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灯会夜行篇
明月悬挂,月色皎洁。
月光下,一身黑衣男子装扮的温折草摆摆手,示意另一人走近。
“小姐,从这儿我先上去,再拉你上来。“
夏芜犹豫着。
这墙也太高了!
“哎呀,小姐,放心,我刚看过了,这西苑这会子没人来,况且,平常也没什么人来。“
此时不过戌时,晚膳也已传过了,平日里这个时间,夏芜精神好时,就会绣些东西,精神不好时,早早就睡了。
温折草踩着黛青色砖块,一骨碌爬上了墙头,双腿坐在上面,侧身朝夏芜伸出了手,“小姐,来,快拉住我。“
“这,,“夏芜仍犹豫着。
她从未做过翻墙头如此出歌的事情,但如果凭着她这庶出五小姐的身份,正大光明的从夏府门口出去,怕是不可能的。
“小姐,你还想不想寻个好姑爷了!你不是说,今天这个灯会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吗?“温折草催促着,虽然她心中慌得要命,但她不能退缩。
夏芜定了心,决绝的拉住了温折草向她伸来的手。
“呀!“温折草使出吃奶的劲,将夏芜拉了上来。
“小姐,我先跳下去,然后接着你。“
“嗯。“夏芜坐在墙头上,看着离得很远的地面,有些发怵。
温折草闭着眼,一咬牙,“啪“,摔了下来,好痛!好痛!
温折草跌倒在地,身体还未反应过来,那袭来的痛意被她强按着,“小,小姐,你从上面跳下来,我在下面接着你。“
“这,,哎,好吧。“夏芜遥遥望着,那离得虚高的地面,她唯一的依靠,就是折草了。
“哗,“夏芜几乎是从上面跌了下来,整个人将温折草压倒在地,活生生的一个肉垫!
“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我拉你起来。“
温折草胡乱拍拍身上的灰,“小姐,我们快些走吧,灯会快开始了。“
“嗯,走。“夏芜理了理衣裙,白日的鹅黄色石榴裙换成了浅青色千褶裙,身材窈窕,迤丽动人。
“小姐,你真好看。“
夏芜轻笑,“好了,快些走吧。“
温折草被打的左半边脸已上了药,只有些微肿,倒也不很痛了。
“小姐,等等我!“
两人一路步行,白日已熟悉了地形,所以晚上灯会的地点也是摸得清楚。
“给,把这个戴上。“夏芜将白日里买的粉色面具递给温折草。
“哦。“温折草戴上,只露出下半张脸来,憨厚可爱。
夏芜将精心选的银白色猫型面具戴上,露出白皙尖瘦的下巴,白猫妖娆娇俏,称得她瓜子脸型,倾国倾城。
让人心生发痒,真想看看,这样美丽的面具下是一张怎样动人的脸。
“小姐,为什么我们要戴这个。“温折草甚是不解,既然是看灯会,那就痛痛快快地看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戴上面具呢,不挡着看路吗。
夏芜柔声解释,“今晚来参观的灯会的人都会戴的,到朱雀桥上寻得有缘人,若是你和那人从桥上走来,互相对视,那么他就是你的有缘人。“
“哦,这样啊。“温折草心不在焉,她又不找有缘人。
我只想找自己的亲人,,
“小姐,那我希望你的有缘人快些出现,拯救你脱离苦海!“
夏芜苦笑一声,“谈何容易啊。“
“哎呀,小姐,你看,那边果真都是戴着面具的人。“
温折草指着戴面具的人群,一脸兴奋。
青林街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喧嚷着,吵闹着,四周沾满人气儿,那五颜六色的灯笼,铺天盖地被高高张挂起,走着的青石板路都映着缤纷的彩色灯光。
门店都打了烊,活跃的只有小摊贩门,卖凉茶的,五色灯笼的,猜谜语的,还有围着人群,表演喷火杂技的,“呼“一声,火焰被喷得老长,人群热闹的一片叫好声。
温折草兴致正浓,来了夏城后,倒是见了许多新奇的东西,在九龙村,这样的盛景是从未有过的。
即使赶上了那热闹的小庙会,她也是随温母去摆摊的,不要说看上一眼了,她连离摊子动个脚都不行,原本以为,自己的一生,就会这样木木的过完。
温折草觉得内心深处另一个自己,正在被悄然释放。
“小姐,你拉着我,可别走散了。“
“嗯。“夏芜心不在焉,四处左看右看,他怎么没来呢?一想起今日那道帅气的黑色鎏金衣袍男子如从天而降的救世主一般,将她救起,解了两人的困境,她的心就跟在了他身上,不曾移过。
见他穿着不凡,气质盛人,定不是一般人。
原本只想寻个有个门槛的贵族子弟即可,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这单薄的命,冰冷的心会为谁炙热跳动过。
可是,这样不可能存在的人来了,就这么不期而遇让她遇到了。
夏芜仔细的扫过每一个脸戴面具,从自己身边走过的男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与他擦肩而过。
“哎,小姐,,“温折草轻呼一声,夏芜推掉了她紧抓着的手,因为,她看见了,那人男子,如冷玉一般的男子。
第二秒,温折草看着五小姐失了魂似的,一直往前走去,南行北去的人们,拥挤着,错落的擦肩而过,一眨眼,她就看不见了五小姐的身影。
温折草开始着急起来,天哪,要是把五小姐弄丢,落入坏人手里可就完蛋了!
一想起今日遇到的那个恶人,她就一阵后怕。
迎着人流,追着刚刚还瞧见五小姐的地方,一路找去。
到处都是人,粗布麻衣的男子,行走不便的老人,吵闹的妇人,银铃般少女的说笑声,到处,到处充斥在耳边。
她像站在最中间,这些声音围着她四处晃,循环播放。
温折草摇摇脑袋,不行,不能晕,路边依有卖桂花糕的,卖灯笼,猜灯谜的,大红色灯笼在楼上高高挂着,里面闪着星亮的光,成群结队,皆是灯笼,五颜六色,姹紫嫣红。
人流挤着温折草拥往一个方向,她现在全然找不到五小姐往哪个方向去了,青石板一条路望去都挤满了人,每个岔道口也是不同的风景,沿着江岸边,有放莲花灯船祈福的人们,那莲花灯遥遥荡荡散乱排成几列,沿岸都是花灯,微波荡漾,闪着星点亮光,飘在江面上,将整个江面照亮,顺着水流,越飘越远。
温折草踩着台阶,一个不稳,忙扶着桥栏杆,桥?怎么会有桥?
定睛一看,自己扶着的桥,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大字,“朱雀桥“,朱雀桥?这不是五小姐刚刚提到过的吗,看来五小姐很有可能在这。
温折草稳着身子一步一步踏上台阶,这朱雀桥又高又长,圆拱桥型,台阶甚多,走到中间多半手脚就酸麻了。
桥正中间,圆拱处垂着弯下来的几缕杨柳枝,那是在江岸边载着的两棵粗壮的柳树,枝叶散开,招摇在空中肆意挥舞。
“呼,“这桥也太长了,怎么都上不完,累死了,,。
温折草埋这头一直,一直上台阶,不知道已经迈了多少个台阶,终于,脚下感知的不是台阶了,而像是,平坦的“路“,耶!看来终于走完了这座桥。
温折草兴奋的抬起头,一抬眼,便看见正迎面朝自己走来的,戴着黑色面具的男子,面具上刻的型好像,是,是狼!
男子双眼深邃漆黑,丹凤眼,狭长又带着森严,明明很冷淡的眼神,如冬日冷风袭来,寒泉咕咚,他的眼睛漆黑不见底,但,却是,那么好看。
那人穿的也是黑衣,不过布料倒是比自己身上的黑色便衣要昂贵的多。
温折草不知道他是有什么魔力,还是自己被下了咒,脚竟死死的钉在了地上,不想移动半步。
不行,不行,还要去找五小姐。
可结果是,温折草就这么呆愣愣的看着男子朝自己走来。
近了,近了,又近了。
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天哪,那个香囊,这个男子竟和那日扔她香囊的男子气质很像。
那戴着黑色面具的男子也直直看着她,不过,眼中看不出有丝毫波澜。
在正面着她两厘米就要擦肩而过的时刻。
一双黑色靴子停住了脚步,飘逸的黑发倾洒下来。
戴着黑色面具的男子稳稳站在了她面前,淡漠阴冷,不发一言。
温折草屏住呼吸,瞪大一双眼睛。
“沙沙,“那招摇的柳叶枝唰唰遮在温折草头上,柳叶挑拨在她细嫩的脸上,来回扫着,令人发痒。
眼前的景象很美好,如烟的桥梁,如画的垂柳,穿回不息的人群,都像静物般,被止了声音,成了这美景的背景板。
还有成江成片的莲花灯,熙攘蜿蜒顺着水流遥遥滑过桥洞,那星光,两三点,三四点,沿着江面,沿着岸边,皆是花灯,鲜红的花瓣包着嫩黄的花蕊。
花蕊中坐着烛火,绿叶成舟,护它一路顺风。
男子凄冷俊美,长身而立,映在月光下,柳影里,江面莲花灯中,柳叶扫着她的脸,一下,一下,遮挡了视线。
如果,此刻,现在,再有些烟火就好了。
温折草大脑不听使唤的乱七八糟想着。
结果,两秒后,天空中绽放着色彩绚烂,耀眼夺目的烟花。
“叽,“一声长响,接着是“嘭“一声,烟花绽放,红色牡丹花儿,烟花燃在空中,绽开一个大大的,花瓣层叠的牡丹,像是星河里载满了红色牡丹花。
那戴着黑色面具的男子被烟花照得浑身散发出五彩的光来,修长的身影笔直的站着,不为动,不为容,只遮住上半脸的面具,露出他薄如削骨的下巴,薄唇紧抿,他就这样直直的站着,任凭烟火肆意绽放着,将他的时间染成了五颜六色。
只是不知,他的眼中此刻都有谁。
动人,耀眼,好看,还有,美好。
这是温折草看着眼前男子所发出的感叹,应着绚烂的烟火而立,烟花,是他的陪衬品。
起初,温折草被突如其来袭来的烟火声,吓得浑身一激灵。
怎么还想什么来什么。
可看到绚烂的烟花凭空绽放时,她的眼中就只剩下惊叹,和那绚丽多彩的烟花。
“哇,哇!真好看。“温折草仰起小脸,呆呆向空中望着。
那皎洁的月光,也成了牡丹烟花的陪衬了。
又“叽“的一声,“嘭“,烟花裂开来,这一回是百花齐放的颜色,外层橙红围成外圈,内层是紫色,然后蓝色,红色,层层铺展开来,点燃了整个青林街的灯会,照亮了眼前的,江岸边,桥上的每一对壁人。
烟花绽放了一阵,便没了声响,四周没了烟花绽放时震耳的声音,一下子,竟变得轻飘飘,静悄悄起来。
明明灯会还是那个灯会,江岸下的摊贩们一直忙着叫卖,未曾停过,少女耳边的丝丝窃语,人群熙攘声,江面流动着的莲花灯船,依旧闪着撩人的暖黄亮色。
耳边却静了下来,眼前还是那个阴冷的黑色面具,长身而立的男子。
不行,不行,要去找五小姐了。
温折草抚去一下一下扫在脸上的柳枝叶,掂着脚就要离去。
三分之一脚轻抬起,眼前的男子终是动了动,一把格住她的手腕。
温折草吃惊的回望过去,男子一手扣住她细瘦的手腕,另一手伸向脑后,解开了面具。
哇,一见倾人城,再见倾人国。
眉眼冷峻,皮肤细腻冷白,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不笑时,带着森森冷意,侧脸的轮廓薄如刀削,下巴瘦削,薄唇轻抿着。
“你,你,你,六公子?“
温折草惊诧不已,没想到竟会是他,一时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
下一秒,自己脸上戴着的面具也被解了去,温折草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落在他眼中。
陆北城勾唇,一副得逞的模样。
“陆,陆公子。“红肿的脸,好了不少,终于能喊对名字,不影响说话了。
下一秒,温折草就又想起什么来着。
惊诧道,“上次,上次,是,是不是你把香囊扔地上的,?“
陆北城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白天见面时,竟没认出自己是那扔香囊之人,反倒了晚上,才突如其来想起。
这小姑娘,还真是迟钝。
“是我。“陆北城坦坦落落,且,并无半点歉意。
温折草不满的撇撇嘴,“你,你,这,我,算了。“
温折草支唔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倒是陆北城站着挺拔的身子,一脸认真听她讲话。
结果,你,我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某人又无语的一脸黑线。
目光晃在温折草脸上,上面还有些红肿,依稀看得清印着几个猩红的巴掌印。
看着眼前的少女,一脸局促,慌乱的模样。
陆北城靠近身,淡声道,“我很可怕吗?“
温折草眨巴眨巴眼,努力扯出一个笑来,并不看他,摆手道,“不,不,不可怕。“
“不可怕,那你说话结巴打着颤?“
温折草一颗心脏怦怦乱跳,这男的一秒一个脸色,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
“我,奴婢从小就,结巴,奴婢,还有事,先,先告退了。“
温折草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不行,太丢人了,一定要改掉自己一紧张就结巴的坏毛病!
丢脸都丢到家了!!
陆北城看着眼前的小丫头窘着一张通红的脸,结结巴巴的总算说完一句完整的话,就飞也似的一路迈下了台阶。
好像他会吃人似的。
不过,不会轻功,这小丫头跑得还倒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