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序
密西西比河上的漂流赋予马克·吐温(Mark Twain,l835—1910)纵横恣肆的笔风,可以说当代人在编故事的本领上真的很难超越这位巨匠。本书中这些中短篇作品怎么看都不像是对历史或文学的记述,倒像是一位饱尝了江湖风险后的老人,擎着一只烟斗与身边过客神侃消磨时间。那只跳蛙的故事总是听过的,其中不可思议的情节、痛揭人性的结局谁能不为之惊叹呢?马氏以笔锋辛辣、戏谑人生而著称,文论界将他供奉在美国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奠基人、世界著名的短篇小说大师的宝座上。或许阅尽近现代文学的你并不肯贸然相信,毕竟马氏在中国风头最健的时候,中国文论界还是无产阶级文学评论最昌盛。
接受翻译马氏名篇的任务在1998年,然则因为出版业为当时的读者市场所左右,最终放弃了出版全集的计划。其后又有两家出版社对该书表示有兴趣,然则每每兴奋谈起,败兴结局。时隔十七年,读者的审美曲折变迁了几个回环,最后又回到了经典的怀抱,由此可见,文学经典是超越时间界限的。
本书中的选篇无不是马克·吐温戏谑名篇。其辛辣不因篇幅而空洞,其回味不因长度而浅薄。其中最知名的《百万英镑》,是马氏作品中典型的甜文。其余作品也都以主人公历经艰辛、最终好人赢得美满结局为主要特色,当然不可或缺的元素是揭示一些社会的“潜规则”。
《百万英镑》是本书中最脍炙人口的作品,故事情节紧张而富于戏剧性。谁料想规律而进取的生活因周末的出游而彻底改变,然而不破不立的社会规律再一次显现出其超强悍的话语权。这个沦落街头的小伙子凭靠气派和修养,以及有了一张百万钞票赢得了真正的富贵,甚至美满的姻缘。本文与已有译本唯一的不同点在于措辞,毕竟这样一篇内容轻松、结局美好的故事语言也应当轻松愉快,译者并不想用佶屈聱牙的辞藻来表现自己的学养。
人从什么时候开始撒谎呢?让我们推算一下吧。马克顿足捶胸坦白了“第一次撒谎又是如何改邪归正”的经历,与世人共勉。那是一只别针的故事,发生在1835年。
阿尔弗雷德·帕里什把护照丢了,“要家要自由,还是要西伯利亚要死亡”,全看他的父亲怎么评价一幅邻家男孩的画作。你说稀奇不稀奇?让我们感谢上帝创造了这位艺术家吧!因为那幅画简直就是你可能做过的最可怕的噩梦,然而如果它能帮你找到身份证明人的话,它简直就是天地造化了。
另一位已然故世的老马先生曾经调侃偏方治大病的故事,这位老马也介绍了一剂偏方:西瓜。当然故事的魅力并不在西瓜上,就算是三角形的西瓜又能如何?大不过贵一点。不过再看看出身社会底层的扫烟囱的小汤米是怎么上达天听的吧,有没有点触动呢?有一首新生代诗写得好:“这人生本没有路,有的只是网络。”当你请十个人吃饭的时候就正好坐在十条线的结点上举杯。
见过“一赶五”的角色吗?有没有想起什么京剧名角或者《古今大战秦俑情》之类的情节?这出戏是在维也纳的伯格剧院上演的《巴尔米拉的主宰者》,估计马氏未必真的相信灵魂转世,他只是想给世人提个建议,生活并不总是喜剧的,严肃与孤独的情节同样真实。
“外交官的薪水与衣着”向来不是平民百姓需要考虑的事,然而细腻入微的马克先生居然注意到了。因为美国大使收入菲薄,官方场合露面的时候只能穿着毫无高雅尊贵可言的服装,比起别国官员来说,美国大使的朝服简直就是一声虔诚而激昂的谴责。至于话外音就要看读者的理解了。
弗朗索瓦兹·米勒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呢?出名的未必是真才子,才子未必出名,反正艺术家如果还活着,他的作品是卖不出好价钱的。如果死了……?四个绘画朋友用掷色子的方式选出米勒,第二天三个人带着几个法郎上路了。长路行走,鼓号喧天,米勒出名了。也许合上书本时,你瞥见有个陌生的身影闪进隔壁的寓所,而他就是某个早已妇孺皆知、不在人间的巨匠呢!
奥地利的爱迪生逃过兵役,可他是著名的发明家,政府也打算帮他合理合法地解决这个问题。于是在官方煞费苦心地寻找之下,终于找到一条已经让人民忘在脑后的法令来,于是发明家可以免除兵役了,但他必须成为一名小学校长,每两个月回村子一趟,给学生上半天课。掩卷之余,亲爱的读者,你说谁才是真正的发明家呢?是什切潘尼克,是政府,还是马克·吐温呢?
人之初,只有亚当和夏娃两个人。夏娃居然从树林里找到一条鱼,还总是半宿抱着它,和它做游戏。后来亚当发现它不是鱼,恐怕是只袋鼠,再后来又有点像熊。十年之后才明白,它是个男孩子。亚当显然因为没有把苹果核咽下肚,写的日记也让人费解。当然如果你环顾周围,你的家人、你的居所,处处都是线索。
《死亡赌博》的故事发生在克伦威尔时代,英勇的军官为了军人的荣誉违犯了护国公的军令,他和另外几名军官之中有一个人面临死亡。小女儿艾比亲自登场了,解决了克伦威尔的两难之境。孩子把死亡圆盘交给了父亲,人间的悲剧莫过于此了。幸而上帝在关上门的时候没有忘记开启一扇窗。
马克·吐温的思想和创作从轻快调笑到辛辣讽刺再到悲观厌世,经历过三个阶段。他的早期创作,如短篇小说《竞选州长》(1870)等,以幽默、诙谐的笔法嘲笑美国“民主选举”的荒谬和“民主天堂”的本质。中期作品,如长篇小说《镀金时代》(1874,与华纳合写)、代表作长篇小说《赫克贝利·芬恩历险记》(1886)及《傻瓜威尔逊》(1893)等,则以深沉、辛辣的笔调讽刺和揭露像瘟疫般盛行于美国的投机、拜金狂热,及暗无天日的社会现实与惨无人道的种族歧视。《赫克贝利·芬恩历险记》通过白人小孩赫克跟逃亡黑奴吉姆结伴在密西西比河流浪的故事,不仅批判封建家庭结仇械斗的野蛮,揭露私刑的毫无理性,而且讽刺宗教的虚伪愚昧,谴责蓄奴制的罪恶,并歌颂黑奴的优秀品质,宣传不分种族地位人人都享有自由权利的进步主张。19世纪末,随着美国进入帝国主义发展阶段,马克·吐温一些游记、杂文、政论,如《赤道环行记》(1897)、中篇小说《败坏了哈德莱堡名声的人》(1900)、《神秘来客》(1916)等的批判揭露意义也逐渐减弱,而绝望神秘情绪则有所生长。他被誉为“美国文学中的林肯”。本书并非全集,只摘选了马氏著作中或老少皆知,或默默无闻的十来篇中短篇作品。我们认为就好像许多伟人的一生一样,不可能每一个决定都是惊世妙笔,马克·吐温最吸引人的作品都在这部文集之中,等待你去发掘她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