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游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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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墨契南迁推新君 齐东飞绳秀轻功

众人拜祭完毕,便商议日后打算。季友说道:“城池已成废墟,尸首不及掩埋,须聚集百姓,一来相互扶助,二来谨防戎狄再来袭扰。”

众人点头,推举墨契代行国君之权,墨契推让。齐东劝道:“当前我们只聚集了几十个卫人,而又无卫国宗室,除夫人外,无人更为合适!”

墨契说道:“我是女人,又已经嫁到许国,实不应如此。然而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大家既然公推,那我就只得从命了。从现在起,大家分头找人,传我号令,到此聚集,以复社稷。”众人齐声说“喏”,然后分头去找人。

及至第二天晌午,原守城大夫石祁子、宁速带着残兵败将十几人来投墨契。众人找遍了朝歌城所有的角落,聚集起来的卫人,也只有七百人。

墨契与众人商议道:“朝歌昔日何其繁华,人口更是上万,不想此次卫国遭此大难,只有七百人!这七百人太少了,难以抵住戎狄的不时侵扰,必须有大邦相助才可以渡过难关。”

齐东说道:“朝歌在黄河以北,易遭袭扰,最好是先避难于黄河以南,待到卫国实力强劲后再迁回。”

众人听了觉得妥当,于是掩埋完亲人尸首,朝歌之人举家迁往河南。路途中又召集其他城邑百姓,总共五千人,一起往曹国而来。

墨契又令人甄辨出卫国公室,约十来人,大家聚在一起公议新的卫侯。大家尚未说话,就见公室中站出一个男子,又听他口里说道:“二姐姐!是你吗?”

众人一愣,循声望去,只见那男子满脸愁容,一身白衣早已被尘土浸染,身材消瘦,背部稍驼,一双迷茫的眼睛里闪现着少许亮光。

墨契听了这声音,一阵激动,脱口而出道:“这是大弟弟的声音!”边说边看了过去。

姐弟相见,本是激动,又逢亡国之际,也能不悲伤!两人快速走向彼此,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墨契看着消瘦的弟弟,就要拥抱,齐东在旁轻咳了两声。墨契知道,齐东这是提醒她,嫁了人,就要与家族中的异性保持距离了,即使是父亲和亲兄弟,也不能挨得太近,就算这握手,已然僭越了周礼,更遑论拥抱!

墨契收回了手,说道:“诸位卫国宗室子弟,我是许国夫人墨契,听闻母国遭此大难,特来救国!又承蒙朝歌百姓抬爱,代行了国君职责数日。目今之下,我们卫人已然聚集了五千人,又有更多的卫国宗室子弟被找到了,而我决议去齐国寻求帮助,因此今日还需推选出新的国君!大家都说说,该推选何人为君?”

墨契说罢,又看了看弟弟公子申。众人以为墨契属意公子申,便说道:“夫人深明大义,不远千里驰援母国。公子申与夫人一奶同胞,想必秉性更为相近,若推选国君,我们首推公子申!”

墨契一下子意识到自己的下意识动作可能误导了大家,忙说道:“议定国君之事,乃社稷大事,不可妄议!公子申是我的弟弟,但不一定适合做国君,还是应当从懿公子孙中推选。”

众人一下子窃窃私语起来,不知该如何推选。

齐东见状,轻声对墨契说道:“石祁子、宁速都是贤臣,可以问问他们俩的意愿。”

墨契听了,说道:“石祁子我是知道的,侍奉父亲很孝顺,更是因此继承了石家宗主的位置。至于是不是贤臣,我就不得而知了。”

齐东笑道:“夫人说的石祁子孝顺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其实,他还有更富有远见的见识……”

不等齐东说完,侯子黔打断了他的话,问道:“公子,这个石子怎么孝顺了?还弄得天下皆知!”

齐东、墨契和季友听侯子黔说石祁子是“石子”,不禁笑了起来,然而很快又忍住了。

齐东说道:“卫人还在议论之中,我不妨给你讲讲石祁子的故事。石祁子祖上是石碏,卫国的忠臣,到了石祁子父亲这一代呢,很不巧,石祁子父亲没有嫡子,只有六个庶子……”

侯子黔听到这里,不禁不屑道:“又是一小宗取代大宗的故事,没什么好听的!”

齐东哂笑道:“子黔,不一样的,这是个人人称道的事,不是人人不齿的事!”

侯子黔“哦”了一声,继续听齐东道:“石祁子父亲去世的时候,得有人主持丧礼,也就是得有丧主。按照周礼,嫡长子是丧主;没有嫡长子,嫡长孙是丧主。然而,石祁子父亲没有嫡子,那就只能从庶子里选。那么,六个庶子,该选谁呢?大家都拿不定主意,于是就问卜,卜卦上说沐浴后佩戴玉佩的是丧主。结果,五个庶子都沐浴后佩戴玉佩,只有石祁子坚持不沐浴、不戴玉佩。大家认为,父亲去世了,就应该很悲痛,不应该去沐浴,更别说佩戴玉佩了,于是选了石祁子做丧主。”

墨契、季友重温了石祁子的故事,并无太多表示;侯子黔听了默不作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齐东接着对墨契说道:“夫人,我说的另外一件事发生在二十多年前,当时南宫长万弑了宋闵公,宋公御说借了曹国军队赶跑了南宫长万……”

墨契听到这里,喃喃道:“宋公御说是我的姐夫,他没来救卫吗……”

齐东见墨契分了神,忙问:“夫人,您说什么?”

墨契回过神来,忙说:“没什么,公子请继续!”

齐东接着说道:“当时,南宫长万跑去了陈国,他的手下猛获跑来了卫国。宋公御说来要人,惠公和大臣们就不想给。石祁子说‘做了坏事的人到了哪里也是做坏事的,我们不能因为收留了一个做坏事的人而得罪一个友邦,这是不明智的!’惠公听了,这才让人绑了猛获,送回了宋国去。从这一点上看,石祁子站在国家的角度看待问题,与夫人是同出一辙。”

墨契听到这里,觉得石祁子的看法对卫国有益,便对石祁子说道:“石大夫,您是前朝重臣,又多为卫国社稷思虑,我们想听听您的建议。”

石祁子捋了捋胡须,笑道:“既然夫人抬爱,老夫就斗胆说说我的看法吧。以我之见,应该选择公子申为君!夫人,我并无讨好你的意思,而是经过考虑的。卫国自宣公以来多动乱不堪,究其原因,乃是国君德不配位所致。先有宣公纳了本属于太子伋的夫人,后有惠公计杀太子伋和公子寿,再有众人拥戴黔牟为卫君,接着有懿公好鹤亡国。如若当前再立惠公后人,我想卫人不会答应。”

宁速接着说道:“故太子伋仁义,公子寿有德,然而都没有子嗣。先君黔牟已经在子颓攻周时被惠公所杀……”

听到这里,齐东一阵心虚,毕竟当时黔牟是他亲手交给卫惠公的,好在大多数人并不知晓此事。

宁速继续说道:“卫昭伯也已经过世,只剩下他的两个儿子,一个是公子申,一个是公子辟疆。目今公子辟疆出逃齐国,只有公子申在卫国。况且公子申年长,当立其为卫侯。”

众人听了,纷纷称是。墨契见说的有理,也就同意立公子申为卫侯,自己和齐东则去齐国向小白求救。

季友在中途拜别,回鲁国去了。

齐东打算沿着官道去齐国,墨契却说:“还记得济水地下河吗?我听说济水是从齐国入海的,向来水路比旱路要快,我们何不顺济水而下,还可经略沿途风光,岂不快哉!”

齐东却皱了皱眉道:“虽然济水直通齐国,然而济水行水神秘莫测,有三隐三出之说,从来没有人试过,我们又何必冒此险?”

墨契笑道:“人生短暂,一转眼都过去一半了。想我这半生,拘泥于礼,思虑为卫,传承为许,竟无半点为己。我素来有个愿望就是遍游九州,今日难得有个机会去一趟齐国,我们又曾经去过地下河,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墨契这话一出,竟勾起了齐东的游侠之意,原本他就有周游天下之意,却先陷温柔之乡,后拘于墨契,遂淡化甚至忘却了自己的本意。

想到这里,齐东不禁拍手道:“是这个道理,那就走水路。”

侯子黔更是乐于走不寻常的路,也就默认了。

齐东、墨契一行人骑马到得济水边上,却见水流湍急,更无渡舟。侯子黔卖掉马匹,又四下寻找渡船,及至找到渡船,艄公却说这带水流有时过于湍急,有时过于平缓,并无规律可循,亦无人顺水而下,不愿意做他们的生意。侯子黔无奈,只得买来一只大船,若干绳索、火石之物,自己当起艄公来。

趁着水流平缓的时候,一行人上了船,仆人撑杆,齐东、墨契、侯子黔三人赏景。行不过数里,又遇湍急之处,仆人们把稳方向,彼此配合,水流虽然击得船体不稳,但无大碍。众人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却又觉得船体一震,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水流也突然平缓且水量减少起来:搁浅了。

齐东四下望去,并无人迹可循,又欲下船查看,然而水流阴晴不定,时而湍急,时而平缓;水量更不稳定,一会水位急上,似有可船行之迹,一会水位骤降,仿佛看见了河床一般。

墨契说道:“这里似乎就可以暗通地下河了,水流往下,故而水量减少;下方多有阻挡,水不得下,故而又上涨。然而,通地下河者不止一处,你涨我跌,你涨我涨,涨跌不一,故而急缓不同。”

侯子黔听完说道:“这样的话我们的船只能搁浅在这里了?那又怎么去寻找地下河呢?”

墨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要了两根绳子,只见她双手各执一根绳子,使出内力,说一声“中”。那两根绳子仿佛听懂了墨契的话似的在她手中飞驰而出,发出“噗嗤”一声轻微闷响,绳子钻入到岸边泥土之中。这一操作,惊的侯子黔及几个仆人不敢相信。齐东虽然早知墨契点穴之法上乘,见到此景也是心中称赞不已。

墨契说道:“我们在两根绳子上横铺一些木板,人就可以踩着过去了。”

侯子黔笑道:“不必横铺木板了,我们可以顺绳过河。我买的那些木板还是节省下来,在地下河做小舟用吧。”言罢,侯子黔纵身一跃,踩上绳子往岸边行去,还不忘回头笑道,“这几年我的功夫也是有长进的,走绳子还是没问题的!”话未说完,只听“嗖”的一声,一根绳子从泥土中蹦了出来,侯子黔站立不稳,就要摔进河里。齐东眼疾手快,一手抓住侯子黔的手腕,用力一甩,侯子黔就被甩上了船头。

侯子黔经此一闹,脸上有些挂不住。墨契更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道:“这几年疏于练习,点穴之法有些后退了。”

齐东就当是没看见侯子黔的尴尬,又像没听见墨契的话语,手持另外一条没断开的绳子用力一拽,那绳子就收回来了。

齐东说道:“夫人,刚才您是想试一试泥土的握力如何,侯子黔也帮您试了,确实太过松软!还请夫人再试一次,我也来做个加固。”

墨契、侯子黔见齐东给自己打圆场,也就不再说话。墨契收回绳子,屏气凝神,再一发功,两条绳子再次钻入泥土之中,这次进的更有深度。齐东见绳子搭好了,怀抱两块木板,一个纵身,跃到其上,蜻蜓点水般顺着绳子到了对岸,又将木板拍入泥土,再取出绳子系在木板之上,复跃上绳子,这次却见绳子绷得很直,看来是全身重量压在上面了。

墨契、侯子黔看到此景,都惊异地看着彼此,内心中想到的是同一句话:“他这么厉害的轻功怎么不告诉我!”但看到对方的表情后才知道,这轻功恐怕齐东谁都没有告诉吧。

侯子黔想找回刚才的面子,跃上绳子道:“公子,不必铺木板了,我和夫人都可以踩绳而过。”

齐东哈哈大笑,说道:“你们二人是没问题,船上其他人可没这功夫。”齐东边说边看那几个仆人,却听他们也说:“公子说得对呀,侯子黔,你可别欺负我们没功夫傍身!”众人哄然一笑起来。

侯子黔笑而不语,在绳上说道:“劳烦夫人帮我递一下木板吧。”墨契莞尔一笑,也不弯腰,用脚尖轻轻一点,那几块木板便飞到她的手里。墨契轻轻将木板依次掷出,看似动作轻柔,实则力道浑厚,好在侯子黔也懂得“四两拨千斤”的道理,巧力接过木板,往脚下轻放,那些木板便不偏不倚地摆好起来。

墨契、侯子黔先后沿着绳桥到达对岸,几个仆人收拾了所有物品,就连木板和绳索也一并拆了带走,只留下一个空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