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乘务员不好当
“全体乘务组成员请注意，列车脱钩，即将进行编组作业，各车厢是否有异常情况”宋缘初拿着对讲机询问
“一号正常”
“二号正常”
“……”
各车厢负责人相继回话，唯独缺了季晓莹
“五号呢？五号回话”
“五号？车厢是否有异常情况？五号？季晓莹！”
“啊~五号正常”
“你是对讲机坏了，还是不会使？”
“没有，师傅，我一时忘了我是五号”
“吃饭你咋不忘呢？”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姚鑫闭嘴，说正事儿的时候别嬉皮笑脸的。季晓莹，你记住喽，你是五号，再有下次应答不及时，直接考核200。而且我还要在你的实习手册上扣分，记住没？”
“记住了”
“上班给我进入状态”
“师傅我错了”
“下不为例”
对讲机暂时安静，季晓莹终于松了一口气
嘁~嗤~火车停了下来
“到码头了！我伸出去看看”
猎奇之下，一位留着锅盖头，上身穿黑色水钻骷髅头体恤，下身穿露脚脖铅笔裤，脚踩豆豆鞋的精神小伙，有些小兴奋
“这位旅客，请别打开车窗，更别把肢体伸到窗外”季晓莹急忙跳着脚提醒
“咋？我买了票了，开开窗户也不行？限制我？”
“您误会了，马上要进行列车编组作业了，万一有超限物体侵入限界，会对您造成不必要的损伤。这坐火车出海，我也是第一次，也好奇，但是安全第一。我们也有规定，万一叫领导看见了，我也要担责任。您就帮帮忙，趴在玻璃上看看得了”
“出了问题我自己负责，牵连不到你”
这人一边说着，伸手执意要开窗，季晓莹和他的座位隔着‘千山万水’，刚想挤过去，和那人并排而坐的男子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都是打工的，你难为人家干啥？有两个糟字儿不够你嘚瑟的，消停待着。服务员啊，你放心，我看着他”
“哥~”
“还想说啥？”哥哥一瞪眼，弟弟满脸扫兴，双臂抱在胸前，成了乖宝宝
季晓莹暗道：服务员？真想送他一份盖浇饭……
车厢外，几节列车已经重新编组，从‘长龙’变成‘长虫’，短短胖胖的，还挺可爱。轮船停稳，车站地面人员严格复述口令，仔细检查轮船和渡口间的栈桥是否连接严实
确认一切安全无误后，东风火车头像任劳任怨的耕地牛，四蹄稳健，推着车厢缓缓运行，列车又动了起来，平稳的上了栈桥
在车厢内观众的瞩目下，火车‘开’到了水面上。百年前那句：所愿君归时，快乘轻气球。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下，从梦想变成现实，在人们的注视中，飞速向前
呜~
汽笛声响，全部列车被海上巨轮吞入肚中，开始了海上之旅。不知不觉，太阳变成了红色，海上夕阳，透过车窗洒在脸上，人也染成了阳光的颜色
“老张，咋样？”
“稍微有点儿迷糊”
“来，往外瞅瞅，清清眼睛”
“老王，晕船不能看水，你不知道啊”
“我又没晕过”
“瞎整。老张，吃个橘子精神精神”
“不行，上来劲儿了，我要吐”
“快拿塑料袋~”
坐在一张桌的四位老友手忙脚乱，而这时，老张腾的起身，转头冲向卫生间
“大爷，您怎么了？”
“闺女，他要吐”
“我给你开门”
列车规定，这个时段卫生间暂停使用，但规矩不是死的，特殊情况可以临时开启。不过人对五脏六腑的控制能力显然不强，就在季晓莹刚把钥匙插进锁眼儿里的瞬间，老张再也控制不住了
“呕~”
好嘛，一点没糟践，季晓莹的半个袖子，衣服下摆，右裤腿、鞋，上了一层‘腻子’，别提多恶心了
季晓莹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太阳穴发麻，像被蟑螂爬进了裤管一般，恶心伴着眩晕，急忙后撤，可为时已晚
“老张，你看看你，弄人家闺女一身！”老赵说
“快拿纸”老李说
“闺女，你看看，这成啥了……”老王拿着一卷纸，弯着腰，蹲在地上给季晓莹擦鞋、擦裤腿儿
“大爷没事儿，您快起来”
此情此景，季晓莹想到了师傅。自己这点儿困难算什么？师傅可是被~
于是强压不适，用干净的手扶起老王大爷，又上前一步，帮老张拍后背
“咳咳~闺女呀，人老了毛病多，太对不住了。大爷给你赔不是~”
“没事儿，您也不是故意的”
“你赶紧去换下来，大爷给你洗干净”
“没关系，我自己洗可以，您好点了吧”一边说着，顺手从一号座位的底下，拿出拖把撮箕
“闺女给我，太埋汰了，哪能让你收拾”老王一把抢过来
“这是我们乘务员的工作”
“不行不行，已经添麻烦了。大伙儿，对不住了，给大家添堵了”老王一边说，一边双手合十，冲着车厢里作揖
还好，尽管临近的人眼中，有些鄙夷色彩，但也都点点头，没说什么
“大爷，吐完舒服多了吧”
“丢人呐~真~真对不住~”老张从头到脚都含着歉意，脸色从苍白变得通红，不敢和季晓莹对视
“闺女，这边交给我们，保证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老王一边说，手里已经利落的干了起来
季晓莹见事已至此，也不再强求，说道：
“那行，我去换个衣服，麻烦您了”
“是我们添麻烦了才对，快去吧”
乘务员不好当。这是季晓莹刚被分下来时，宋缘初对她说的第一句话。起初，她只觉得是吃不好饭、睡不好觉，自以为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今天才算明白，自己想的简单了
在列车上，会碰到形形色色的人，也会发生各种奇奇怪怪的事儿。层出不穷的突发情况不仅考验职业素养，更考验人的精神。没有信仰，不懂爱岗敬业，这活儿干不了，更干不好，所谓干一行爱一行，就是这个道理
各个行业都有自己的辛苦，人人都有自己的难。季晓莹的遭遇，是千万铁路人的缩影。假如，人人都能多一分宽容，多一份理解，和谐社会将真正和谐，人间的大爱，不就是这些东西组成的吗？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列车已经重新编组，准备出发，下一站到达，徐闻站……”
列车上岸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在徐闻上车的人不多，乘务员们也开始吃晚饭，做完了交接工作，陆续换班儿了
像Z112这样的长途车，配备两个班组。毕竟人不是机器，都需要休息
“晓莹，怎么样？”
“没怎么样，挺好的”
“生师父气了？”
“没有”
“那怎么不高兴啊？”
“唉~一位大爷……”
“哦，这可是意料之外。不过你很棒，为师甚是欣慰”
“还说呢，现在想想，呕~”季晓莹拍拍胸脯，喝了口水
“我说你晚饭都没吃，习惯就好了”
“啊？天天被吐一身？我可不行~”
“净说傻话，你哪有这么好的运气”
“师傅~别气我了”
“行行行，抓紧睡觉，5:00还得起来换班儿呢”
“嗯，师傅晚安”季晓莹说完，掏出手机，和姚鑫聊了起来~
一夜平安，转眼已经5：00了，天朦朦见亮。由于前一天过海时，编组时间比规定的长，所以列车晚点一个小时，此时，刚过肇庆
距离换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宋缘初领着班组成员，在餐车上聊了起来
“大厨，今天中午吃什么？”姚鑫问
“酸辣土豆丝，西红柿鸡蛋汤”
“啊？又是这个”
“想吃别的加钱”
“看在相知多年的关系上，能不能免费赠送一个”
“可以”
“哎呀，今天这么好说话？”
“东南风炒西北风”
“就知道你没憋好屁”
“咋地？你一个没点，我还得搭一个呗？”
“姥爷的面子总得给吧”
“那得姥爷说话呀，老叶，你想吃啥，我头拱地也给你赠送一个”
老叶是火车上的列检员，干了一辈子，跑完这趟车，下了车就要退休了。因为‘老叶’和某年春晚上那个‘姥爷’的梗谐音，大家都亲切的叫他——姥爷
Z112次列车归属哈尔滨铁路局客运段，所以车上的工作人员也都是东北人。偶得片刻闲暇，聚在一起，以说笑的方式放松精神。在高度紧张的工作中，这也算唯一的自娱方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