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祝寿
2010年，夏，在一座远离喧嚣的偏远乡村，一户老式石棉瓦房的空地前，几百号人正在张罗着一位太爷的90高寿盛典，说盛典那是有点高捧了，但来往宾客一直络绎不绝。
这位太爷名叫秋山康福，是一位受特殊照顾的老战士，十来岁就参军了，在那个年代完好无缺地退伍，着实不易。
要是这90高寿不大办一下，他的子女答应，上头也是不答应的。来访的宾客几乎都是沾亲带故的，旧年代的人，其他的不多，就是子女多，这么三四代传承下来，有个百来号人是最常见的了。
“老太爷，不介意的话，我们打一点光可以不？今天光线不好，打点光，成像会好点。”摄影师回看了一下照相效果，建议性地问。
俗话说得好，年龄越大，脾气越大，干他们摄影这行的，都是要看着客户脸色行事的，所以越是年轻点的，越是好沟通，越是这种年龄大的，就越难交流。
好在这老太爷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只听他慢悠悠地道：“可以，可以。”
只不过，来一个人都要合一次影，好累！摄影师暗暗地想：差不多人都到齐了吧！
“老板，所有的客人应该已经到齐了吧！”摄影师已经开始计划收拾现场了。
“应该全部到了，辛苦了，小伙子。”家主秋山尹正今天也是忙得够累的，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到了，他也不是太清楚的。
不过眼看天色渐晚，开席的时间要到了，他也不好意思再留人家摄影师忙活。听说这摄影师今天也有一个重要的约会，在时间方面能不耽误人家就不耽误人家。
“那我就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了？”摄影师想再确认一下是否可以离场了。
“好的，费用等明天我有空，亲自去你店里结。”秋山尹正突然想起来，请人家来办事，账都没有结，就让人家走，太不厚道了。但是今天事太多，这摄影师的店就靠近他们新房子，所以他计划明天亲自去店里结账。
“没问题！”摄影师可不怕他不给钱，秋山家在这镇上还是有点名气和地位的，这点小钱还是给得起的。
“总算完工了啊，今天就这么交差了！”摄影师暗喜。正当他准备擦拭镜头，收拾一下场景道具离场之时，一辆满是尘土，前保险杠差不多完全脱落的小……
不能说是小汽车，因为这车实在是一言难尽，拿不出手。而司机的车技显然不行，这么小的车，也能刮擦？
乡村道路脏是脏点，但是也没有传说中那么不堪。更何况，他的面包车都能够开进来，这种就跟电动三轮差不多大小的车竟然能把保险杠刮了？
只见车门自内打开，出来一个浑身上下，比这车更透露出一言难尽的女……
姑且叫女孩或者姑娘吧！她头发跟被狗啃了一样，一撮长一撮短，长的那几撮可以用长发及腰来形容，短的那几撮就跟被人拔过毛的哈士奇一样都快见到头皮了。
仗着身高优势，他朝她那几撮快见到头皮的部位仔细一看，那里竟然还余留着斑斑血迹，感情这姑娘跟人家打架，头发被硬生生拽掉的吧！
再看她的衣着打扮，啧啧，洛丽塔风格的上衣，硬是不知道被哪个服装设计师改造了一番，加了好多不明所以的串珠和发光物。
下身过膝的长裙倒是正常，只不过色泽有点不对劲，乳白色的长裙已经差不多变成混凝土色。
脚上的单鞋似乎也不贴合，她一拐一拐地下车，边走，还边从兜里拿出一个吊坠往脖颈上戴。
“你就别戴了，都这德性了，就算带个玉也没用。”摄影师暗想。突然他意识到自己忘记一件事情，立马叫住她等一下，指着旁边的布景说：
“主人家有交代，来的宾客都必须和老太爷合影。现在他们都进去了，就剩下你一个，你坐过来，我先给你单独拍，之后再把你PS进去？”
姑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一脸不满：“拍什么拍，没看到我今天不方便拍吗？你QQ多少，加我！我马上传别的照片给你，你再P进去。”
考虑到交差的问题，这姑娘这个状态也不美观，要是主人事后看到这种技术水平的照片，不肯付款，那不就糟糕了吗？
于是摄影师勉强答应，掏出手机加她为好友。这不加还好，一加了就乐死了，这姑娘的网名叫“土里土气”，原来还挺善于自我反省的嘛！审美确实差，装扮一言难尽，确实够土气。
摄影师趁这姑娘没注意，快速地按了一下手机拍照功能，接着笑嘻嘻地又打量了姑娘一翻。
这姑娘大概20左右，标准的瓜子脸，肤白唇红，一双大眼配着深邃内双的眼皮以及长长的睫毛，如若不是她那奇葩的发型和衣着打扮，倒也算是个清秀佳人。
姑娘挑选了一张图片发给摄影师，全程没有在意面前人的一系列操作。
“发给你了。”姑娘头也不回，端着手机转身准备离开。摄影师立马收回目光，不小心瞥到她脖颈处的挂件，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这年头，挂什么不好，竟然会有人挂石头？品味实在是独特，看来父母没有好好教呀！可惜了，可惜了，目送着姑娘背影，摄影师收拾道具离开了。
屋内一派热闹，今天的寿星开心得不得了，酒也喝得有点多，直囔囔着：“咱们家的涂涂去哪里了？”
众人都不发话了，秋山涂着实让人费解，迟到就算了，好好的衣服搞得跟去野外打过仗一样，头发也是，不知道的人，以为她遭了贼。
“我在这里呢……”
“拿到了吗？”
“拿到了……”
秋山康福打量了秋山涂一番，顿时笑得咯咯地：“那狗怕是成精了，竟然把涂涂的头发给拔了？”
“爷爷，你让涂涂去拿什么了，为什么她会弄成这样？”秋山涂的母亲闫静花十分不解。
秋山康福大笑：“没什么，她说要给我礼物。你说她就一个学生，哪里来的钱给我买礼物呢？我跟她说不需要，要不你就把小时候埋在狗窝旁的石头取出来，以后随身带就可以了。但是没想到那狗竟然会跟她耗上了。”
“这个不就是你小时候送她的石头吗，后来出了点意外，又有不少新玩具，涂涂就直接把这块石头埋在狗窝旁边了，现在挖出来有什么用呢？”
闫静花对这石头向来没有好感，当初她很赞同秋山涂把这石头埋了。这石头摆到现在，用最前卫的审美来品，就是一个字丑，用通俗的说法就是不吉利。因为她记得在秋山涂还小的时候，这石头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那时候，这石头的石身还是有点通透的，内部带有丝丝红色的花纹，确实有点美感。现在埋在土里那么多年，拿出来之后，石身已经不再通透了。
而那红色的花纹就跟活物一样爬满了石身，艳红艳红的。估计是在泥土里埋久了，产生了什么化学反应，这么一组合，就没有当时那么好看了。
红色虽然有喜庆的意思，但也有血腥的意思，闫静花一直对这石头没好感，她认为这艳红的石头从迷信的角度来看就是一块凶石！
“有大作用，以后涂涂会知道，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们，”秋山康福不太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招呼来客，“别停着，大家该喝酒的，继续喝酒。”
虽然取回了石头，让今天的寿星快乐了，可秋山涂也跟闫静花一样不舒服。到目前为止，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她也想知道，太爷为何非要对这石头如此执着。
她只知道那只狗，就跟得了狂犬病一样追着她跑，而她精心护理的头发也被这疯狗给硬生生咬掉了几簇。
她忍着这疯狗的狂吠，本着速战速决的态度，总算挖到那石头了。但在开车掉头的时候，这疯狗好死不死的就挡着路口不让她过。她一个急刹过去，车子立马漂移一段距离，硬生生地撞上路旁的猪圈。
几头家猪见到此景，立马像发了疯一样在猪圈到处乱窜，猪蹄踩到的猪屎散发出阵阵恶臭，让她头皮发麻，这种经历她再也不想体验了……
农村老人办大寿是讲点规矩的，比如上烧菜的时候，领头的厨师会亲自端着一盆热菜在各种酒桌之间露一下脸的。这次也不例外，没多久，一位带着厨师帽子的年轻男人端着一盆菜从厨房走了过来。
不过秋山涂觉得这厨师有点怪，明明年龄不大，但是走路的姿势却和她爷爷秋山尹正差不多。
她爷爷秋山尹正今年已经65岁了，他走路没年轻人利索，秋山涂是能理解的，毕竟年龄在这边了。
可这厨师也太夸张了吧，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偏偏那走路的姿势和速度都跟个老年人一样。
莫非有隐疾？秋山涂瞬间有点同情他来，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就病了。基因果真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她自己的太爷秋山康福，今年都90岁了，活得却精神抖擞地。
她就光顾着胡思乱想，全然没有察觉到厨师早就离开了，现在开始厨师带来的那群服务员开始不停地在给酒桌上菜。
而她来得晚，坐的位置也不好，正是上菜的位置，她这么一发呆，前来上菜的服务员很尴尬。她挡在那边不动弹，服务员不知道该怎么把菜摆到桌子上面。
“涂涂，你干嘛呢啊？快点让一下，人家服务员要上菜。”闫静花对秋山涂今天的表现很不满意，迟到就算了，这一身打扮就跟家里是捡破烂的一样，丢人丢到家了。
最近秋山涂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也到了，她更加没脸出去和朋友聚会了。人家的孩子不是上的985高校，就是上的211高校，再不济也会上一个二流学校的一本。
而她家这个宝贝，只考上了一个三流学校的二本，而且还是压线过的，专业也不咋滴，她都快被她给气死了。
“哦，好的，我来吧！”秋山涂立马扭头看了一下那位传菜的服务员，接过她手中的盘子，亲自把它摆到桌面上。
“咱们涂涂还是挺会做人的。”秋山涂的五姑奶奶秋山尹冉夸赞道。
“哪里会做人？姑妈你别看她现在这样，就是装的，把她扔你家住个几天，你就不是这种说法了！”闫静花很生气。
“这个不谈，涂涂大学录取通知书到了吧，去哪里上学啊？”秋山尹冉前段时间听秋山尹正唠叨说秋山涂考取大学了，过段时间把家里的亲戚聚起来一起吃个饭。
“不是什么好学校，和五叔的大学不能比，反正是省内的，你就不要问了。”
“还和你五叔的不能比？你五叔干嘛了？他上了什么大学了？狗屁大学，连业都没有毕，还叫上大学？涂涂，不管你大学好不好，你一定要上下去，一定要毕业知道吗？”
一提到自己儿子，秋山尹冉就一头火，那个不争气的，考上大学，上了一段时间，竟然主动退学了！这才叫真正的丢人丢到家！
“好，一定会上下去的。”没想到，五叔退学的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五姑奶奶还是没放下。
“不聊这些了，大家吃菜，吃菜。”闫静花赶紧打住这个话题，这个话题不能谈，一谈就是一场大战。她狠狠地瞪了秋山涂几眼，这丫头嘴贱不知道像谁！
闫静花可不觉得自己嘴贱，她顶多有点小女人脾气而已。她老公秋山誊也不是那种嘴贱的人，秋山誊一年到头说的话估计都没有她一天说得多！
“好，大家吃菜，涂涂，你这头皮，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刚才你说是狗咬的，会不会带细菌？”
秋山尹冉想起来刚才秋山涂进来的场面了，太恐怖了！不知道的人真的以为她被抢劫了，谁知道，这劫匪竟然是一只狗，真是出乎意料。
“没事的，那狗没咬到我的发根，头皮是硬拽掉的。”想想都觉得疼，但是当时的自己可顾不上疼了，只要赶紧离开那里就好了。
现在她坐在这边，还能感觉到头皮丝丝阵痛，回去之后，她可得好好护理一下了。
“好疼啊，你们说咱们家涂涂不够好吗？为了博老头子一乐，牺牲了不少啦！小花儿，你们对她要求太高了。女孩子家的，以后找个好婆家就是了，用得着这么严厉么？”
“姑妈说的是，咱们先不谈这个，先喝酒吃饭。”闫静花直接岔开话题。这丫头一天不嫁人，就得一天受她管制，她管不了，那就让秋山誊去管。
秋山誊就跟是这丫头的天敌一样，一个眼神就可以把她震慑住，她再怎么叛逆，都不敢怎么忤逆秋山誊的。秋山涂也只有跟自己耗嘴皮，面对秋山誊，她直接是哑巴吃黄连。
此时两个年轻的小伙子结伴来到零渡镇上的一个休闲吧，服务员一看是老客户，直接连招呼都免打了，任他们两人随便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