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讲故事给你听3
我的第五份记忆，十四岁，我失去了那个我最爱最爱的人。
在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老天带走了我的爸爸。
那天，我和平时一样上着晚自习，总有些心绪不宁，眼前闪过一些奇怪的画面。
画面里有一个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有血，有各种各样的手术刀……画面很模糊，零零散散，看不清躺着的人是谁，却让我的心隐隐刺痛，喘不上气。
强撑着熬过晚自习，放学我就急急忙忙往家跑。
我家在怀城美食街的老城区，那边都是烧烤摊，夜生活很热闹。
美食街一共有三条路，通往住宿区的那条偏僻些，晚上十点后几乎没什么人。
人*流量分为两个群体，要么已经回家休息，要么在美食街那边享受夜生活。
极其巧合，我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一个酩酊大醉的中年大叔。
不算宽的马路，我看见他迎面走来，特意选了路的另一边，想要快步和他错开。
事与愿违，还有几步远的时候他加速直直冲我奔来。
我的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吓得僵了手脚，凭着本能躲过他的魔爪。
他毕竟喝醉了，没抓住我他一下子失去平衡。我抓住这个间隙拼命往前跑，听到他追上来的脚步声，心跳得飞快。
好在不远处有家便利店，我飞奔着跑了进去。里面除了店家还有两个年轻男生在买东西，我假装若无其事的挑选东西，只有抖个不停的手知道我有多害怕。
我尽量小声地大口大口喘息着，平复心跳。便利店就在美食街第二条路的交叉口，人*流量比住宿区那边多些，中年大叔见状，不甘心的离开。
看到他走了，我随便拿了瓶牛奶付钱，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
那个年代，小县城的大门还没有密码锁。
回到家，看到门锁在晃动的那一刻，我好不容易平复的心又砰砰直跳，心慌程度不亚于刚刚碰到中年大叔时。
我拿着钥匙戳了好几次钥匙孔，才把门打开。反手把门关上，立马拿起电视机旁的手机给爸爸打电话。
“喂，爸爸，你去哪了？我今天上课有些心不在焉，晚上咱父女俩聊聊天呗。
我刚刚到家，恰好看到门口的锁还在晃动，你是不是才出去？我今天有点害怕，你快点回来哦。”
“仟仟，下课了。爸爸今天回去帮你奶奶种玉米了，刚回来洗了个澡，还没来得及吃晚餐。
现在在烧烤摊这边，吃完就回去。你饿不饿，要吃什么爸爸带回去给你。”爸爸温柔的嗓音里透着疲惫。
我摇了摇头：“爸爸，我不饿。你吃完就快点回家，我真的害怕，我看着电视等你回来再睡。记得快点回来。”
挂了电话，我的心还是慌得厉害。
想出去找爸爸，但想起自己刚刚逃过一劫，即使很担心爸爸，也没敢出去找他。
可是那天，就因为我的胆怯，没能等到爸爸回家。
当时，我看着电视等爸爸等睡着了。凌晨一点多，下起了暴雨，打雷声很大，心脏好痛好痛，我惊醒过来。
我给爸爸打了无数的电话，听筒里是官方提示的暂时无法接通，对方已关机的播报声。
一直等到第二天要上学，也没能打通爸爸的电话。
我晃神了一个早上，在最后一节英语课等来了噩耗。
“慕仟仟，出来一下。”班主任和英语老师耳语了几句，才喊我出去。
我的心停滞了一下，惴惴不安的走出去。
班主任的眼睛里有同情和不忍，楼梯口站着村里的堂奶奶。
“慕仟仟，等事情处理完了，你调整好了再回学校。”班主任对我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
堂奶奶红着眼眶把我的手紧紧牵住，轻拍着我的手背，拉着我往楼下走。
我不解的慢慢跟着堂奶奶走，渐渐的心底似乎有了某种可怕的猜想。直觉告诉自己出事了，不是爸爸就是奶奶。
无论是谁我都接受不了，一路上不断的安慰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不会的。
走出校门口，堂奶奶拦了辆出租车，司机询问去哪里的时候，堂奶奶没说地名，只说往东城区那边开。
车子一直往东城区开，都快到郊区了，第三次询问司机的语气里终于带了些不耐烦。
“你们到底要去哪里，不说我就停车了。”
因为心底不好的预感，我扭头看向堂奶奶，同司机一样等着答复。
司机不善的目光下，堂奶奶艰难的说出三个字。
“殡仪馆！”
我的心咯噔一下，眼泪不由自主的大颗大颗滴落下来。
半晌，才努力挤出一句话。
“奶奶还是爸爸？”
堂奶奶红着眼眶，眼泪跟着掉落下来，不忍的别过脸看向窗外。
“你爸爸。”
那一刻，世界都崩塌了，眼泪像断了线的风筝，喉咙失了声，酸涩窒息。
……
【殡仪馆】
门口已经聚了很多人，面容憔悴的奶奶坐在唯一的椅子上，二奶奶四奶奶陪在身侧。
我的到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门口的位置往里望，我能清楚的看见躺在手术台上的爸爸。
法医正在shi检，冰冷的手术刀在爸爸身上不停的划动着，血（xue)腥又残忍。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我浑身颤抖的厉害，下意识往手术室走，却被人拦住了。
我的情绪彻底崩塌，跪落到地上，抽噎地断断续续，喘不过气来。
“仟仟，别吓奶奶。哪里不舒服？别激动，奶奶在。”奶奶跑过来紧紧抱着我。
……
“家属要送他最后一程吗？”入殓师完成最后的工作出来询问。
我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站起来想要进去。
“仟仟，别去。”
我不解的看着拉住我的亲人们。
“仟仟，会吓到你的。听话，就在这远远看一眼就好，不进去了。”
我不理解，哽咽着祈求她们：“奶奶，我想见爸爸最后一面，求您们了。”
最后，我还是被挡在了门外。
远远看着入殓师尽可能的让爸爸拥有最后的体面，只有他一人送爸爸走最后一程。
我就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爸爸独自一人躺在冷冰冰的床上，孤零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