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1

“这绝对……绝对是猎龙人，不可能有错。”希卡普双眼直直地盯着黑色长矛，像中了诅咒般，“他们又回来了……”

在这件事上，作为四族里唯一和猎龙人进行过战争的维京人，希卡普最有发言权。“战火还在烧，四处蔓延——我们得阻止他们！龙族落到他们手里只会变成强大的战争工具。”希卡普看向其他三人，焦急地说。

三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人答话。

“……怎么了？你们有什么看法？”

一阵沉默后，比格最先开口：“我们理解你，希卡普族长，毕竟你们在猎龙人那里受的罪最多。但是……我们怎么去阻止他们呢？”

“我们可以的。他们猎龙，我们可以去把龙救出来；我们可以用舰队，进攻他们的大本营；我们可以派大量的人在这片海域进行搜索，或者……”希卡普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因为他忽然意识到，面前的三位盟友势力薄弱，根本无法组建大军；而且，维京人很早以前就开始了隐居生活，没人会想再次陷入战争中；更何况，猎龙人的军队数量肯定比他们多。

“……容我说一句抱歉，我亲爱的朋友。我不太清楚这件事情该不该做，但是我的族人们禁不起这样的摧残，我不太想冒着风险来惹一个我们惹不起的敌人。”芬利埃尔垂下眼帘说道。虽然他才是袭击的受害者，但是他没有本钱去拼，能做的只是加强一下岛防建设。

“伙计，我承认我的人喜欢大架，但是我们不撒，”大大咧咧的伯马特也遗憾地说，“打不赢的仗我们不会打的。”很罕见，这次他没有喷唾沫。

希卡普也没了刚才的势头，躬身坐在椅子上，双眼却忍不住去瞟那把长矛。比格摇摇头：“如果你的确想去阻止他们，这里不会有人阻拦你，希卡普。但是……”

“你可能会孤军奋战。”

希卡普垂下头，独自沉默着。过了一会儿，他慢慢抬起头，缓缓张口：“是我冲动了各位，我应该冷静思考一下这件事的可能性……没错，这场战争不应该开启——或者说不应该由我们来开启，那会让我们付出很多代价，我想我的族人也不会喜欢的……我会加大对岛防的建设，也会让埃雷特给你们的岛防提一些针对性意见。”

三人点点头，又是沉默了一会儿。

直到晚饭时间过了，希卡普才目送三位族长从博克岛港口离开，然后慢慢向家踱去。虽说今天的小插曲让他有点遗憾，但是仔细想想，也许保护与世隔绝的维京家园才是他现在唯一应该考虑的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希卡普头一次真切体会到父亲当年的那些苦恼。

“呼……打起精神来希卡普，龙和战争已经是过去式了，当下应该着眼于更实际的问题。”他自言自语道，期望能甩掉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有没有效，只有他自己知道。

一打开家门，抱着孩子的妻子亚丝翠就迎了上来：“亲爱的，你终于回来了。怎么了？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亚丝翠穿着居家的荨麻衣服，淡蓝色的花纹衬托起她的金色秀发，让她显得温文尔雅，分外美丽。但所有维京人都知道谁才是部落中真正的女强人，潜藏在亚丝翠纤细的双臂下是能举起一只成年野牦牛的力气。

“今天有点忙，希望没错过饭点。”希卡普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光便是此时，他轻轻在亚丝翠脸颊上落下一吻，又亲了亲亚丝翠怀中的小儿子，“女儿呢？”

“她在卧室里。你也是，都不能抽多一点时间陪陪孩子。”

“抱歉……”

希卡普和亚丝翠一同走进客厅，准备享受一天中最宝贵的家庭时光。就在这时，克拉夫特和阿莱克斯两人正在忙着消灭晚饭，准备进行晚上的“偷渡”。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喝完杯中最后一口酒，克拉夫特心满意足地打个饱嗝，向一旁早就吃完的阿莱克斯问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等街上基本只有守夜的人后我们就出发。”阿莱克斯望向窗外，瞅了瞅满天的火烧云。“我们再确认一下流程——乘机灵鬼飞到‘隐秘世界’，然后小心找个地方隐蔽起来，趁龙群休息时我们好好观察观察，然后在日出之前回博克岛，就像一切都没发生一样，假装我们只是平常地睡了一觉。”

克拉夫特看向一旁不断适应着龙鞍的机灵鬼，眼神微微有点不舍。

阿莱克斯见他这样，心里也明白。明天一早，就是他和机灵鬼的分别时刻，现在还是让他自己去管理情绪吧……

夜色悄无声息地降临了，博克岛上的喧闹也渐渐平息，油灯一盏一盏地熄灭，取而代之的是街上和守夜人手上的火把，向房屋和土壤洒去橘红色的安抚；整座博克岛都在星星点点的柔光中安稳地睡着，像大自然的婴儿；天空一片墨色，星辰亮着眼，透过薄纱般的云打量着博克岛，乌黑的大西洋也泛起卷波，拍打着哄人入睡的拍子，就连风也慢下脚步，缓缓飘过。

博克岛每个夜晚都让人着迷，但今晚克拉夫特和阿莱克斯两人是没法享受了。溜出房子，小心翼翼地躲过守夜人的巡视，两人一龙来到了后山，趁着夜色，阿莱克斯和克拉夫特翻上机灵鬼的背部，随着机灵鬼翅膀的挥舞，他们成功升上了夜空。

看着博克岛一点一点地变小，克拉夫特不禁“哇”出了声：“这感觉太棒了！骑龙飞行原来是这种感觉，我一定会爱上的。”

坐在前面的阿莱克斯倒没有克拉夫特这样兴奋，但眼神里同样充斥着难以平静的激动：“坐好，克拉夫特，别掉下去了。”

机灵鬼同样显得很兴奋，一边卖力地飞，一边伸出舌头，小声地“嗥嗥”，黄色的小眼睛努力地瞪——之前希卡普是禁止克拉夫特他们骑龙飞行的，现在第一次载着他们自由翱翔于蓝天，它同样很高兴。

现在是真正的寻龙之旅了，阿莱克斯说没感觉那都是假的，这件事八年前他就在想了。当时他只是觉得有点遗憾，也没觉得一定要把龙群留下；但随着这些年的成长见闻，他越发觉得龙族藏在所谓的仙境中不是一件好事，龙应当被留下——不是留在博克岛，而是留在蓝天白云中。只碍于他的身份，他从没有和除了克拉夫特以外的人谈过这件事，包括收留他的族长希卡普。但现在，他却做着违背希卡普，违背维京人的事，阿莱克斯心中觉得有一点惭愧，但这无法改变他的想法。寻龙！这是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坚定地像一块铁石。

同时，借这次契机，阿莱克斯也期望能从龙群那里，找到一点他最想知道的东西。

“阿肯石……艾弗伦……尖啸……”望向深邃的夜空，阿莱克斯不禁喃喃自语。前方会有什么呢？龙群能带给自己想要的答案吗？这是他一定要找到的东西，这次谁也别想阻止。

夜妖龙与夜色融为一体，载着两个寻求的人和应有的疑问，随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