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007:转身
大姨肖青是医生,与中医世家出生的林南星结婚,生有儿子——林观砚、林观鹤。凌君幼时寄养在大姨家,与两个哥哥感情最好。
林观砚最疼凌君,外甥也是爱屋及乌的宠得不行。小朋友接收感情也是最纯粹,最喜欢大舅舅。
书白整个人挂在林观砚身上,像只白皙粉嫩的小猪似得拱来拱去。
书白歪着脑袋,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林观砚:“舅舅,新年快乐。”有红包么?
凌君站在门框忍俊不禁,那时她也是这样挂在少年林观砚背上,缠着对方教自己辨认药柜里的当归与川芎。
凌君:“下来!胡闹什么。”
林观砚垂眸避开外甥作乱的小手,金丝眼镜滑到鼻尖,却掩不住眼底笑意,“当心压坏了舅舅的听诊器。”
他抬手轻轻点了点书白圆鼓鼓的腮帮子,问凌君:“书元他们没来?”
凌君轻轻摇了摇头,发梢随着动作晃出细碎光影:“书元在车里睡觉,另外两个和母亲先回Q市了。”
“书白,先出去,我和你舅舅说点事儿,别乱跑,就在附近玩。”
“好的母亲。”说完,他恋恋不舍地松开林观砚的衣角,迈着小短腿向外走去,还时不时回头张望。
林观砚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目光沉稳。他知道凌君想避开孩子谈些事情,便不紧不慢地补充道:“医院有摄像头,没事儿。”说罢,抬眸看向凌君,眼神里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笃定,似乎在告诉她不必过于担心书白的安全。
凌君微微点头,待书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才轻轻叹了口气,眉心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我们聊聊吧。”
“好!”
医院大厅服务中心
“这就是林医生的侄子嘛!好可爱。”护士小张蹲下身,指尖轻轻点了点孩童肉嘟嘟的脸颊,发梢随着动作扫过胸前的工牌。
凌书白像只撒欢的小团子,脆生生的“姐姐”叫得人心里发酥。眨眼功夫,几个护士姐姐围着他笑得眉眼弯弯。
小金:“姐姐这里有糖糖。”
“谢谢姐姐。”
夜里来往的病人比较少,偶尔有值班护士推着治疗车经过,车轮碾过地面的声响格外清晰。
小李攥着病历夹从台子上探出头:“哟,这谁家的小团子?
“林医生侄子,林医生刚刚拨内线过来,让我们帮忙照看一下。”
小家伙就举着彩纸飞机蹦过来,奶声奶气的“叔叔好。”让小李嘴角止不住上扬,病历夹上的笔都跟着抖了抖。
“乖!叫哥哥。”
凌书白踮着脚扯了扯小金的衣角,睫毛在暖黄壁灯下投出小片阴影:“姐姐,我想去卫生间。”
小金顺手理了理他歪掉的衣领,朝走廊尽头扬了扬下巴:“前面左拐就到啦,要不要姐姐陪你过去?”
“不用啦!”小家伙挺了挺胸膛,发梢还沾着刚才玩耍时蹭到的绒毛,“我是男子汉,可以自己去!”说罢转身就跑,在地面的哒哒声,很快消失在走廊转角。
卫生间
白安宴扯着白苏宴批评:“爸说什么,听着就是,大不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白苏宴低下身子洗手:“我知道。”
白安宴抄起纸巾甩过去,砸在弟弟脑袋上:“知道你还顶嘴。”
“哥!”白苏宴蹲下身子将纸团捡起丢回垃圾桶。
突然感觉撞到了什么东西,白安宴低头一瞧——一个白团子。
他微微屈膝,下颌骨绷出冷硬线条,却在垂眸的瞬间融化成春水,俯低的姿态让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
“这是哪儿来得小朋友?”
凌书白仰着红扑扑的小脸,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安宴。细碎刘海下,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这个叔叔,和二哥三哥好像!’
“走了!”
冷不丁听到陌生声响,脑袋像只好奇的小鹿般猛地扬起。睫毛扑闪着打量身后的人,突然眼睛亮得像盛了星星,‘这个叔叔和二哥三哥更像!’
两兄弟是非双生,却长得有七八分相似。暖黄灯光下,兄弟俩并肩从凌书白身边走过,惊得他后退半步。
凌书白一时看恍惚了。
“书白,好了没有。我们要回去了。”
白安宴的皮鞋突然在走廊停住,金属袖扣擦过白墙发出细微声响。他回头挑眉看向慢悠悠踱步的白苏宴,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诶!苏宴,刚刚那孩子和你小时候长得很像。”
白苏宴闻言一顿,尾音带着调侃的意味:“和你还像呢!”
“你可别瞎说!”白安宴瞬间绷紧后背,抬手虚点了点弟弟胸口,镜片后的目光带着警告,“我对你嫂子可是忠贞不二。”说罢又整理了下领带。
虽是无心之言,白苏宴还是记下来。他犹豫了,却腿不自觉的往回走——有一种直觉告诉他,这个小孩或许和他残缺的记忆有关。
可当他回到卫生间,小孩已经不在哪儿了。
白苏宴垂眸,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似在思索着什么。那小孩的眉眼、唇角……
“干什么慌慌张张的?”白安宴跟了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白安宴,眼中满是急切:“哥,能帮我找一下那个孩子么?”
白安宴眉头微蹙,目光带着担忧,伸手轻轻拍了拍白苏宴的肩:“你怎么了?”
他这个弟弟打小就主意大,为人处世上也极有分寸。后来说想去外面闯闯,在外面摸爬滚打弄得‘遍体鳞伤’。
后来的他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或许是看明白了,或许是藏起来了,慢慢的也学会了报喜不报忧、也学会了隐忍克制。
可此刻,白苏宴脸上的急切和慌乱,让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心中警铃大作。
“你怎么了?”
“我怀疑他是我的孩子。”
白安宴气笑:“不是!你连对象都没谈!哪儿来得孩子?”
白苏宴抱着头,眉头拧成一团,额头上的青筋微微凸起。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一般袭来,让他蹲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那些破碎的画面在脑海里横冲直撞,却怎么也拼凑不起来。他的手紧紧地抓着头发,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到底忘掉了什么?”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眼神中满是焦急和困惑。那模糊的记忆就像一团迷雾,他在其中拼命地寻找线索,却始终找不到出口。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闭上眼睛,努力想要抓住那一闪而过的记忆碎片,可越是用力,头就疼得越厉害。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打湿了他的衣领。
他的脑海里不断闪过那个小孩的模样,那眉眼间熟悉的感觉,让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知道,这个小孩一定是解开他记忆的关键,可现在,记忆的缺口就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横在他面前。
“苏宴!苏宴!”
将白苏宴安置在病房,安河把白安宴拉到外面:“我怀疑苏宴被人催眠过。”
白安宴身子一震,眉头拧成“川”字,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疑惑:“催眠?”
“是,从他的症状来看,头疼、记忆缺失,很像是被人动了手脚。而且,他刚刚犯病时的状态,和被深度催眠后的反应很像。”
“那苏宴他!”
“哦!只是缺失一部分记忆,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影响。只要让他不要想就好了。”明显幕后的人没想要白苏宴的命,应该是他在刻意隐藏什么东西,苏宴恰好是最重要的一环。不然有这么厉害的催眠高手在身边,悄无声息的干掉一个人,也不是不可能。
白安宴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他双手抱胸,语气带着一丝疑惑:“可要是一直想不起来,总觉得有个定时炸弹在身边。那幕后的人既然不想取苏宴的性命,到底想利用他做什么呢?”
安河医生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他双手插兜,缓缓说道:“或许,只有让他想起来。才知道。”
“能有办法让他想起来么?”
安河摇了摇头:“没把握。”
那位催眠大师很厉害,能这么厉害的,唯有学催眠的小师妹经常提起的一个人——而这个人是某个大人物的专人医生,不轻易出山。
白苏宴性格温和,从不与人主动结怨……
Q市·紫藤花园
回到家已经凌晨十二点多,把车停入车库,凌君给书元从后座薅了起来。
她揪着人衣领晃了晃,掌心传来少年颈间残留的体温。
小少年睡眼朦胧的,声音裹着浓重的困意,尾音颤巍巍地打着转:“母亲!您好狠的心呐。”
“起来自己上去,我可抱不动你。”
“五分钟后见不到人,明天早餐取消。”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混着少年迷糊的抱怨,在寂静的车库里荡出细碎回声。
肖总有个会,一大早就出门了,凌兰和凌舟各自会朋友去了,所以家里只有凌君和四个孩子。
闺蜜·景玥过来时,凌君才刚起,两个人一合计,去学校附近吃早餐。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走,去学校后门吃那家生煎,还是不是老味道?”她揽住凌君肩膀往门外带。
“gogogo出发咯。”
虽然视频电话偶尔打,实际已经几年没见。景玥谈起回忆:“也就我结婚的时候你回来了。”
“星宝,这是你干妈!”
洛星今年两岁了。
小姑娘和景玥很像,回头看自家几个崽子,也不知随了谁,竟没一个和自己像的。
凌书元:“母亲,二弟和三弟的眉眼、小幺的鼻子和唇形很像您啊。”
三兄弟点头:“外婆也是这么说。”
凌君的眼睛属于杏眼,很大、也很漂亮,像两泓清泉盛着碎星。书阳、书辰完美的继承了她的眉眼。
早餐吃着故乡的味道,景玥问:“怎么样?还习惯么?”
“有点辣。”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连对面学校的门面都改了。
“我们班有个同学姓董还记得么?”
凌君不太记得了。
景玥朝校门口扬了扬下巴:“回来教书了,还和刘老师一起带高三。你好像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凌君确实不爱八卦。
景玥也不喜欢,不过班上总有那么一两个喜欢唠的。“他们还问起你。”
景玥傲娇求夸:“我和他们说,我和你也好久没联系了。不知道!”
凌君往她碗里夹了折耳根:“你真聪明。”
老家的街道不知道翻新了几回,记忆里总是坑坑洼洼的,下雨就是这一滩那一滩,她们穿着雨鞋,这里蹦下那里蹦下。
景玥说要逛街,但逛着逛着到了母婴店。“这女人一做了母亲,满心满眼都是孩子。”
凌君看了套玩具给洛星,乐得小家伙抱着干妈唔了一脸口水。
倒是女娃娃软乎。
至少,凌君没从自家这几个崽子身上得到这样的亲吻。
书白似看出了凌君的小心思,挑了下眉,幽幽开口:“母亲您确定要么?”
凌君想了想,果断摇头:‘那倒也……不必!’
“还是你这几个省心。”
凌君下意识看下休息区,书元抱着洛星在看手机,也不知道刷到了什么,热的小姑娘咯咯的笑。
书元是大孩子,稍稳重些倒也不必说。
都说六岁看老,三胞胎性格迥异——书阳持重、书辰温煦、书白淘气。
说到省心,大概是真的省,读书时在国外;放假了,不是在研学就是被母亲接到了Q市。
她是一年都见不了两回。
甩手掌柜当的如她,也是没谁了。
景玥问孩子们:“你们有没有想要的,干妈给你们买。”
书阳环顾四周:“没有”
书辰摇了摇头:“谢谢干妈,不用了。”
书白沮丧垂头:“买了也带不走。”
回去的路上,景玥突然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走?”
凌君:“明天就回了。”
书白扰攘着要跟过去玩两天。“母亲,我们会乖乖的。”
说到带孩子,凌君有一股淡淡的死感在身上:带不了一点儿。
“No, you have to go back to Canada tomorrow. I don’t want to hear the 'good news' that your academic assessment is a D.”
小崽子哀嚎:“This is so unfai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