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幸福来得猝不及防
如果我爱上，你的笑容；该怎么收藏，该怎么拥有。
——五月天《知足》
T市师大附中新学期注册报到的日子。
林慕雪揉揉有些酸痛的太阳穴，顶着一头乱蓬蓬的杂草，睡眼惺忪地向人头攒动的校门口慢吞吞挪去。
她这副杨白劳般累死累活的模样，不是因为临开学开夜车狂补作业，也不是因为拼命看了一通宵综艺。当然综艺节目是林慕雪的最爱——除了睡觉。用高梓妍的话来说，她是“生活作风优良的老同志”，自然不会愿意牺牲她视之如生命的睡眠时间去做其他任何事情的。再加上暑假补习和游泳练习，林慕雪更是练成了一粘枕头就睡着的神功。不用起早去学校晨读，也没人逼迫她一晚上就完成作业，林慕雪心满意足地把自己想象成一头小猪，欢乐地窝在自己的小床上睡他个昏天地暗。
“永远睡不够的日子又要到来咯，”她的背后传来清秀好听的女声。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搭上她的一侧肩膀。
“是啊，真要命。”林慕雪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惆怅地对任苒说。“对了，高梓妍呢？她今天没和你一起来学校？”
“不知道，”任苒摇了摇头。“路过她家的时候没看见送她上学的车，估计早就到学校了吧。”说着便踮起脚仰着下巴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四下眺望着。
“在那！”任苒拉着林慕雪的手小步向教学楼跑过去。
教学楼大厅的门口，高妈妈正和教导主任兴致勃勃地交谈着。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反倒给她妩媚的脸上增添了许多难得的风韵。
站在高妈妈身边的高梓妍虽然没办法走开，但也伸长了脖子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
林慕雪她们费力挤开来报到的学生和家长们，飞奔到高梓妍的面前。三个人同时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可毕竟发生了昨天那样的事。虽然三个人心有灵犀地没有再提，但气氛难免有些尴尬。
“扑哧”。
沉默了一会儿后，高梓妍偷瞟着林慕雪捂着嘴偷乐出声，终于没忍住说：
“你早上拯救地球了吗，怎么头发跟鸡窝一样，还立着一根顶天立地的呆毛，我可爱的吐槽星人。”
被她这么一说，任苒也不再佯装没有看见，抿着嘴笑起来。
林慕雪悻悻地用手顺了顺头发。
“林慕雪，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老班的扑克脸突然闪现。林慕雪向她们吐了吐舌头，约好一会班里见，便跟着老班进了办公室。
“学校轮班依次值周的规定你知道吧，上学期结束在五班，这一次开学的前两周就轮到我们班和六班的同学一起值周”，老班用右手食指扶了扶下滑的细丝镜框，左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值周名单递给林慕雪。“你负责通知班里的这些同学，明天早上六点半在学校门口集合，和六班的同学一起站在校门口检查学生的出入证和仪容仪表。不许迟到！”
林慕雪从老班那接过名单，薄薄的一张纸片在她手里不被察觉地颤抖。
匆匆告别老班，林慕雪快步闪进了楼梯旁的角落里。屏住呼吸，收住杂乱的思绪，凝神看向A4纸上整齐排列着的名字。
六班：安言，徐大千，董XX，陈X……
七班：林慕雪，高梓妍，辛XX，诸格XX……
林慕雪伸出右手轻轻摩挲着宋体打印出的两个头挨头的名字，一束接着一束的烟花在她心里灿烂地绽放。
尽管无数次催眠数羊让自己赶紧入睡，但林慕雪就是睡不着，如同有人拿着一根羽毛轻搔的她的神经，痒痒地。直到凌晨三点，她才沉沉睡去。
星期一早上自然是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六点钟就急急忙忙赶到学校，结果被高梓妍恨铁不成钢地骂得狗血淋头。
高梓妍拖着满脸懊悔的林慕雪迅速跑到教学楼的女厕所里，锁上门，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一个小巧可爱的化妆包，在粉扑上涂了厚厚一层BB霜，急急地往林慕雪脸上抹去。
林慕雪像个软绵绵的布娃娃一样任由高梓妍摆弄。
好不容易等高梓妍满意了，离六点半也只剩下两分钟。
高梓妍胡乱地把化妆包塞进书包最底部，拉上拉链，又拖着大脑一片空白的林慕雪跑出女厕所。
穿过绿荫场和跑道，才走到三分之一的路程，林慕雪就发现了站在校门口的安言。
其他几位值周生也陆续到达，毕恭毕敬的分成两队站在校门口的各一边，一有任课老师推着自行车走进来，便传来整齐划一的“老师早上好”和敬礼鞠躬的窸窣声。
林慕雪再看不到其他人。安言的左侧脸正对着她，偶尔温柔地露出好看得让人移不动步的笑容。
怎么会有人穿校服还穿的这么阳光帅气。她暗暗想。
她呆呆地看着安言，像个木头人一样被高梓妍拽着笨重地前行。还没等正在花痴的林慕雪来得及擦擦口水，背上就不知道被谁用力推了一巴掌，一个趔趄向地上倒去。
“啊~~~”，还没叫到最高音，就被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安言俊朗的脸上满是担心的神情，一双出现在林慕雪梦里无数次的眼眸在离她脸不到十公分的正前方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同学，你没事吧？摔着没有？”
林慕雪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直红到脖子根。
“猴子屁股的颜色。”高梓妍后来这样对任苒形容道。
第三遍“同学？同学？”之后，不知道在哪游荡的魂儿才好不容易被拽回来。
魂儿一附回身体，林慕雪的脸更红了。她不偏不倚的倒在安言的怀里，全部重心都靠在安言身上。他的两只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肩膀，好像生怕松点劲儿林慕雪就要脸朝地直直地亲吻大地去了。
“哎呀，林慕雪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要不是安言同学及时抱住你，你这会儿就得被救护车拉进医院了！”“幕后黑手”故意把“林慕雪”三个字咬得重到牙都快碎了，踩着不紧不慢的小碎步装模作样地踱到她眼前，一脸大尾巴狼的表情扯着细嗓子暧昧地说。
林慕雪打了个激灵，一下就精神了。她飞快地从安言的怀里挣脱，向后退了一大步，像不倒翁一样摇了三摇之后作“立正”的军姿站得笔直。
“怎么回事，你们围在一起凑虾米热闹呢，还像不像话了，都给额散了散了，两边分队站好！”副校长的陕北腔惊雷一样在头顶上方炸开。
围观的值周生们都没趣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高梓妍喊出“我替你们堵住！”的表情握拳捶了捶胸口，右手拢成喇叭状用口型跟林慕雪说“不打扰你们啦”，然后乖巧懂事地跟副校长打招呼，站在了林慕雪对面的一侧。
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小雨，林慕雪跨的那一步正好落在一个浅水坑旁，安言则在浅水坑的另一侧。中间隔着一个不存在的人的距离，怎么看都有些别扭。
“林…慕雪？”
是安言的声音。
“是！”林慕雪像个机器人一样整个身子带动头转向右边的安言。
安言笑了笑，“你站我这块吧，我往右边跨一步就行。”
“好！”林慕雪不敢抬头看着他的笑容，唯恐再做出什么丢人丢到家的事儿来。她坚定地盯着地上的水坑，绕着它，亦步亦趋地走到安言身边。
“你刚才没伤着哪儿吧？”等林慕雪站定了，安言俯下身来低声询问她。
温热的气息拂动着她一侧脸上的细细汗毛，脸不可避免地又红了个彻底。
林慕雪突然有些接不上气来。
“我我我我…我没事。”
林慕雪执著地盯着地上的某一点。
“该死！完全忘了值周的事了，安言，现在几点了？”一个单手挎着包的男孩冒冒失失地从校门口冲进来。
“你小子又熬夜打电动了吧！”安言笑着摇头，“蒋老头不会放过你的。”
“徐大千！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哈？”果不其然，六班的班主任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手里的报纸卷成一个圆筒，duangduangduang跟打地鼠一样接连不断地敲着男孩的头。“我给你个好好表现的机会，你不珍惜，我一片好心给你当狼心狗肺啃了……”
理实班的班头骂起人来怎么文绉绉地，林慕雪撇撇嘴，小声咕哝着。
“哈哈哈，我们班蒋老头还经常在报刊上发表文章呢！”似乎是听见了林慕雪的咕哝，安言英雄所见略同地点点头，开朗地大笑。
林慕雪的小小的心被他低沉的笑声装得满满地。
她终于鼓起勇气抬眼看向身旁笑得露出细长酒窝的俊秀少年，立体的侧脸被夏末早晨的阳光镀上了一层洒金。她不由地被感染，嘴角微微地上翘，脸颊上升起两朵带着红晕的苹果肌。
她转回头，看见远处在操场上抱头乱窜被六班班主任追着打的徐大千，对面的高梓妍还在一个劲儿地向她眨着眼，锲而不舍地抛过来暗示的小眼神儿。
这就是幸福吧。她认真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