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知人(9)

786．秦伯未好饮酒，自叙平生所结之酒社，有沧社、真社、醒社、壶社、弦社、不社、平社、未名社、瓦当斋、山人集、碧壶小集。

787．秦伯未、顾佛影等组织弦社，每月上弦初八日、下弦廿三日为宴叙之期。

788．秦伯未为名岐黄家，又擅绘事，取法赵子谦，故号谦斋。

789．沈商耆，江苏青浦人，精音乐，工草书，熟读《汉书·艺文志》，任江苏省立第二师范课。某次，在《时报》上发表《民国法制刍言》，时蔡元培任教育部部长，见而称赏，由时报馆转致一函，招为教育部佥事。

790．沈商耆丧妻，服素三年。

791．毛子坚为沪上名绅，居城中四牌楼，夏屋渠渠，生计裕如。当时杨东山、冯超然，均馆于彼家，且为之鉴别书画。超然有烟霞癖，夜深人静，始展纸挥毫，庭中畜一黄背巨龟，家人戏称之为“黄先生”。“黄先生”往往越槛入室，格格作声，方弗来为超然解寂者，超然认为空谷足音，画兴为之飙举。

792．辛亥革命，上海大南门火钟楼鸣十三下为起义信号，敲钟者乃毛子坚。

793．海上名人，有毛子坚，又有毛子佩，不知者，以为昆仲也，实则两人绝不相关。子坚为鸣社诗人，与我为同社，家道丰赡，冯超然、杨东山曾馆其家。辛亥革命，上海起义，鸣火钟以为号，子坚冒险为鸣钟者。彼食量殊宏，每进点肴，例必双份，若仅一碟一碗，谓为老虎吃苍蝇，不够一嚼。毛子佩则报界前辈，主办《铁报》，为小型报中之铮铮者，晚应聘文史馆，与我为同馆。一九八九年冬，患癌遽卒。

794．樊樊山最嗜北京马乳蒲桃，且以入诗。

795．樊樊山喜闽中凤翔酒，以“圣人酒”名之。

796．樊樊山谓兰亭诗无一佳者。

797．樊樊山与易实甫齐名，诗均喜用典。樊常用生典，易则用熟典，各极其妙。

798．樊樊山在江宁布政使任内，有候补老巡检，久无差缺，上呈求进学堂，樊批一诗云：“六十衰翁进学堂，此生堪笑亦堪伤。禁烟所里须差遣，挂个名儿也不妨。”

799．樊樊山藏书二十余万卷，书画碑帖之属，十余巨簏。

800．樊樊山善居积，逝世遗现金二万元、股票二万元，其后事，由傅治芗为之料理。诗文稿凡五十一册，由王书衡为之编辑。樊山生前，自谓“晚年多游戏应酬之作，刻稿须甄别”，书衡秉此遗言，而有所去取。

801．梅兰芳喜栽牵牛花，花时宴客欣赏。

802．梅兰芳摄《洛神》影片，事先观赏故宫博物院宋人所摹顾恺之之《洛神图》手卷。摄拍时，图画背景由胡若思精绘。

803．梅兰芳初编《嫦娥奔月》，即在银行家冯幼伟客厅上，合二巨桌作为戏台，载歌载舞试演之。

804．梅兰芳喜湘妃竹扇，所存数以百计。

805．梅兰芳演《探母回令》所用女蟒袍，系清宫后妃遗物，价值千金。

806．梅兰芳灌唱片甚多，但彼不喜听自己之唱片。

807．梅兰芳与杨瑟君貌相似。瑟君，名毓瓒，泗县杨杏城之嗣子。一日，杏城游中央公园，见梅兰芳前行，呼毓瓒而止之，梅不之应，进而曳其裾，始知为梅非瑟君。

808．梅兰芳之《天女散花》，婀娜多姿。盖叫天却谓其中有石秀探庄之身段，运用入妙。

809．梅兰芳常服霍山石斛，借助嗓音之朗澈。

810．梅兰芳得岳武穆书幅，非常珍爱，倩樊增祥书宝岳楼额。

811．徐悲鸿为梅兰芳绘《天女散花图》，按照梅之剧妆头饰为之，梅大喜，悬诸北京护国寺街寓所。

812．福芝芳初搭田际云之崇雅社戏班，由罗瘿公之介，得识梅兰芳，一九二一年冬，结为夫妇。

813．梅兰芳所演之《黛玉葬花》剧本，乃杨尘因、张冥飞、许姫传三人合编，共四场，临演失去第一场，不得已只演三场。

814．梅兰芳之妹蕙芳，嫁徐碧云，碧云以《女起解》一剧负盛名。

815．梅畹华爱猫成癖，在上海思南路宅内畜一大白猫，后赴北京，未携猫同去，既而思念之，李春林乃送灰色驯猫一，梅加以抚摩，作为良伴。

816．梅畹华作画，题款多由李释堪或黄哲维代笔。所绘梅花，在北京由汪蔼士代，在上海由汤定之代。

817．梅畹华作画，由于吴昌硕赠梅花画幅所引起。既而罗瘿公建议，倩王梦白教画，因此畹华曾谓学皮黄是吴菱似开蒙，昆曲是乔惠兰，画则王梦白。

818．梅畹华藏有薛素素小像及马湘兰之《落花诗卷》。

819．穆儒丐所著《梅兰芳》一书，颇多诋毁语，冯耿光悉数收购而焚之。书为小说体，共十五回，附有彩色剧照，及梅之小影。内容由梅之出身叙起，直至梅赴日本演出为止，前有序文数篇。一九一九年，盛京时报社印行。

820．京剧女演员张文艳，曩时有声红氍，某次患病，汪洋医生一针治愈，当时各小型报纷纷谈汪洋事，因有“一片汪洋”之称。

821．坤伶张文艳，与宋小坡同赁一屋，张居楼上，宋住楼下。张每晨吊嗓，宋聆之，自谓耳福不浅。

822．冯春航，为民国初年京剧名旦角。柳亚子为刊《春航集》，能诗工书，一度鬻书海上。郑海藏为订润例，但流传不多。今夏，我获得一扇，冯春航书，钱化佛画，款为桐珊。按桐珊姓赵，艺名芙蓉草，亦当时名角也。

823．冯春航能作石鼓文，曾赠朱大可石鼓文屏幅，甚工整，惜于抗战中失之。

824．赵如泉藏有冯子和主演《新茶花》之全部舞台照片。子和，即柳亚子早年揄扬之冯春航。

825．汪桂芬素为程长庚操琴，某次，程骤病，由汪代之，为其登台演艺之始。

826．汪德僢，擅演京剧，一次登台，汪桂芬观之而笑，盖藐视之也。德僢因改名笑侬以自励，曾撰一联云：“墨笑儒，韩笑佛，司马笑道，侬惟自笑也；舜隐农，说隐工，胶鬲隐商，伶亦可隐乎！”彼演哭祖庙，连唱一百二十句之反调二六，为汪桂芬所不及。

827．朱之榛虽双目失明，但行路不须杖。

828．朱之榛权江苏按察使，凡十次。其第五次时，人谓之忤逆不道，盖“忤”与“五”，“逆”与“臬”音相谐也。

829．罗振玉在日本颇有声誉。罗甚喜赵叔孺治印，乃向日方文艺界力为称扬，因此日本名宿内藤虎、长尾甲、中村不折等，纷纷倩赵篆刻，赵名遂大震。

830．罗振玉、振常兄弟，设蟫隐庐书铺于沪市三马路望平街口，振常逝世，所存书悉让售。当整理时，其戚樊丰龄曾见有一批名人尺牍，大都有关刘铁云事，今不知落于谁手。

831．罗振玉以百元得《澄清堂帖》，而以万金转让于日本大西隈侯。大西隈侯因名其居为“帖祖斋”，盖《澄清堂帖》为《阁帖》《潭帖》《绛帖》之祖本也。

832．罗振玉著《谈碑小笺》，年仅十八岁。

833．罗振玉曾以部分清宫档案，让给李盛铎。

834．罗振玉曾获溥仪所颁之“贞心古松”四字匾额，晚年遂以贞松老人自号。

835.《罗振玉传》，陈邦直著，附照片多帧，有与王国维合摄者，当时伪满曾印之成书。

836．徐天啸悼亡后，随邹天雷赴桂林，天雷且以其长女嫁天啸为继室。

837．徐天啸与吴双热早年，曾执教于虞山西南湖上之谊育小学，乡人邹氏所办也。后二人同主上海《民权报》笔政，蜚声文坛。

838．徐枕亚之《兰闺恨》说部及《花月尺牍》，实则出于陈韬手笔。

839．徐枕亚有二子：一名无咎，前妻蔡蕊珠所生；一名无病，后妻刘沅颖所生。无咎早殇，枕亚、沅颖先后死，无病由其兄徐天啸领养。

840．徐枕亚在《民权报》连载《玉梨魂》，名始著。其最早作品，则发表在《虞报》上。

841．徐枕亚之《玉梨魂》，为鸳鸯蝴蝶派代表作。当此书风行一时，上海明星影片公司以之搬上银幕，亦颇卖座。王汉伦饰梨娘，王献斋饰何梦霞，郑鹧鸪饰崔翁，杨耐梅饰均筠倩，任超君饰鹏郎。由郑正秋编剧，张石川导演，铢两悉称，徐枕亚亲往观之，感而有诗。

842．刊物编有索引，便于检查，曩时所未有也。民国初年，徐枕亚编《小说丛报》，曾分门别类，刊为目录表，用有光纸印一单张，以赠订阅者，为索引之滥觞。

843．廉南湖愿以小万柳堂抑值让予樊云门，托沈曾植代为致意，但云门资力不赡，诗以谢之。

844．廉南湖之小万柳堂有两处，一在上曹家渡，一在杭州西湖。南湖诗：“曹家渡口秋风早，万柳堂前秋月辉。”此咏上海。又云：“山色撩人万柳丝，只因春雪误归期。”此咏杭州。厥后，南湖为债项所逼，二堂行将出让，其友孙寒厓深为惋惜，致书南湖：“请留一曲长廊，为看月仰天搔首之地。”

845．廉南湖写信，喜用明信片，能在火车行驶时，于明信片上作蝇头小楷，非常工整。

846．沪西万航渡路之小万柳堂，主人廉南湖，以绌于资用，售之于人，靳云鹏知之，为之赎归。

847．廉南湖有日记数十册，均归吴稚晖，吴赴台湾，此册不知下落。

848．廉南湖获得洪宪钤印二纸，一为中华帝国之玺，一为皇帝之宝，均阳文篆书，曾倩章太炎题诗其上。

849．甲子冬，廉南湖任点查故宫物品事，于端凝殿见溥仪所剪发辫，南湖题诗一首：“燕雀犹飞恋阙魂，九重忍扫旧巢痕。贞元朝士无人在，一发千钧未易论。”

850．廉南湖之主张：生不做寿，死不开吊。

851．徐凌云杭州有一别墅，具花木亭石之胜，沈伯诚画家病，常休养于别墅中。凌云喜摄影，影中须有人物，或作闲眺，或为吟啸，其人什九为沈伯诚。伯诚一作泊尘。

852．徐凌云七八岁时，见过王韬，又曾随其父棣山，访袁翔甫之杨柳楼台，谓杨柳楼台在沪市福州路浙江路口，隔壁为一日本人所设之玩具店，附近有海国春西菜馆。

853．徐凌云生平不饮绿茶，虽洞庭碧螺春亦不喜饮。

854．上海徐园主人徐凌云，在市上购得鸦片烟枪，为湘妃竹之上品，乃雇巧工，改制湘妃竹扇，用以拂暑。

855．徐凌云擅昆剧，又工丹青。其子徐洪，字韶九，亦能书画。

856．徐凌云制一谜语：“瞎子唱大面。”射俗语一：“眼不见为净。”

857．徐凌云为双清别墅主人，善于培养山栀子，蓄于瓷碗中，著花益清芬可喜。

858．徐凌云喜玩名瓷，搜集罗均甚多。同时岐黄家唐乃安，亦嗜罗均，每闻某古玩铺有罗均，立即驱车往购，虽就医者满室，乃向就医者致歉，请稍待之。

859．徐凌云与穆藕衩均喜昆剧，又同喜畜蟋蟀，当金风玉露时，乃出以相角斗。

860．有人误识“江海关”（“关”繁体字为“關”）为“红梅阁”，徐凌云闻之曰：“是与误识‘畅园’为‘汤团’，同一可笑。”

861．双清别墅主人徐凌云，亦名票也，喜啖冰糖豚蹄，某岁除夕，家人为煮豚蹄二簋，以供老人一醉，凌云竟尽一簋。是夕迟睡，旧俗所谓守岁也。至子夜觉有饥意，并所余一簋亦佐酒尽之。岂知滞食致病，病数日，不治死。

862．江红蕉于十年动乱时，大受折磨，神志失常，致遭车祸死，著《大千世界》《江南春雨记》《海上明月》等。

863．江铸撰小说，欲取一笔名，适案头有江建霞之《红蕉词》，即以“红蕉”为笔名，后刊《江红蕉小说集》。

864．贺天健作画，有时署江东健叟。

865．贺天健幼年，曾从传神画师孙云泉学画。

866．贺天健祖母能诗，母善武术，本江苏丹阳蒋墅人，寄籍无锡已七代。

867．贺天健自称诗第一，画次之。人却认为彼画第一，诗次之。

868．贺天健白发盈颠，常谓：“我的头发，不是绘画绘白的，而是作诗作白的。”

869．贺天健游八公山，右足趾触石损骨，从此出必持杖。

870．贺天健梦在宋牧仲书室中，有人以玉质印章畀牧仲，牧仲给彼赏之，印章为“达屋”二字，醒而异之，即以达屋为别号。

871．贺天健云：“猫类虎，犬不类虎，故与其说画虎不成反类犬，不如说画虎不成反类猫。”

872．贺天健作画，钤一印章，文为“自食其力”。

873．贺天健喜观京剧，能效丑角走矮步。

874．贺天健之前妻能画，后妻能刻。

875．一九五九年，贺天健在丹麦举行个人画展，博得观众叹赏，被聘为丹麦美术家协会荣誉会员。

876．张公束有《寒松阁谈艺录》。寒松阁旧址，在嘉兴秋泾，迄今尚存门庭，但已颓圮不堪。

877．赵㧑叔与张公束结金兰契，后公束殊不以㧑叔为之然。某岁，公束寿辰，㧑叔为镌一印，且四面刻识款，遣仆送呈，不料公束立即磨去边款，㧑叔大为不悦。

878．陈子展撰旧体诗，署名楚狂老人。

879．陈子展每日写日记，及白色恐怖，遂辍止不写，且将累年所积之日记本，付诸丙丁，有诗一首云；“日记千言自此休，悔将椽笔写闲愁。腐儒事业一锅面，看汝糊涂到白头。”

880．陈子展、汪馥泉、赵景深在湖南教书时，曾编《野火周刊》。子展日记曾记其事，有云：“《野火周刊》，因为骂了省政府秘书傅君剑，出了两期就被禁止。傅君剑那时也做中学国文教员，反对白话文，却又自称白话老祖宗。”傅君剑即《红薇感旧》之傅屯艮。

881．刘大白原姓金，名德裔，一名庆棪，清贡生。

882．新诗人刘大白，能作旧体诗，刊有《旧梦集》。

883．刘大白有眼波一绝，传诵人口，任瘦红以“刘眼波”称之。

884．马夷初长教育部，延诸宗元为秘书。不久，马辞职，刘大白继任，诸不安于位，亦离去。

885．柳亚子与人通讯，有时数年不复，有时早复而夕再复。

886．柳亚子作书极草率，不易识，惟姚大慈均能识之，盖姚作书，更草率于亚子。一次，亚子致书曹聚仁与张天放，信尾注：“你们读不懂的话，隔天见了面，我再读给你们听。”

887．外间称柳亚子为柳七，人乃误为排行，实则亚子居长，其父念曾，廿一岁与费吉甫之女结婚，翌年即生亚子。亚子无兄姊，只有弟妹。

888．盛泽郑理卿，与柳亚子祖父笠云为中表亲。亚子夫人郑佩宜，理卿之孙女也。

889．柳亚子夫人郑佩宜，自号红梨湖上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