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鸾凤求凰

《凤求凰》是汉代古琴曲，最早见于明朝汪芝编纂的《西麓堂琴统》，传说为汉朝司马相如为追求卓文君而作的曲子。后人根据司马相如、卓文君二人的爱情故事，谱得琴曲《凤求凰》并流传至今。琴歌词曰：“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张琴代语兮，聊诉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春的第三个节气，草长莺飞，桃花红、梨花白，在惊蛰的春风里，先民谱了一曲又一曲的琴歌，还记得那支《春思》的琴曲，明人的《西麓堂琴统》完整记载了惊蛰的旧事：

飞蝶下花丛，迁莺出幽谷，锦鲤跃芳池，水暖浴鸳鸯，柳花飞度竹，垂杨蘸绿水，出林双鹤舞，风约半池萍，蜂蜜采花归，红日转阑干，竹外鹧鸪啼，燕子归画梁。

这样的日子，适合恋爱，便在桃花盛开的午后，选一支《凤求凰》，听听司马相如写给卓文君的情歌：

我曾经爱上一个姑娘，伊之美是我酒后的一声叹息，是十徽到七徽六分之间的月光，尽管这世间已有很多人不再相信爱情，我却义无反顾地一见钟情了。

圣人忘情，一个上滑音足矣。像我这样的人，三杯小酒，才能在一片叮当响的月光下回味那残留的芬芳。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日子被无情地切碎，反射着思念的光。当寒蝉凄切，鸿雁归来，玄鸟离去，我无比渴望着春天的到来，看东风解冻，盼蛰虫振翅，来到相约的那个傍晚。

当如期而至成为无望的守望，我开始上下求索。而当你蓦地隐藏起芬芳，追溯之路变得如此辛苦，踉踉跄跄不知所归。

记忆回到初次见面的那个午后，一曲《凤求凰》在丛林间跳动，情韵有加，缠绵悱恻。我来不及想象你的容颜，便在细柳纷飞的瞬间爱上你，一个碧玉色的背影。

阳光温热，琴声灵动，你微微转侧，我就这样走进你淡淡的忧伤，一个新月般的面庞。无奈我的寻寻觅觅，并未还原那个午后的场景。我甚至迷失了你柳叶般的清芬，在一颗失落的心里。我终于拿起了我的琴，弹着《凤求凰》，聊写衷肠。你听我的下滑音，是否比你的更有力量？你听我三徽四徽的祈愿，是否懂得我的无助和彷徨？

我何时才能牵起你的手，驻足在湖畔旁？你说相见恨晚，不如归去，若春风解冻，有缘再会。岂不知，我们共弹了一曲深沉而无望的《凤求凰》。若你心有所属，我怎能拿我的深情来填补你的忧伤？若我此生不渝，你怎能拿你的深情替换我的悲伤？你已经翩然飞进我的诗行。

如果那天没有突发奇想，因寻蝶而误入西园春柳畔，我不会遇见那双迷蒙而温情的眼睛。而当她转身那一刹那，你说，是偶然相逢，还是命中注定呢？

按是曲（《凤求凰》），乃汉司马相如所作也。昔文君卓氏新寡，相如主于家，而操斯弄，盖以琴心挑之也。已而文君果能审音私奔，竟不以当炉涤器为亵。后相如以辞赋得幸汉廷，而驷马高车，不负题桥之志，以此见上古。虽妇人女子，亦能究琴中妙理，而今岂易得哉。旧本音律寻常，指法不趣，兹于秣陵，桐庵周公谱中，检得是曲，其指法清新，独异时流，故梓之以适雅兴云。

——明·杨抡《真传正宗琴谱》

这琴谱里说相如“以琴心挑之”——用弹琴的方式去挑逗一个姑娘，这姑娘还能领会其中之奥妙，还有比这更浪漫的表白吗？七弦琴上说相思，当年的男子用古老的方式说出爱的箴言。如今，这样的表白方式已不多见了，我们不再用尺素传书，也不会弹琴诉衷情；我们用微信、QQ发一个表情符号，或者一段文字，更快速地表达寂寞与爱的信息。

想来，并不是爱的内容变了，而是爱的形式变了，思念与渴望的浓度并未减少，而爱情的微妙和质感却缺失了很多。从前的爱情，小伙看着姑娘清澈的眼睛，说：“今晚的月光好美呀！”如今的夜晚，彼此都在加班，一个微信发过去，问几点下班，便默默等待着对方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