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涯何处无芳草
01
谭蓁蓁，鹿予的大学同学，现在是鹿予工作室的成员，也是鹿予的经纪人兼助理。别看她身兼多职，一年到头需要她处理的事情也就那么几件。
鹿予除了偶尔心血来潮会抓着她一块在工作室熬编曲之外，就没有其他需要她费心费神的东西，所以她时常觉得，经纪人的薪水拿得很心虚。
但她的心虚里并没有想要增加工作量的意思啊！这突如其来的工作量是怎么回事？
所以她严重怀疑鹿予被下药了，下在那杯被送往工作室的咖啡里……哦，或许更早。
几个月前的慈善晚会结束当晚，鹿予就一个人待在工作室里看视频……这么私人的事情，她作为下属怎么能袖手旁观，当然是和她一块看啊！
看个锤子啊！
谭蓁蓁指了指视频上拉小提琴的男生：“老大，我对你太失望了。”
鹿予一动不动，并没有要回话的意思，她自顾自点开另一个视频开始看，音频略带杂音，画质也不是很清晰，视频里的小男孩约莫十四五岁，穿着一件白色上衣，仰头时的半个侧脸带着一股傲气。
鹿予问：“你觉得怎么样？”
谭蓁蓁顿了顿：“五官精致，面容白皙，长得很好看啊，这是谁啊……等、等会儿！不是！老大这是要判刑的！你疯了吗？”
“林绥。”鹿予关闭视频，点开底下的网页，转头看她，目光中带着碾压式的蔑视，“我让你听曲，谁让你看人了。”
鹿予蹲在座位上不等谭蓁蓁回话就转过头拿贝齿咬着指背，自言自语地念对方的名字。
谭蓁蓁当时以为鹿予不过一时兴起，过段时间兴趣便会消散，鹿予创作陷入瓶颈期，有奇思妙想不足为奇，但是她万万没想到鹿予会跟林绥签合约。
不仅为林绥提供资源，还为林绥保驾护航！如果说鹿予私下找星途公司的高层谈话，为对方的节目和电视剧牵线搭桥，是为了还陈止的恩情。那江一言又是怎么回事，鹿予竟然让她费尽心思去处理？
那是鹿予啊，从不涉足娱乐圈内斗、绯闻、综艺，一门心思扑在创作的仙外仙啊！谭蓁蓁都要怀疑她死后的墓志铭都是一首新歌，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问她怎么买水军冲掉黑粉的言论……
谭蓁蓁：“你是不是喜欢他？”
鹿予：“你是不是傻了？”
你才傻了！你智商为零！你傻而不自知！
在谭蓁蓁心里，林绥就是“蓝颜祸水”，妖言惑众，必须斩草除根……但是，这是在之前，现在她看林绥，哪儿都满意，连鹿予说要去《云锦》拍摄现场找林绥探班，她都能面不改色地安排好一切。
鹿予一脸茫然：“我怎么觉得你见过张瑾逸之后不太一样了？”
因为那是她偶像啊，当然不一样！先前是她误会林绥了，林绥分明是菩萨心肠，成人之美的国家栋梁！
谭蓁蓁一脸娇羞地拍拍脸：“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
鹿予：“现在是夏天。”
谭蓁蓁：“夏天来了，知了叫了，又到了……”
鹿予：“闭嘴。”
02
《云锦》这部仙侠剧的导演是位五十出头的男导演，脾气火暴，一点就炸，在业界是出了名的火药桶，但业务能力不错，上一部拍的电视剧捧红了不少人，这大概也是众演员敢怒不敢言的原因。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要想崭露头角就得吃得苦中苦，方……算了，人上人还是让别人当吧。
林绥身穿一身白衣，嘴咬一截芦苇，叉着腿坐在房檐下。前方的男二号正垂着脑袋遭受潘导一顿臭骂，唾沫星子跟飞絮似的满天飞。
林绥今天的戏份不多，方才已经拍完了，但他的演技实在算不上多好，抱着虚心向学的想法留下来跟其他演员取取经，但奈何全程下来都是在听潘导花样百出地训人。
今天阳光灿烂，空气干燥又闷热，林绥蹙眉扯了扯身上的古装服正想起身去换衣服，就看到远远跑过来一个人影，跑到他身旁时还差点绊了一跤。
林绥起身扶了那人一下，又伸手接过她手里装着冰奶茶的纸袋：“说多少次了，要小心点。”
林绥语气淡淡，对方却立马诚惶诚恐地解释：“我、我很小心的，不会摔了奶茶的……”
林绥抽出吸管插进其中一瓶奶茶里递给对方，一脸莫名其妙：“我指的是你自己。”
江一一愣了一下，眼眶瞬间一红：“哥、哥你太好了，我、我……”
“别你了，热不热啊，往里站。”
江一一边点头往林绥身后走，边抽抽搭搭地吸鼻子。
方易经常要处理其他事情，怕林绥一个人不方便就向公司提议给林绥找一个助理。明星的助理一般都是男生，并且通常不找粉丝，但江一一不但是女生而且还是林绥的粉丝。
面试那天，林绥一开始并没有认出对方是他的粉丝，因为江一一全程瞪着眼睛一脸呆滞。等到林绥走近她时，才看见她咬着牙，“唰”的一声流下两行清泪，场面堪称惨烈。
因为那两行泪，林绥才想起她是谁。
这家伙是慈善晚会上躲开保安拦截，撞进他怀里的粉丝，也是致使他被全网痛骂的罪魁祸首。林绥一想起对方痛哭流涕道歉的样子就头疼。
林绥正想着，就见江一一小心翼翼地在身后戳了戳他的肩膀，语气十分兴奋：“哥，我刚才好像在外面看见明星了！”
“多稀奇。”林绥咬着吸管，含混不清，“你眼前就有好几个呢。”
江一一傻兮兮地笑：“也是，估计你都看腻了，不过鹿予真的好漂亮啊，以前只知道她是小才女，没想到长得也好看……”
林绥耳朵“噌”的一声高高竖起：“谁？你说谁？”
“鹿、鹿予啊。”
“在哪儿？”
江一一侧头往旁边一指，眼神倏忽一愣赶忙将手收回去：“她走过来了……”
林绥转头看去，果然看到鹿予和谭蓁蓁远远地向他走来。这会儿潘导正喊暂停，让大家停下稍作休息，众人的目光便下意识地望向鹿予。
鹿予平时很少出现在新闻上，但名气一直很大，现场已经有不少人认出她，甚至有人先行一步向她打招呼——是刚才被骂得狗血淋头的男二号。
鹿予看了看对方，半晌才微微点头。对方估计以为鹿予认识他，神色立马一变故作熟稔地搭话：“最近还好吗？”
鹿予又点了点头，片刻才掀起眼皮礼貌地说道：“你是？”
林绥没忍住笑出声，刚扯了扯嘴角就接收到男二号的目光追击，他清咳一声刚想转开头，就见鹿予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林绥之前听说廖琰也在附近赶通告，鹿予估计是去看廖琰，顺道过来看看他。但是，他们这关系……有点复杂，鹿予应该不希望别人看出来他们相互认识。
想到这里，林绥立马心照不宣地冲鹿予挤眉弄眼，鹿予挑了挑眉，林绥又眨了眨眼，鹿予再挑眉，林绥再眨眼。
在林绥心里，他们已经达成了互不相认的默契。
林绥正暗自感叹自己通情达理，就听见鹿予不咸不淡地开口：“林绥，你眼睛痉挛了？”
嗯？你怎么不按剧本来？
林绥干巴巴地笑，牢记两不相认的准则，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呵呵呵，你好，你好，大哥怎么称呼？”
鹿予：“……”
林绥闭上眼，顿时怒拍自己的脑门儿。好在鹿予没什么表情地转过头跟潘导打招呼，潘导难得和颜悦色地冲她笑了笑，又问候了几句鹿铮的近况，林绥这会儿才想起鹿铮息影之前和潘导也合作过。
不过这会儿林绥正与男二号进行一番眼神厮杀，没听清潘导具体问了什么，等林绥回过神时，只看到鹿予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问潘导。
鹿予：“潘叔，你们剧本里……还有傻子这一角色吗？”
林绥：喂喂喂，什么意思啊，我可听到了！
林绥挥了挥过长的衣袖，刚伸出手冲鹿予以示警告就被一人神色激动地握住右手，剧烈地上下摇晃。
谭蓁蓁一脸情真意切，因为浓烈的感激之情，“恩公”一词临到嘴边就瓢了。
“相公！”
林绥：“……”
鹿予：“？？？”
众人：“！！！”
林绥瞪着眼，一脸惊恐地连忙抽回手往后一缩。
“廖狗”的水军都买到谭蓁蓁身上了吗？
“呸！”谭蓁蓁终于回过神改口，“恩公！恩公！别怕，我是来道恩的！”
林绥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试探道：“你是‘稻穗’？”
谭蓁蓁连连摆手：“我是‘兔子’”
“兔子”？那不是张瑾逸那家伙的粉丝名吗？
林绥愣了愣，恍然想起张瑾逸前几天跟他提起，谭蓁蓁本人比电视上还可爱的事。林绥原本就是乱点鸳鸯谱，不想歪打正着，他们两人还真开始当起朋友了，但他万万没想到，谭蓁蓁是张瑾逸的粉丝啊！
林绥脑袋里一阵翻转之后，他才理清谭蓁蓁的“恩公”从何而来。
两人眼神一对，顿时喊出口。
林绥：“天王盖地虎！”
谭蓁蓁：“天王盖地虎！”
众人：“……”
江一一从身后探出脑袋，颤颤巍巍举手：“煲汤滋又补？”
众人一脸莫名其妙，林绥和谭蓁蓁已经凑在一块悄声细语，鹿予皱了皱眉，过了会儿面无表情地冲谭蓁蓁勾了勾手。
“蓁蓁。”
谭蓁蓁非常狗腿地跑上前：“怎么了老大？”
鹿予扫了林绥一眼才转过头：“没事，出来晒晒太阳，醒醒脑。”
谭蓁蓁：“……”
鹿予顿了顿，没忍住：“你们说什么？”
谭蓁蓁不好意思实话实说，随口道：“没说什么，他就问我一些你喜欢吃什么之类的。”
03
林绥从休息室换完衣服出来才上保姆车，谭蓁蓁在一旁组织工作人员把饮料和点心发放下去。保姆车里开着空调，丝丝凉意不断地从前方冒出头，鹿予坐在靠窗的位置望向开着半个口子的窗外。
林绥拿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坐在鹿予对面挡住直吹过来的冷风。
鹿予看着他，斟酌道：“你不用特意靠近蓁蓁。”
林绥心里“咯噔”一跳，他方才确实有意与谭蓁蓁建交，毕竟谭蓁蓁无时无刻不陪在鹿予身边，从她嘴里说不定能套出一些鹿予与廖琰接触的证据。但他没想到鹿予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
林绥喝着嘴里的果汁，小声反驳：“我没有……”
鹿予的目光却一下变了。
看来是真的。
谭蓁蓁说她与林绥签约的行为，有点垄断性意味，鹿予从前一心陷入创作世界，对于这类事情也只限于听闻的程度，那天她还特地找了相关的资料和文章加以了解，摒除那些禁止性的条款，她还注意到乙方其实特别容易没有安全感，所以会试图接近甲方身边的朋友以便多加了解甲方的喜好，博得好感。
林绥现下的情况确实很像。
鹿予顿了顿，放缓了声音：“我不会不管你的。”
嗯？
林绥抬眼看着对方，鹿予直直迎上他的目光，神情坦荡甚至有点过于认真。
“不会不管他”的意思……就是时时刻刻都会关注他？难道鹿予知道什么了？鹿予不会知道他靠近她的目的就是为了“搜集证据，一雪前耻”吧！
难怪前几天他发的关于《开怀大笑》的宣传广告，廖琰会宣战般留言“拭目以待”，他当时回什么来着……“记得收看”。对，他当时就是为了恶心对方的！鹿予平时很少关注这些，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廖琰告诉她的。
果不其然，鹿予突然说：“我听廖琰说，你有很多房产得供……”她实在是不擅长说这些话，停了半天也只是干巴巴地接了一句，“如果有困难，可以跟我说。”
林绥嘴上一松，吸管从嘴边脱落掉进果汁杯里发出一声闷响。
她知道了！
林绥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他买房的事情很隐秘，鲜有人知道，如果不是特意调查又怎么会知道。鹿予在调查他！她果然发现了什么，而廖琰为什么和鹿予说起？因为他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那廖琰又知道多少？按理来说，廖琰应该不知道他计划着扳倒他，如果廖琰知道，凭廖琰的脾气这会儿估计他已经哀乐齐鸣，人头落地了。
林绥脑内一阵天人交战，两个小人打得不可开交，难舍难分。
鹿予见林绥神色复杂地皱着眉不说话，怕林绥误会，连忙说：“是我让廖琰去查的，你别担心，别人不会知道。”
林绥：别人为什么不会知道？她是要拿我拖欠房贷的事情威胁我吗？
林绥低着脑袋，感觉后背一阵哆嗦。
鹿予：“冷吗？”
林绥肩膀一颤：“不、不冷。”
鹿予顿时头疼，那这是感动？
两人一时静坐无言，车门上的窗户突然被敲响两声。
江一一慢吞吞地拉开车门，从缝隙里探头看了看，接触到鹿予的眼神顿时一缩，望向林绥，小声提醒了一句：“哥，方易哥说让你准备一下，下午有个杂志封面得拍。”
林绥点了点头，江一一立马关上车门逃之夭夭。
鹿予视线落在桌上，回想了一遍，才记起这人的脸：“她是……上次慈善晚会上撞你怀里的小女生？”
林绥灵魂一震，这她也知道！她是情报局上班的吗？
林绥故作镇定地咽了咽口水：“嗯，你知道？”
那天晚上林绥走红毯出场的时间比较靠后，大部分明星都已经就席，但鹿予向来低调，跟主办方协商好了不走红毯，走另外的小门进去，也是那时候她正巧撞见了事情经过。
那天下着细雨，一个女粉丝跑出来时又急又猛，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林绥上前一步接住了女粉丝，但脸色很难看，在女粉丝提出签名时甚至一口拒绝：“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不签……一点都不知道注意自己的安全，摔了怎么办？”
林绥脸色不好，女粉丝又哭得稀里哗啦，周边的媒体顿时一阵沸腾，闪光灯一闪一闪地连成一条银色长河。
隔天便是铺天盖地的绯闻，“林绥辱骂粉丝”更是把他推向风口浪尖，但鹿予离场时明明看见口是心非的某人，亲手拿着签名照交给那个女粉丝。
娱乐圈鱼龙混杂，不干不净，她向来不屑多加接触，而且弱肉强食，成败都是应得的，但此刻她看着林绥微微睁大的眼睛，突然有些于心不忍。
鹿予应了一声，暗想林绥估计不愿让人知道，她便识趣地没再说下去。
林绥指尖哆哆嗦嗦地敲了敲果汁杯，众人都知道慈善晚会是他的死穴，他正是因为那场慈善晚会才陷入被“群起而攻”的境地，也是因为那场慈善晚会导致他手头紧，还不上房贷！
鹿予此刻提起这个，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是在提醒他，她能救他于水深火热，也能将他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林绥看着眼前的点心与果汁……这竟然是场鸿门宴！
林绥垂死挣扎，展开自救，他音调一低，做垂头丧气状：“我从小就跟着我爸妈奔波，因为他们工作的原因搬了好几次家，到现在我们也没有一套真正属于我们的房子……”
鹿予：“我明白了。”
嗯？这旁白刚开始，主戏还没上场呢，鹿予明白什么啊？
但等不及他询问，方易催促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鹿予看了他一眼，自觉地走下车。
方易从远处正走过来，一看到鹿予顿时一僵。
鹿予冲方易点点头，又转头看向林绥。
“我走了。”
“啊……”林绥眨了眨眼，求生欲油然而生，非常谄媚地露出八颗大白牙，“您慢走。”
方易看着鹿予的背影，又扫了周围一圈探着脑袋往这边看的人。
方易：“天啊，这也太光明正大了。”
林绥一脸萎靡不振，没搭话。
方易：“鹿小姐怎么过来了？还有啊，一一那丫头怎么了？刚才我看见她抱着手机失魂落魄地号呢。”
林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兴致缺缺：“号什么？”
“不知道，只听她说什么‘随缘大旗倒了’‘亡国了’什么的，估计是看古装剧吧。”
林绥唉声叹气地往休息室走：“不管她了，我自个儿都要亡了。”
04
谭蓁蓁评价张瑾逸时只用了十四个字：
天涯何处无芳草，
偏偏瑾逸是块宝。
而林绥评价鹿予也只用了十四个字：
一江春水向东流，
一腔孤勇为了狗。
为何？
这事还得从林绥最近手头上新增的一处房产开始说起。
自从鹿予来给林绥探班之后，林绥在剧组里整日都沐浴在目光围剿之中，其中男二号的目光最阴狠毒辣，杀人于无形，但好在林绥心胸宽广，不与他多加计较。
林绥的戏份不多，不到一个月就杀青了。潘导虽然没少骂过林绥，但毕竟林绥的演技还不到“病入膏肓”的程度，而且林绥虚心向学，进步飞快，算是剧组中难得让潘导另眼相看的人。
临走之前，潘导还跟林绥提了一下他朋友后半年要开拍的戏。
“里面的男二号，我觉得挺适合你的，我跟他说一声，到时候你过去试试戏。”
林绥眼睛“噌”地亮了，做苍蝇搓手状，一脸期待。
“是什么角色啊？”
潘导：“是个精神病人。”
林绥：“……”
杀青之后，林绥又接了几个通告，其中有一档音乐类综艺节目是林绥比较期待的，但安排在一个星期之后，所以这期间林绥能够放一个小长假。
林绥的脚伤得并不重，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他向来喜欢宅着，便打算小长假期间就在家里睡个天昏地暗，只是休息到第二天时，他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起鹿予。
鹿予作为他的大金主，可谓是鞠躬尽瘁，死……呸呸呸，尽职尽责，但是反观他自己，身无长物，空有一张脸。
林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愧疚感一层覆盖一层，在日落之前他终于起身去买了一堆甜点，打算慰问慰问他的大金主，但不想老天爷竟给他准备了一个大惊喜。
时至今日，林绥仍记得当时的情景，鹿予抱膝坐在沙发上看书，廖琰手捧一盘车厘子站在沙发边，他站在半开的大门旁，左手提着甜点，右手握着手机，距离他们不过三四米的距离，目睹了一场极具参考价值的场面。
廖琰看了他两眼，抛了一颗车厘子进嘴里，边吃边冲他打招呼，还顺手拿了一颗递到鹿予嘴边，鹿予表情淡淡地张嘴吃了。
“你来了？”廖琰歪头把视线往下移了移，笑着问，“带什么了？”
带了空无一物的脑袋，只剩一半电量的手机，以及满格的八卦心。
林绥愣了愣，转过头冲外面狰狞地扯了扯嘴角。
各位网友！各位网友！历史性的一刻即将来临！
我，夏洛克·绥，坚持本心，寻求真相，报道事实，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踏破铁鞋无觅处，抓住这极其关键的一幕……
等一下！为什么他们的反应这么正常，他们就不怕我将这件事报给媒体吗？
林绥脖子僵了僵，眉间一皱，顿时瞪大眼。
他给鹿予打电话时，鹿予只说自己在看书并没有提及廖琰的存在，他原本以为是鹿予不在意，现在看来分明是廖琰故意为之，为了将他吸引过来，也是为了让他看见这一场面，目的是为了……挑衅他！
对方刚才还故作温柔地冲他笑，分明是笑里藏刀。
林绥这边在捶胸顿足，廖琰在不远处好整以暇地看着。
廖琰：“他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好。”
鹿予抬头看了眼，视线在对方微微泛红的脖颈上转了转，顿时了然于心：“他害羞。”
廖琰一顿，堪称惊恐地望向鹿予。
林绥什么都不知道，他此刻怒急攻心，整张脸都气红了，转过头时连眼眶都微微绯红。
鹿予迎上他的视线，转头压低声音对廖琰说：“他好像不太喜欢看见我们在一块。”
廖琰点头：“好像是。”
鹿予立马往旁边挪了挪：“那你离我远一点。”
廖琰：“……”
林绥转过来时，只见鹿予与廖琰如胶似漆地说了几句话之后，鹿予就欲盖弥彰地往旁边的位置移了移，鹿予神色依旧平淡，廖琰目光却变得更耐人寻味。
还敢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暗送秋波！太嚣张了！
那天廖琰并没有在鹿予家待太久，走之前还把果盘里仅剩的几颗车厘子塞林绥怀里，意味不明道：“想不到，你还有这一面。”
林绥面上笑嘻嘻，心里的小喷火龙早已将廖琰烧成黑乎乎一团。
“廖狗”，侮辱我！
如果说这件事只是偶然，那隔天鹿予交给他的房产证就是砧板上的铁证。
虽然鹿予说，他原本就是星途公司的艺人，这套房子就当是公司分配给他的家属房，但林绥还是一眼看穿，这就是封口费。
但是，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林绥只能恭敬不如从命——收下房子！
当时林绥只是觉得鹿予与廖琰恩恩爱爱，但碍于身份无法公开才不得不进行地下情，但是林绥很快便发现，他错了，他们之间根本不是两情相悦，而是鹿予一往情深。
05
廖琰与陌生女人出入酒店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从照片中可见两人亲密无间，相谈甚欢，媒体更是扑朔迷离地盖上“神秘女友”“地下情”的字眼。林绥当时正蹲在餐桌旁的椅子上等方易买小龙虾，不想方易和江一一进门时连小龙虾都来不及放下就爆出这个绯闻。
林绥“噌”的一声站起身：“你说谁？”
方易一脸兴奋：“廖琰啊！”
林绥如遭雷劈，脚下一软就坐在椅子上。不知道为什么，他脑袋里的第一反应不是开心，而是鹿予知不知道。
林绥之前曾多次借机询问鹿予，她与廖琰的关系。鹿予的态度很微妙，每一次都躲躲闪闪没有正面回答，还试探他的态度，问他为什么这么在意。他原以为是鹿予做贼心虚，但没想到这是鹿予避而不谈伤心事。
林绥虽与鹿予相处的时间不多，但鹿予对他可谓恩重如山，对方先前为了廖琰不得已威胁他，现在又为了廖琰给他买房子，显然是爱惨了对方。
方易一脸茫然，林绥这反应怎么看都不像开心啊，这是……乐极生悲？
方易正暗自琢磨就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哭声。
方易转头问江一一：“你哭什么？”
江一一“哇”的一声扑在方易身上：“是真的！他们是真的！我就知道他们不是假的！随缘是真的！呜呜呜呜……”
方易一个头两个大：“什么真的假的？你们都疯了吗？”
林绥突然站起身：“不行，我得出去一趟！”
江一一立马站直身子，含着两眶热泪拦在林绥眼前：“哥，你不要相信！这新闻绝对是假的！肯定是抓拍的角度问题！”
林绥此刻正为鹿予打抱不平，顿时怒气冲冲：“什么假的！证据确凿，廖琰就是个渣男！他怎么能辜负……一番心意！这个人渣！”
江一一哭得更惨了，林绥感觉她要把自己都哭晕过去了，这家伙不会是廖琰的粉丝吧？
林绥：“你别哭了，我去去就回。”
江一一：“不行，你现在不冷静，出去会出事的。”
林绥皮笑肉不笑地踹翻一张椅子：“我现在很冷静，我平静如水，波澜不惊。”
方易：“……”
江一一：“……”
鹿予家里一片漆黑，只有客厅的电视发出微亮的光芒。林绥原本准备好的一切说辞在看见对方的满面泪痕时，顿时腾空一消。
鹿予平静地抬手摸了摸脸：“你怎么来了？”
林绥一时哑然，低着头小声道：“我来看看你。”
鹿予点了点头，重新坐回沙发前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看电视上播放的电影。
鹿予看的是《剪刀手爱德华》，影片正播放到女主让男主拥抱她的片段，但男主的双手是剪刀，他没有办法拥抱她。
鹿予面无表情地吸了吸鼻子，顿了顿才转头对林绥说：“我泪腺比较发达，控制不住。”
鹿予在假装坚强时，还不忘解释，唉。
林绥坐在鹿予身边，口是心非道：“你不要相信，娱乐圈这种绯闻太多了，不一定就是真的，可能是抓拍的角度问题。”
鹿予一愣：“娱乐圈？”
林绥痛心疾首地点了点头：“廖琰找你了吗？”
鹿予想了想，这是在说廖琰刚才的绯闻？廖琰为什么要找她？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又不是第一回了。
“没有。”鹿予摇了摇脑袋，抽了一张纸擦脸，“我都习惯了。”
林绥顿时一僵，猛一转头：“习惯了？”
鹿予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干巴巴“啊”了一声。
你就这么喜欢他吗，他是个渣男，你也能习惯？你……林绥心口剧烈起伏，刚呼出一口气就见鹿予转过头，拿纸巾按了按眼睛。
“娱乐圈不都这样嘛。”
当然不是，你以为是这样，是因为你被爱情蒙蔽了双眼！
廖琰不仅劈腿，还劈得理直气壮。
鹿予一脸无辜：“你怎么好像很生气？”
看看这真挚的眼神。林绥顿时正义感横生，他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点抖：“鹿予。”
“嗯？”
“天涯何处无芳草。”男友别在圈内找。
鹿予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这怎么还演上了？林绥哀叹一声，揽住她的肩膀拍了拍，又把她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肩膀上，温柔体贴道：“我的肩膀借你。”
鹿予耳尖一红，有点茫然，但过了会儿她就想通了，林绥这是怕她看电影看得太累？
啧，黏人。
鹿予蹭了蹭林绥的肩膀，过了会儿，又抬手摸了摸林绥的脑袋以示褒奖。
林绥表面不动声色，内心里直叹气。
鹿予都冲他撒娇了，果然是十分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