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旅程的实相
我们的本质就像梦的本质一样,我们短促的一生不过是一场睡眠。
——莎士比亚
克尔凯郭尔提出:“我们从来不曾拥有自由。”从存在主义哲学的角度看,这一观点无疑是正确的。因为,我们的“存在”带着一种被抛置感:我们不能选择什么时候来到这个世界上,不能选择出生的人种、国籍和家庭,不能选择长相和智商。当这些都不能选择的时候,某种程度上,我们也不能选择未来的生活与最终的命运。换句话说,我们是“被迫”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存在主义心理学家科克J·施奈德经常向人们提出如下比喻:
如果我告诉你,你将要进行一次“伟大的冒险”,你将要为这次冒险而得到所有的装备——食物、帐篷、衣服,那你会怎么想呢?
如果我进一步告诉你,你将在这次旅行中体验到宇宙令人恐怖和惊异之处,一路上你将要遇到一大批各种各样的存在物(beings)——人类和非人类,每天你都会有机会对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感到惊异、受其触动和产生遐想,那你又会怎么想呢?
而最后,也是真正关键的:如果我告诉你,你要花费大约80年的时间来完成这次旅行,在大约80年之后,你要进行一次更令人着迷的和更不可思议的旅行,那你又会怎么想呢?
如果把这三个比喻代入我们自己的人生,难免使人产生毛骨悚然之感,但这是生命旅程中无法逃避的“存在性”困境。《西西弗斯神话》曾对这种人生困境进行了深刻的描写:
西西弗斯是科林斯的建立者和国王。他甚至一度绑架了死神,让世间没有了死亡。最后,西西弗斯触犯了众神,诸神为了惩罚西西弗斯,便要求他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而由于那巨石太重了,每每未上山顶就又滚下山去,前功尽弃,于是他就不断重复、永无止境地做这件事——诸神认为再也没有比进行这种无效无望的劳动更为严厉的惩罚了。西西弗斯的生命就在这样一件无效又无望的劳作当中慢慢消耗殆尽。
克尔凯郭尔对人类的“存在性”困境也提出了相似的论述:
无论一代人可能从另一代人身上学到什么,从根本上说,没有哪一代人可以真正地从其先辈那里学到什么……因此,没有哪一代人从另一代人那里学会如何去爱,没有哪一代人是从其他点上开始而不是从头开始,没有哪一代人比他前一代的人所被分派的任务更少一些……在这一点上,每一代人都是从最初开始的,他们与所有先前的每一代人所拥有的任务都相同,他们的任务也不会更深入,除非先前的这一代人逃避了属于他们的任务并哄骗他们自己。
可以看出,从“存在”的角度看,人生不仅是一场终点明确——死亡的冒险旅行,而且是孤独的旅行,旅途中还要忍受各种责任的限制、人际关系的困扰、疾病的折磨、意义感缺失等痛苦,难以自由地、幸福地享受旅途风景。下面借电影《七宗罪》中“翠茜和沙摩赛关于怀孕的对白”来说明人们对生命旅程中这一实相的深深无奈:
沙摩赛:我不知道……你是否找对人谈。
翠茜:我恨这城市。
沙摩赛:我曾爱过一个人,我们形同夫妻,然后她怀孕了,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我记得那天早上去上班,那天跟平常完全没两样,是我首次获知怀孕的事,我突然感到恐惧,头一次那么怕,我记得当时心里想:怎能让小孩在此出世?在这种烂地方长大?我告诉她我不想要,我用了好几周时间逐渐劝服她。
翠茜:我想生小孩。
沙摩赛:我此刻能告诉你的是:我知道……我肯定当初没下错决定,但我毕生都在后悔,如果你不想留下孩子,如果你决定拿掉,千万别告诉他你有孕,但若你选择生下来,你就要尽力去爱护那小孩,我只能给你这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