萨社会的三个方面,即工作室制度、行业公会、艺术气氛,推动了作为艺术集群和艺术活动集聚的城市经济的兴旺。
艺术家一直用模仿的手段发展新技能、新方法。有意识地研究、描摹其他艺术家的作品,通过这样的方法确实让艺术家学到了很多新的技能,艺术史家也可以很容易地在不同艺术家的作品中找出艺术知识分享的蛛丝马迹。构图、线条的画法、明暗应用、着色、细节的处理(比如,衣纹褶皱)都能反映艺术家受到的长期影响。保存下来的信件和书面资料记录了艺术家们见面、成为朋友、研究其他艺术家的那些时光。通过给艺术家的作品按时间排序,艺术史家甚至可以确定,艺术家什么时候从某个同行那里得到了什么样的启发。
佛罗伦萨艺术家的工作室并不是让艺术隐士们触发灵感的宁静天堂。相反,这些工作室是大量出产艺术品的生产工厂(或学校)。在这些工作室里,男孩、年轻人从给艺术大师当学徒开始其艺术道路。
工作室把临摹作为关键技能加以训练,以此来帮助知识的传承。学徒模仿师父的风格,因为对他们的期望是帮助师父增加“产量”。年轻艺术家掌握手法之后,可以离开工作室,寻求自己的客户,发展自己的风格。即使艺术手法已经过关,艺术家们也不会停止互相学习的脚步。互相学习有时发生在两个大师之间,而不只是单向地从师父到学徒。例如,16世纪初,拉斐尔和弗拉·巴托罗米奥(Fra Bartolomeo)成为朋友。拉斐尔教年长的巴托罗米奥透视法,巴托罗米奥帮拉斐尔了解着色和衣纹褶皱,对两人来讲是共同的探索。
当艺术家开始在一个领域当学徒、后来进入另一个领域时,艺术知识也实现了跨领域转移。德拉·罗比亚一开始是珠宝学徒,但是后来又进入彩釉陶塑浮雕和大理石雕塑行当。布鲁内莱斯基(Brunelleschi)、波提切利(Botticelli)、吉贝尔蒂、吉尔兰达(Ghir landaio)、韦罗基奥(Verrocchio)曾经是金匠学徒,许多著名的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如米开朗基罗、韦罗基奥)又绘画又雕塑。不同艺术形式之间的外溢效应提高了所有艺术形式的表现能力。5个世纪后,另一位硅谷的天才引领了个人电脑、图像用户界面、移动音乐产业、无线通信设备和计算机动画电影的发展。
由于行业公会这个正式组织的存在,知识也会在艺术家的工作室之间流动。佛罗伦萨的行业公会由行业里面的独立工匠、商人或企业主组成,在成员之间分享知识。在文艺复兴时期不同的时间段里,画家属于医生和药剂师公会,雕塑家隶属于雕塑家和建筑师公会,这个公会又是石作公会的一个分支。许多知名的、多才多艺的艺术家通常和著名的金匠公会结盟,金匠公会又从属于丝绸行会。
硅谷文化
火人祭(Burning Man)是内华达州北部黑岩沙漠一年一度的活动,为期一周,免费、自发、无组织,按照自力更生、非商业的原则,强调个性表现和社区参与的权利。在许多方面,它象征着硅谷的文化,特别是在科技繁荣的早期。
这种文化的特征是开放、交流产生高效的交易。你可以在硅谷企业家的网站和博客上找到大量的信息。他们明白,好的想法需要专注的团队和共同的使命感,这样的开放性可以吸引顶尖的工程师和那些聪明又帮得上忙的投资者。安娜李·萨克瑟尼安(Annalee Saxenian)在她比较硅谷和波士顿128公路的书里面,认为交流——也就是“人们面对面,在酒吧、餐馆、行业会议上聊八卦,稍微正式一点的话,就在业务场合,谈谈业界发生的事”——让人们快速认识、适应日新月异的高科技环境。开放、交流产生快速的交易和一连串的新公司。
学生、叛离师门和跳槽
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几乎没受过什么正规教育,但是硅谷的工人和企业家基本上都有密集的、通常是理工科方面的训练,很多还是研究生以上学历。斯坦福大学、圣何塞州立大学、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和其他十多所大学都为硅谷培养了高技能工人。为吸引世界各地顶尖的技术人才,硅谷也招收全美和国际名牌学校的精英。但在硅谷,教育并不止步于正式的学位教育。和佛罗伦萨工作室一样,硅谷的工人在工作中要继续他们的教育。
硅谷的员工和公司有不同寻常的动态关系。从一开始,硅谷的员工辞职成立自己的公司,把原公司容纳不下的创新带出来,这和佛罗伦萨的学徒离开师父的工作室自立门户有点像。1953年,威廉·肖克利(William Shockley)从新泽西州贝尔实验室辞职,真正把硅带到了硅谷,在加州山景城成立了肖克利半导体实验室,开发硅晶体管。他选择旧金山湾的最南端,是因为这里有宜人的气候,离斯坦福大学很近,靠近上了年纪的母亲。这个模式反复在硅谷出现。1957年,后来被称为“八大叛将”的八位年轻工程师叛离肖克利的公司,成立了仙童半导体。1968年,“八大叛将”当中的两个——罗伯特·诺伊斯(Robert Noyce)和戈登·摩尔(Gordon Moore)又离开仙童,成立了英特尔,其他员工后来也辞职成立国民半导体(National Semiconductor)和AMD。
除了“叛将”成立新公司的模式,工程师在别的公司找到更刺激的机会时,或者企业停滞不前、失败时,硅谷员工比其他行业的高级员工更经常地跳槽。在硅谷喧嚣的创业环境里,人们在失败中学习,失败并不可耻。这些企业家和工程师带着他们从失败中获得的知识,去往下一家公司,或者开始下一个冒险。
具有竞争力的极客
佛罗伦萨颂扬艺术和艺术家,硅谷颂扬的则是技术和极客。硅谷培养了工程师们解决问题的乐趣和对新技术诚挚热爱的文化。很大程度上来说,是工程师和技术人员而不是商业和营销人员在硅谷开设公司。比尔·休利特(Bill Hewlett)和戴维·帕卡德(Dave Packard)在加州帕洛阿尔托的车库里成立惠普公司的故事,是这个地区专注技术、建造产品原型、创业文化的缩影。这种文化吸引了热爱新潮技术的工程师和极客,这也是硅谷文化唯一能做的事情。这些极客们希望创造下一个伟大的企业,成为下一个惠普、英特尔、苹果或谷歌。
对技术性能的关注,意味着硅谷极客像佛罗伦萨艺术家争夺主顾、争夺创作委托一样,一直有竞争对手。这些竞争对手激发创新,吸引更多的人才和资金,形成正反馈循环,对集群的成长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新观念,新人才
文艺复兴时期的佛罗伦萨充满了激动人心的中小型企业,它们构成了经济的核心。事实上,每个艺术家的工作室就是一家小公司,光是佛罗伦萨的老石拱桥就养活了44个金匠的商店。佛罗伦萨经济的增长和许多工作室的成功带动了新企业的创建。
艺术家大量涌入
一些新的工作室业务的增长是外来人员带动的。佛罗伦萨吸引了意大利各地的艺术家,包括拉斐尔、彼得·佩鲁吉诺(Pietro Perugino)、皮耶罗·德拉·弗朗西斯卡(Piero della Francesca),还有欧洲各地的艺术家,比如出生在弗兰芒的乔凡尼·斯特拉达诺(Giovanni Stradono)。拉斐尔出生在乌尔比诺,十几岁的时候在乌尔比诺、佩鲁贾做学徒。他在1504年搬到佛罗伦萨,花了四年时间学习佛罗伦萨的画法,大大影响了他后来所有的作品。
商业机会和金钱也吸引了很多人才。例如,彼得·佩鲁吉诺(翁布里亚的佩鲁贾人)似乎就是受委托作画机会的诱惑,才来到佛罗伦萨的。他在佛罗伦萨开了工作室,受当地人委托画画有十几年之久(1486—1499年)。
淘硅热
和文艺复兴时的佛罗伦萨、1849年的加州淘金热一样,硅谷的机会吸引着更多外面的人、钱和关注。在过去几十年里,硅谷成立的一半以上的公司其创始人都是在外国出生的,这些创始人或联合创始人建立的知名企业有谷歌、雅虎、太阳微系统、YouTube、eBay和PayPal。就像佛罗伦萨吸引外地的艺术家在当地建立第二个工作室一样,硅谷也吸引外面的公司在当地设立业务部门或研究中心,充分利用当地深厚积累的知识和各种创新工具。因此,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以纽约为总部的IBM在硅谷建立了研究中心和磁盘驱动器制造业务,开发了第一个磁盘驱动器和SQL数据库语言。1970年,纽约州罗切斯特的施乐公司设立了著名的帕洛阿尔托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