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弱旅
合着公爵大人还真从棺材里起来了？
威纶立马抛开脑海中这个荒谬不堪且极为不敬的想法，前来回汇报的斥候口中称呼的老头子，当然只能是摩恩司铎。
在大营里的人都在对修女们想入非非的时候，摩恩就已经站到了外墙之上。对方是没有胆量对教堂发起进攻的，摩恩相当笃定这个判断，至少在他们谈判破裂前是如此。卡西安家族几乎把城堡里的守卫倾巢派出，让他们穿戴上极为精锐的超凡武装，这叫漫天要价。
现在，轮到摩恩就地还钱了。
“滚开！”
老者的怒吼经过距离的遮掩显得苍白无力，营帐中爆发出此起彼伏的笑声，他们都没想到这个老头子居然还敢在绝对的劣势面前虚张声势。
数把手弩已经对准了摩恩，他们无意攻击，只是单纯地想看到这位司铎露怯。
“摩恩大人，我们奉命来接走一名巫师。”威纶骑着栗色大马走到近处与摩恩对峙，“那名巫师是我们发现并逮捕的，我们有权力继续看管她，并给予她公正的处决，而那名巫师也对自己的罪行表示了忏悔，但是您却让一群匪徒用暴力手段把她劫走了。”
“您拒绝了与我们和谐相处，那就势必要承受我们的愤怒，把她交出来，或许你们还有一线生机！”
清一色的超凡武装带来的威势着实格外渗人，换做南方战斗意志更为孱弱的部队，他们相当可能当场就投降。
“滚开，我不会说第三次。如果你们真的有胆量进攻的话，那就来吧！钢铁会回应你们的愤怒。”
摩恩的回复相当强硬，强硬到他的身后仿佛有千军万马，而己方反倒是自不量力挑衅强者的白痴。
就连威纶也禁不住怀疑起来是不是情报出了差错，其实教堂里还埋伏了数百精兵，等到他们人困马乏之际再里应外合？
威纶不敢赌，那他身后的那群乌合之众就更不敢了，有人已经开始讨论现在开溜还来不来得及，更有甚者早已在两方对峙的时候不见了踪影，威纶很清楚那些混球的打算——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到战斗已结束再出来捞军功。
军纪涣散的副作用已经开始显现了。这就是只带着少爷兵出来打仗的坏处，为了不提前走漏消息，一个封臣都没收到征召的命令，可打仗哪有不带着骑士老爷们的？他们才是决定一场战争走向的关键主力。
刷资历的自然有刷资历该去的地方，让一群废物承担主攻任务，是打算让贵族老爷们绝后么？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仅仅一个势单力薄的老头就能吓退一支武装到牙齿的私兵。闻所未闻，前所未有，威纶不愿也不敢闹出这个笑话。
“第一梯队！带上攻城用的器械，掀开教会的铁门！”
不能再耽搁，必须马上发起进攻提振士气。天知道这群懦夫居然如此不堪用，本来还打算长期围困直到他们主动投降，没想到一个照面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己方就面临崩溃。
若是公爵大人还在世，军纪怎么可能败坏到如此地步！但威纶也没有功夫缅怀了，他必须亲自跟着第一梯队冲锋上前，没有上司督战，只有神才晓得他们会干出什么瞠目结舌的事情。
好在教会方面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击，因为站在外墙上的就只有摩恩一个人，而现在他也不见了踪影，守卫们的进攻才勉勉强强保持着阵型，等到冲车就位，轰隆一声巨响过后，铁门被轻而易举地推倒在地。
“后面的人跟上！”威纶大吼。
事实上，就在威纶发布第二道命令之前，留守营帐内的守卫就已经擅离岗位一股脑地冲了出来，乌泱泱一大片像是要去食腐的苍蝇，他们越过外墙，越过冲车，甚至越过了教堂直冲住宿区。这时候所有人都突然开始嫌弃身上这身又重又麻烦的超凡武装，纷纷随手丢弃在地上，生怕马上别人半拍。
所有人的眼里都爬满了贪婪，理性在冲入铁门后的那一刻蒸发殆尽，他们热血翻涌，粗重的鼻息就像是发疯的斗牛。异端审判局的可怕逐渐被遗忘在脑后，唯有财富和女人才能让他们回复冷静——但在此之前会发生什么，已经无所谓了。金克朗明晃晃的色泽与女人甜美的芳香已然就在眼前。
草地上空无一人，守卫全都涌入了屋舍当中，阳光普照不到的地方，总有黑暗会生长，哪怕那是圣洁之所。
此刻只有威纶和被征召而来的工匠们还停留在原地，工匠们大多是就地征召过来的，无一不是虔诚的信徒，在教会新建的这段时间里，没少受修女们的恩惠，平日里积累的暗伤在神术的光辉下一一痊愈，然而他们只能在心里祈求老爷们的仁慈与修女们的坚强。
“没脑子的饭桶，希望他们不会忘了正事。”威纶啐了一口，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没有跟随那股浊流浩浩荡荡地冲进去，就是下意识地停留在原地，那是灰烬军团留在他身体里的记忆。
虽然提前从军团中退伍了，但令行禁止的习惯仍旧没有丢掉，威纶从上司那里得到的命令是拿下教堂，现在外墙已然被拿下，在新的指示没有到来之前，他反而有些无所事事。
教堂里面时不时传来一些轻微地打斗声，很快又归于平静。威纶无奈地摇摇头，看来那帮蠢猪并没有很好地忍耐住欲望，现在只希望他们不要闹出人命，哪怕是事后羞愤自杀的人命都不要有，实在不行全部把人拖回去关起来对外宣称失踪都成。
“喂！你们过来！”
威纶指了指那群神色凄然的工匠，后者不敢有怠慢，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站到这位凶巴巴地老爷面前。
“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工头弯着腰，谦卑地询问，他们都不敢抬头，因为人人都怕那结实的皮鞭。
说实话，威纶是真不愿意与这群浑身脏臭不可闻的贱民们来往，固然为了作战他也经常全身上下满是泥泞，但他那是为了卡西安家族的荣耀而奋战，与这群仅仅为了温饱就脏到令人作呕的工匠截然不同——他身上的尘土都比他们高贵。
“把里面丢在地上的盔甲全部收捡起来，不要用你们沾染了粪便的手把它们弄脏，更不要妄想要从上面敲下来几个零件！否则你们会在水牢里跟蛆虫待一辈子！”
工头唯唯诺诺地答应，所有人也跟着低声应和。看到他们服从的样子，威纶心知这群人被一番恐吓过后肯定没有胆子这样做。
时间很快到了正午，工匠们把回收的超凡武装全部装在了马车上，整整齐齐罗列了十多辆马车，威纶看到这头上青筋都快爆了，从来都只听说过打败仗的时候为了逃命丢盔弃甲，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大获全胜的时候，那群蠢货当真不怕有一点点埋伏么？教堂里明明还有几个异端审判局的精英在啊。
冷汗倏地流了下来，威纶意识到情况好像不太对劲——时间过去太久了，就算那群小畜生精力再旺盛也不可能持续这么久，而且里面也太安静了些，人总归是修女不是尸体，怎么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
威纶自认并不是什么善人，从军团退役后手上沾了不少人的血，他很清楚劫掠一个村庄会是怎样一幅惨绝人寰的景象，士兵会宛如禽兽一样破坏任何一个看到的东西哪怕它没有任何价值，被他们劫掠过后的村庄没有任何重建的必要，因为那里指挥留下一片废墟。
还有呼嚎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