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合寨聚义
“额亦都!——”
努尔哈赤狂喝一声,戳死眼前骑兵,拽起弓来,只一箭——穿透了金仇赤的锁骨。
金仇赤尚不肯收手,那刀扎得更深了。
额亦都不因疼痛而收力,愈发勒紧,径张口去咬他耳垂!竟用出十三岁时手刃雪狼的手段!
金仇赤痛得狂叫,再也握不住刀,双手颤巍巍地四处乱抓,就像溺水求生那般无助。
安费扬古趁机抢杀了过来,一枪刺进了他的胸脯!
完布禄亦飞马赶到,大刀抡起,眨眼之间,削断了金仇赤的头颅!
只见那头骨碌碌地跌入了干草垛里,被人一手提着辫子给揪起来,“啊哈!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大哥哥,快斩了他的帅旗!”哈思虎闭目施咒,“碰”地一响,金仇赤的头颅内燃了起来,一把仍进了土坑中,俄而,烧成了尸油。
觉罗寨与图伦城的两支兵马见主将被杀,均自慌乱阵脚,如无头苍蝇般乱撞,努尔哈赤下令击退,一时间,叶赫兵马振奋起来,如疾风扫尘般的态势,将那两支残兵败将杀得七零八乱。
厮杀声响彻天地的仇郎哈岭,瞬间宁静了下来。
嘉穆瑚的诸申全部获救。
他们见了少主子哈思虎,无有不痛哭流涕的,纷纷跪下叩头,以谢救命之恩。
哈思虎见了自己的诸申们所剩无几,各个熬磨的皮包骨状,委实痛心疾首,故道:“要感谢努尔哈赤大哥哥,若不是他求得叶赫贝勒帮助,我们哪里还有团聚的日子?”
“若没有努尔哈赤,我们此行就要被达尔滚残害!”
“对!什么蔓遮马市,什么搬运木材,分明就是怕我们吃他的口粮,所以想置我们于死地!”
“达尔滚不是人,亏得大福晋相信他,我们都被骗了!”
众人嚷闹起来,均要求努尔哈赤为其报雠雪恨,以为嘉穆瑚出这口恶气。
哈思虎念娘心切,瞧见人堆儿里没有额涅的身影,担心她有何不虞,故迟迟未敢开口逼问,那双灵动的眸子中,泪水已在忍不住地打转转,可他依旧忍住没问,只是一劲儿地探望。
安费扬古瞧得出他们心思,告知福晋钮祜禄氏和穆尔哈齐尚被达尔滚扣为人质,此番若知仇郎哈岭兵败消息,恐怕危难即至。
努尔哈赤道:“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额亦都兄弟受了重伤,且图伦觉罗两出处援兵即刻便至,我等暂回瑚济寨从长计议。”完布禄救得儿子,心中欢喜,忙将众人请回寨中管待,不在话下。
是夜,众人团聚酒桌前,秉烛商计下一步打算。
努尔哈赤、安费扬古和哈思虎三人各怀心事,酒肉面前,闷闷不乐,惟长吁短叹,无有一话。
但听了努尔哈赤的陈述,居然是洛科快马赶到叶赫去通风报信,教努尔哈赤发兵相救,并告知仇郎哈岭是预备大坑的地方。安费扬古起初不可思议是洛科放出的讯息来,但想洛科记仇于达尔滚,暗中坏他的事也不无道理,只叹自己遇到好人,命不该绝。但旋即想起了身陷囫囵的穆贞,脑门闪痛起来,又顿时陷入了沉默当中。
完布禄作为长辈,见到他们仨支颐愁苦,心中亦不欢快,只自斟自饮,极不愉快。
“现在该想想如何防御他们两处人马的合击,不是一味地去强攻。”完布禄有意安慰他们,使他们情绪舒缓一番,可话一出口,场面依然静悄悄的,没有人应言回他,“嘉穆瑚的壮丁已经逝去多半,只剩下孤儿寡母居多,显然是无法计入编氓。我瑚济寨被尼堪外兰三番五次地消磨,主力人口只剩下八十人。现实就是这个情况,叶赫的人不能帮我们一辈子,我们要自己想法子,为今之计,只能步步为营,须求稳定。”
努尔哈赤端起一杯酒来,直勾勾地盯着灯芯,说道:“叶赫的二位叔叔来信,哈达的猛哥孛罗入境,须调遣建州所有人马撤回叶赫。明日起始,我们将瑚济寨的八十主力分作两个牛录,一留下五十人常驻寨中随叔叔您保护诸申。余下三十人组成一队牛录,每人强制出箭两支,而你们俩暂充牛录额真,悉听我的调遣。”
完布禄父子并未说话,似乎已经默许努尔哈赤调动自己的所有人马,因为他们相信,眼前这个努尔哈赤已然具备女真冷兵器战士的所有基本素质条件。
“三十人!?”哈思虎有些目瞪口呆,这和地痞流氓斗殴有何区别?
努尔哈赤道:“不错!这三十人,训练得当,各个都是天罡地煞!”
完布禄自怨手下的兵无人可用,又念兰珠身陷敌处,不禁感伤犹重,径去提坛灌酒,发现酒尽,便喊道:“酒速来、速来!”一时间,数坛米酒排列开来。
“——报!山下有自称沾河寨主人的来投!”
“沾河寨?”众人皆疑,不知此节骨眼,是否有诈。完布禄摆手道:“轰走!让他少来打秋风!”
“慢!”努尔哈赤站起身来,相问道:“沾河寨主人可有自报姓名?”
“他们兄弟二人、分别叫常书、扬书。他们说了,特意来投奔叫努尔哈赤的!”
努尔哈赤的精神瞬时万丈高涌,欣喜之情按耐不住,大叫了一声:“好啊!”,众人亦跟着兴奋起来,待听得努尔哈赤介绍了常书、扬书兄弟二人的实力,才知他们是苏克素浒河部中一座新立的噶栅,人马虽少,但物资颇丰。
众人一时兴起,都随努尔哈赤来到了寨门口迎接。
只见山下一条灯火通明的长龙迤逦而来,俄而,队伍开近,努尔哈赤神情高涨,快步上前,只见故友常书穿着去毛鹿皮衣,手持铁叉,二人即见,俱为欢乐,抱在一起,久别重逢之感油然而生,常书顿时热泪盈眶,哭诉道:“哥哥!小弟想念你哪!”说着,便拜。努尔哈赤忙起他,柔声问道:“弟弟何必如此?此番不见到了么。”
自打常书和努尔哈赤共同奔松花江为朝廷采集东珠便朝夕在一起,那段时光尤为艰苦,但二人的感情极速升华,苦难同当,早已结为了异性兄弟。可去到那里,情况并不像想象一般,朝廷为防止女真族类串联,特意将他们分为两处蚌场,自那以后便不曾相见。后来才得知努尔哈赤失足流入江中,生死不明,常书为此哭了好些个日,自觉缘分浅薄,不能够回去一同享福,只哀叹人生无常。
“想念哥哥,魂儿萦绕梦中,几番哥哥前来求救,弟弟总不解其中含义。近日得知他达尔滚和尼堪外兰共同对付嘉穆瑚的努尔哈赤,想来必是哥哥,故前来投奔。我等率先来归,幸爱如手足,望哥哥毋以编氓遇我,小弟拼死效力就是!”
“好兄弟!亏你念得大哥我……请起吧!”努尔哈赤听他一番哭诉衷肠,感动肺腑,不禁也闪出泪花来,“感念人生无常,你我今日相见,便永不分开了!”
“是的大哥!”常书起身,向左右依次介绍,一边是弟弟常书,右首是萨尔浒寨主诺密纳,二人皆向努尔哈赤恭敬地打了个千儿,并开口拜认“大哥”。
努尔哈赤何时见过这般场面?一时兴奋激昂,振臂一摆,叫道:“来啊,摆上香案!我们于堂子前起誓结义!”
是时,合寨的群众全部归顺努尔哈赤,无有不听从其意者,只一盏茶功夫,两堆大篝火燃起于堂前,一系果品菜蔬按礼制摆放已毕,众人各持大碗,斟满酒后,努尔哈赤率众在前,拈香祷告,转身背靠旌旗,面向众人,高举酒碗,亮声道:“尔等不嫌我处于危难之际率众来归,我何德致使?只徒以都督之荫……今日神前起誓,众弟兄齐心推举,我怎可再辞?惟望天地护持,佑我家园,一干老小皆系于此……我等兄弟之心永不背叛,如违此誓,不见白日之光,今以明月佐证!——大家再饮!”
“胡儿欲想成事,不能没有经世之才啊!”
不知何人说得这般轻蔑的话,惹得众人面面相觑。努尔哈赤突然暴起,拿目光环视着音源,只浑身一震,不由得叫道: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