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绝命路上不绝命 济水深处修正缘
原来,小白与墨穗出来后遇到了九州会会尊子仪一行人。青州齐国使康黑臀见是小白,就策马上前要抓住他。小白见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也没有太多时间周旋,慌不择路,策马奔向旁边的悬崖。枣红马一声嘶鸣,腾空而起,不多时,就听到山下重重的着地声。
九州会众听到落地声,一阵欣喜,而会尊子仪却没有多少喜悦之色。
正在这时,一名会众从远处跑来,说道:“禀会尊,鲁国夫人请会尊并各国使前往行宫一叙。”
“带路!”会尊子仪又望了望悬崖,便带着一众人等去了行宫。
小白、墨穗坠崖后,鲍叔牙、鲁国行宫的人、九州会众都在山下找寻了三天,然而山下除了小白和墨穗的一些零散衣物以及那匹枣红马的尸首外,别无他物。
到了第四日,鲍叔牙发现了几根新鲜的骨头。经过求证山民,才知道这些骨头是被山上的狼啃食过的人骨!骨头的不远处,是墨穗身上的匕首和小白的玉佩。
鲍叔牙捧着玉佩嚎啕大哭起来。鲁国行宫之人见状,辞别鲍叔牙回去复命了;九州会众在山下又寻找了一个时辰,仍然没有新发现,他们同样辞别鲍叔牙,也回去复命了。
鲍叔牙哭完,坐在原地发呆。天渐渐黑了下来,远处时不时传来狼群的嚎叫。然而鲍叔牙一点也不惧怕:小白死了,他的仕途也就终结了,没了仕途,生与死对他来说也就没了区别。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果然来了一群狼,大约五六只,慢慢地靠过来,把鲍叔牙围在了垓心。
人就是这样,想是一回事,做却是另外一回事。真正到了死亡的边缘,再怎么无惧生死的人也会感觉到阵阵恐惧。
鲍叔牙突然不想死了,他想活,他要活!求生的欲望一旦燃起就会有无形的力量支撑自己。鲍叔牙慢慢站起,环视着要扑上来的狼群。众狼见鲍叔牙站起来了,不敢贸然进攻,双方对峙了起来。
鲍叔牙一边看着狼群,一边思索逃生之法。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丝亮光,他有了主意:他赶紧把手伸进怀中,掏出火石,在脚下的杂草间生起火来。不一会,随着阵阵轻烟飘过,火苗着起来了。狼群见有火光,惧怕了起来,便开始慢慢后退。
望着离去的狼群,鲍叔牙舒了一口气,坐在地上准备休息下。他不经意间看向远处,黑夜里几双狼的眼睛分外显眼:原来狼群并没有退去,而是在远处观察!
鲍叔牙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这是山脚,阴面,杂草长的没那么茂盛,用不了多久,火就会熄灭,狼群还会扑上来;就算火没有熄灭,狼看到这边没有新的动作也会扑上来!
还不及细想,狼群果然又往这边靠拢。鲍叔牙急忙脱下衣物,用火引燃,然后拿在手中在头顶甩。狼群见状,又往后退了几步,继续观察起鲍叔牙来。
眼见衣服越烧越少,狼群却越逼越近,鲍叔牙心急如焚……突然,一只狼趁鲍叔牙不备扑了上来!
鲍叔牙心想:这下真的完了,自己要葬身狼肚了!想想自己这一生,还没有做出什么名留青史的事来就要死掉,真是遗憾!
眼见着狼就要扑到眼前,天空中却响起一声马鞭声。这匹狼的脑袋顷刻间就被马绳套住,鲍叔牙接着听到了狼摔在岩石上的声音,狼嚎叫了一声躺在地上不动了;黑暗里又有数个火把和木棍扔在了鲍叔牙脚下,鲍叔牙赶紧捡起来,握在手中;又有几块石头投掷而出打在了狼群身上,只不过准头不足,大部分都扔在了地上。
狼群见同伴被杀,又有这么多的火把和石头,哀嚎着跑远了。
“这边!”黑暗里有人说话,鲍叔牙听后很高兴:这是小白的声音!
鲍叔牙刚想张嘴回应,黑暗里小白又说:“莫作声!”鲍叔牙便不再言语,暂时按住激动地心情,跟着小白在黑夜里行走。
在黑暗里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的什么路,小白领着鲍叔牙到了一处石头前停下。鲍叔牙听到有石头移动的声音,又听到小白说“继续走”,他便继续往里走,在走这段路的过程中,鲍叔牙分明还听到了水声。
沿着水声再走一炷香的工夫,火把亮了起来,鲍叔牙也渐渐看清了四周的环境:这是一个石洞,最里面是几块光滑的石板,石板上有衾衣,估计是睡觉的地方;再往外来,是两个小石头和一块大石头拼成的案牍,估计是吃饭的地方吧;除了这两块“大家伙”,其他的就是罍之类的草编之物和葫芦做成的水瓢了。这种条件,说是享受生活一定是不行的,但是基本的生活需求还是可以满足的。
“鲍师父,有劳你这几天一直寻找我们了,我们没事,您放心吧!”鲍叔牙刚坐下,小白便说道。
鲍叔牙借着火光看去,小白全身上下都用布条包裹着,脸上也有划伤和淤青,不过看起来没有大伤;墨穗那边情况也差不多,只不过全身只披了一件能勉强盖住上身的衣服,白皙的双腿在火光里显得更加娇媚。鲍叔牙见到墨穗如此光景,赶紧转过头来,背对着墨穗。
“见到公子和墨姑娘并无大碍,我就放心了。公子,快说说你们是怎么脱险的?”鲍叔牙好奇地问。
“说来也是造化!我们本以为会殒命山崖,没成想,竟然活了下来!话说那天,九州会逼得我们走投无路,我又担心墨姑娘伤势,情急之下,跳崖而逃。这山倒不高,就是太陡峭,山下又都是石头,直接掉下来必死无疑。我心想着是完了,墨姑娘拼着命一手抱着我,一手用马鞭套住了悬崖上凸出的石块,接着我们就听到了马摔到山下的声音。墨姑娘毕竟受了伤,我又那么重,没多久她就支撑不住了,我俩一起掉了下来。不过这个时候山没那么高了,山下又有那匹马的尸体在那里,我俩滚下来后发现就是皮外伤,其他无大碍。墨姑娘这个时候昏迷了,我背着她想找个地方休养,找了好久都没找到,结果不小心碰到了那个石门。我们就从石门里进来,来到这里。我硬着头皮给墨姑娘拔了匕首,让她休息。我就到处寻找食物,还真不错,居然有几只鸡养在这!于是,我就吃鸡肉、熬鸡汤过了这几天。再后来就发现你们都在找我们俩,我本想出去,墨姑娘说我们不如将计就计,让他们不再找我们麻烦。”小白说完,端起葫芦喝了一口水,顺势在脚下的水流中又取了一点水,递给鲍叔牙;再从旁边拿过另一支葫芦来,复在水流中取水,再递给墨穗。墨穗一笑,接了过来,放在一旁。
“这水是从何而来,公子可知?能否饮用?”鲍叔牙听完故事,发了一会呆,又接过小白递来的葫芦问道。
“鲍师父,这是济水的地下河,从这里往东北十里就是济水。世人见济水从地下冒出,认为是神明的指示,更把济水列位四渎之一来祭拜。其实,济水不是突然冒出来的,而是有其地下河的,只不过世人没发现罢了。”墨穗说道。
“尝闻古人说,济水神龙见首不见尾,原来是济水有地下河。那墨姑娘是如何得知的呢?”鲍叔牙很惊奇。
墨穗只是笑,并没回答。
“哈哈……说来也巧,我们也是刚知道没两天。那天,我们正......额,鲍师父,忘了跟您说件事,以后墨姑娘就是你的公子夫人了。”小白说道。
“哦?……见过夫人!”鲍叔牙会心一笑,身体也不动,向着空中抱一抱拳道。
“突然听到有人说话,我们赶紧躲起来。只听到什么‘历山派名门正派,座下弟子来去自由,你为何改投九州会而不禀告’云云。接着听到‘济水是历山派的母水,地下河是历山派发现的,不可告诉外人,你竟然想以此为条件换取什么谭国使之职’。然后听到那人还想解释什么,就被一剑封喉而死。虽然我不懂武功,但是根据其行事风格判断,杀人的人特别像是历山派的聂兕。”小白解释道。
“明白了,然后公子和夫人就把匕首和玉佩,连同这个历山派的叛徒,趁着黑夜扔到了山下,那群狼寻味而来,就吃掉了。第二天我们就看到了尸骨,以为你和夫人已经遇难。难怪,我会遇到那群狼。”鲍叔牙若有所思道。
“一切都过去了!鲍师父,接下来我们应该想想怎么办,怎么离开禚地,去往莒国吧。”墨穗说道。
“夫人言之有理!”鲍叔牙想了想,“这样吧,公子,您和夫人假扮成仆人,跟随我假意回我的老家,待进了莒国境内再改换身份。”
“可以,那我们取个名字吧。我乃齐国公子,往东而去,就叫齐东吧。”小白说。
“那我就是小白的妻子,叫齐墨氏吧。”墨穗和小白相视而笑。
三人分头行事,鲍叔牙回山里收拾行囊,并向展获告辞;小白二人沿地下河东行,直出济水。三人约好在济水南会合。
不一日,三人已经到了谭国境内,远远听见有人在歌唱:
“小东大东,杼(zhu四声)柚(zhou二声)之空。纠纠葛屦,可以履霜。佻(tiao一声)佻公子,行彼周行(hang二声);既往既来,使我心疚。 有冽氿(gui三声)泉,无浸获薪。契契寤叹,哀我惮人......”
“鲍师父,谭人唱的是什么意思呢?”小白问道。
“这是谭国民歌,大致意思是谭国百姓困苦,收获的季节要把大部分粮食上交给官府。你看,那边就是正在征粮的官吏。”鲍叔牙指向了泺水旁的收粮官兵。
“如此说来,谭国百姓确实困苦呀,有朝一日我能主宰国家的时候,一定让百姓安居乐业!”小白感慨道。
“公子有此心,实乃齐国百姓之福!”鲍叔牙赞赏道。
“快去看看吧,历山派被围攻了,好多人攻上了历山......”远处传来嘈杂声。
好多人开始往历山上跑,有的是历山派弟子,有的是看热闹的百姓。小白几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墨穗便拦下来一个正在往山上跑的人问是怎么回事。这人也没有停下来,只是放慢了脚步说道:“我也不知道呢,只听说什么九州会要在历山派开分舵,历山派不同意,两边的人对峙着呢。”那人说完,继续往山上跑。
“我们需不需要上去看看呢?”墨穗转头问小白道。
“去看看。此处是谭国,九州会并不知道我们也到了谭国。而且我们换了服装,一路化装而行,也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如此说来,九州会不是冲我们来的。然而,我们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吧。这样,鲍师父,你找一家离历山近的客栈安顿下,我和墨穗随着人流进去看看情况。”小白说道。
“公子,这样是不是太危险了?我们刚从禚地脱险,宜从速赶往莒国,不应节外生枝啊!”鲍叔牙劝道。
“不必多言!我已经决定了!我们分头行动。”说罢,小白手挽墨穗随人流赶往历山。
不多时,已经到了山腰,小白、墨穗看到九州会、历山派两派的人正持剑对峙,谁都没有进一步行动的打算。忽然,上山路上让开了一条路,九州会尊子仪带着一众国使骑马而来。他们到了山门处下马,送上拜帖,要与历山派掌门郑祖庭见面详谈。历山派弟子接过拜帖,送进大殿。
在这等待的间隙,青州谭国使韩泄也不忘发展会众。他登上一处石阶,对着看热闹的人开始了他的入会宣传:“诸位谭国父老乡亲,我是九州会青州谭国使韩泄,是咱们地道的谭国人。从小在泺泉旁边、历山脚下长大的,喝着泉水、练着历山剑法成长的。咱们谭国人,从谭君至平民,都是秉承着‘做好自己的事,不招惹别人’的原则活着,这很好!我也一直认为很好!可是时代变了,我们不招惹别人,别人就不会招惹我们吗?不是的!也许在谭国是这样,但是到了外边,到了秦国、楚国、山戎、孤竹这些野蛮之地,别人就会招惹我们,就会欺负我们!有人说,那么远的地方我不去。好!远的不说,就说临近的齐国、遂国和鲁国,你不招惹他们,他们就不招惹咱们吗?不是的!就拿鲁国来说,堂堂的鲁国国君竟然被齐国彭生醉杀了!大邦国君尚且如此,我们谭国这样的小国又怎么能避免呢?!”韩泄说得很动情,唾沫星子喷了老远,不时有人擦擦脸上被喷的唾沫。
“我们谭国人,跟着历山派练武,强身健体,别人也不敢欺负我们!”人群中一个农民模样的大叔双手杵着锄头说。
“大叔,您说得对!我看到您是种地的,是刚在山下交了公粮上来的吧?您一年下来种地下的力气不少吧,收获的粮食也够自己家吃的吧?可是交完公粮剩下的能不能吃饱肚子,您自己说!就算您能吃饱肚子,您还愿意您的儿子再像您一样继续种地吃不饱肚子吗?”韩泄不慌不忙地说。
农民大叔不做声,其他人也没有说话的,似乎都在思考韩泄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