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桃洲水战
举水流经西陵(新洲)县城东南下,至长江交汇口以西数里有一片面积很大的湖泊,名为西陵浦,亦称为西陵陂,但都是一个意思。
而举水河口南面的江心,则有一片很大的江心沙洲,当年刘毅率水师击败桓玄于此,称为峥嵘洲。后因当地商户在此洲上遍植桃树,三四月时洲上粉红一片,远近可望,时人也称为桃洲。
两天前,朱景符率部往援邾城时,因担心江夏水师不敌朝庭楼船舰队,便在桃洲上修建了一座小军营和哨塔以为警戒,命部将率船队由举水开进西陵浦内陆湖里藏避。
然而,朝庭水师很狡诈,猛攻邾城两天未下,引来朱景符四千江夏兵支援后,马上转往南岸攻打武昌,同时派了哨船搜索长江两岸,很快寻着小船队顺藤摸瓜,找到了西陵浦。于是这天一早,五千江州水师分乘一百七八十艘大、小战船离开南岸北上。
鄂城外江码头至桃洲不过六七十里,这么大的动静,江北岸的哨船很快就发现,朱景符只得快马离开邾城,赶到桃洲军营,同时命水师出西陵浦,沿桃洲南岸集结,摆开阵势准备迎战。
好在敌军水师也很是持重,一路行进得很慢,至桃洲附近没有贸然攻击,而是派了许多哨船来回反复侦察,确认了兵力占优,才在未时沿江面一字节摆开,如墙而进。
朱景符也是无奈,他并不熟悉水战,打算据桃洲江心岛为据点拖住敌军水师,为江夏布防争取时间。就在这时,从上游驶来一艘小船靠近桃洲已经戒备森严的码头,一名脸面黑瘦,身形瘦长的军官,在几名水师士兵簇拥下从小船上下来,直往营寨前敌楼而来。
“报!中府水师参谋、广野郎将潘嘉将军从江夏赶来求见!”
正是潘嘉,原是湘州别驾,不想到襄阳走一趟,已经转为中府水师将领,朱景符在敌楼观敌了望,已经看到了,但他没有下去,此时远处江面上的小哨船已经接敌战,敌方大船队也在接近,而已方船队只有七八十船官运船,加上据守桃洲营的士兵,也只有三千兵,很难抵挡。
“丰城侯!请速将大船调出来,撤归江夏,我军水师羸弱,不可与其浪战。”
潘嘉这一开口,让朱景符皱起了眉头,苦笑道:“潘将军,你也看到了,敌方水师已逼近,此时想撤也晚了。”
“我方目前与敌正面水战,败局已定,这些丰城侯不用担心,某带来了陛下诏命,丰城侯赶快下令将大船撤往江夏,营寨士兵撤往西陵,路上某再与你细说不迟。”
潘嘉说完,取出一卷裱糊在薄绢卷轴上的诏书递上前,朱景符接过一看,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速撤往西陵,转道往滠阳、涢口设伏。
朱景符看完,疑惑地问:“滠阳、涢口?那里不是云梦北大泽吗?敌军会狂妄到钻进去?那陛下法驾与陈道景将军率中府水师还在江夏吗?”
“武昌那边已有江夏黄别驾在设法策动敌军,陛下已率部分水师,退归汉水沔阳北面的潴口,陈道景将军则水师大部沿江退往上游州陵(嘉鱼县北长江弯道处),如此部署,丰城侯应该明白了吧?”
朱景符很是担心,皱着眉问:“张网以待!部署是不错,可黄别驾此前看起来貌不惊人,他能让敌军水师全部入网吗?那西阳与武昌是不是也要弃守?可别弃了就再也夺不回,那荆襄的防务可就糜烂一片,再难收拾了。”
“可陛下已经下诏准许行事,那边敌军水师仅剩三里,丰城侯再不下令可就来不及了啊!”
“传令!北面右冀、中路五十艘战船全部撤归江夏,南面左冀三十艘立即迎战!”朱景符大声下令,脸色很是难看地对身边一名亲兵牙从道:“去知会左冀柴法让军主,让他能挡多久就挡多久,挡不住了自己想办法逃命。另外派人去邾城,通知胡崇之,若敌军移师江北大举攻城,可坚守三日,寻机撤回西陵。”
朱景符传下军令,便与潘嘉带着亲兵退回桃洲大营,率步卒稍作收拾,就此撤往江北西陵。
长江水面上,沿着桃洲近岸摆开的江夏水师,左冀船队横向摆开,向南缓缓动,而中右冀船队起航,很快就与左冀拉开距离,调头向北行驶。
江面上视野开阔,敌军水师很快发现这个情况,沿南北两岸分出两支小船队试图迂回追击,但江夏水师也分出船队拦阻,双方只片刻便接战,双方船头聚集着弓箭手互相对射,空中不时夹杂着火箭穿梭如飞,不少战船开始着火。
敌军江州水师也多是官运船改成战船,这与江夏水师差不多,双方中、小船队一靠近,立即接舷,两边的士兵互相试图跳帮作战,弓箭对射,长矛、鱼叉戟互捅,看上去乱成一团。
江面上混战的场面并没有维持多久,仅仅一两刻时后,江州水师后面驶出三艘宠然大物,一大两小三艘高大的楼船巨舰出现,船顶“王”字大旗猎猎飞扬,三艘巨舰排开,直接从江心一冲而过,将江面混战的场面一下分为了两个部份,那船舷边以绳索拉起的巨大拍杆,一靠近江夏战船立即被松开。
呼呼声响中,拍杆顶端的巨大尖锥状石锤咂落下来,咔嚓声响中,一艘长约十几丈的中型战船连船蓬带底舱被咂了个对穿,而拍杆也在楼船上的士兵搬动绞盘下再慢慢升起,那战船却一下进了水,开始飞快地下沉,船上的士兵们无处可去,不少人脱掉铠甲等重物,以刀劈下船舷木板跳江。
楼船之上,不但有拍杆,还有中、短距离的抛石机,一个个的石弹被抛飞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中小战船中者立即被打穿,即算没中,那石弹落水掀起高高的水柱,小哨船之类的就会被掀翻。
抛石机威力虽大,但准头奇差,而万钧神弩却十分强悍,这种装在楼船上的巨弩,弩弓长22尺多(约540厘米),弩臂长9尺多(约226厘米),一弩三矢,所装巨箭有小儿臂粗,长12尺多(近300厘米),而且弩臂前端刻有望山与校准的准星,精度非常高,只是绞盘上弦,装填比较慢,但中小船只需挨上一箭,船舷就会被射穿渗水。
这些重型器械根本不是轻兵可抵挡,三艘楼船冲过去后,很快分开调头,分作三路重新冲杀了回来,江夏水师无从抵挡,士气顿时崩溃,士兵们惊恐地大叫着,纷纷跳水逃命。
一艘长二十余丈的江夏战船上,桅杆已被打断,船蓬上插满了火箭汹汹燃烧,军主柴法让带着数十名亲兵勿忙换乘小船,刚飞驶逃离,敌军楼船就靠近冲了过来,巨大拍杆咂落,那艘旗舰瞬间就被打得木屑横飞,随之开始倾翻。
随着江夏水师的崩溃逃亡,江州水师分出许多小船队,四下拦截打捞江面上落单游水的逃散军卒,而那为主的三艘楼船靠近桃洲水寨,见岸边已无军士防守,沿桃洲而过,直追往江夏。
而至申时末,鄂城东城门外,时年二十四岁,长得身形伟岸,面容俊朗的萧思话也在调派兵力,开始尝试攻城。
护城河被填平铺沙隔水后,到城门洞前已无任何障碍,两幢羽林军蹶张弩手排成左右两队三排,逼近城墙列队,随之纷纷蹲坐在地,脚踏弩弓,手拉弓弦装填,三排轮流抛射箭矢。
大军阵前,二三十架人力牵引式抛石机也被推了出来,前端悬空垂下一从从的绳索,以数十名士兵站在地下牵引,大抛石机甚到有上百多人拉拽。
萧思话一声令下,指挥的军官手持红旗向下一挥,上百名士兵齐齐拉动尾部绳索,投石机抛杆刷地一下扬起,顶端网兜抛出一颗颗人头大的石弹,直飞向两三百步外的城墙,许多垛口一下被打碎,灰尘飞扬,干土纷纷而下。
城头角楼下,申恬居高临下远望,见敌军都是重型远程武器在试射,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但明天开始,可能就要苦战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