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男儿有泪不轻弹（三）
高凡来到队长办公室，敲了敲门，队长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进。”
高凡推开门，办公室里满满的烟味，队长手里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正认真的看着，高凡走了进去，此时他的心里有些怯意，他不知道当队长知道了这件事后是什么反应，但肯定不是好的，他鼓起勇气
“队长，我是六区队的高凡，想来跟您说件事。”
江成杰抬起头，看着站在面前的这个不敢直视他的男生，
“你就是高凡啊。”
队长的话让高凡有些莫名其妙，他的脑袋飞速的转着，
难道队长知道我？不可能，怎么会，队长这句话的意思，等等
队长不会知道了吧！
高凡比之前更慌了，他的心跳的更快了。
江成杰点了一支烟，眯起眼睛看着高凡
“你想说什么？”
“我，我就是上午的时候顶撞了陈教官，然后，然后现在大家都很不愉快，我觉得这不是小事，所以我想过来跟您坦白这件事。希望您能原谅我，也不要去责罚大家。”
高凡唯唯诺诺的说道。
江成杰盯着高凡，看着高凡这般模样，笑道
“你不用紧张，你们陈教官已经跟我说了。”
高凡陡然一惊，他的心思一直放在自己身上，却忘了陈阳霖，原来他早就跟队长说了这件事，既然队长知道了，那接下来会怎么处置自己和李旭伟等人。
高凡心一横，道
“队长，今天的事都是我的错，跟其他人无关，请您不要责罚他们，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顶撞教官，还是集体暴乱，你知道这得背多大的处分吗？”
江成杰的语气颇有些严肃，
“不知道，但是既然事情发生了，我就不会逃避，但是真的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高凡的心跳愈加激烈，他本以为接下来队长会大骂他一顿，可江成杰却有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高凡没有看错，江成杰竟然笑了。
“你不用紧张，坐下说吧。”
虽然高凡有些纳闷，但还是坐了下来，将整件事情的经过跟队长讲述了一番，说罢，江成杰微微一笑。
“你和陈阳霖说的都差不多。”
差不多？什么意思？
没等高凡寻思过来，江成杰已经掐灭了手中的烟头，咳了咳嗓子，道
“你们两个都没有在讲述事情的过程中偏袒自己，你一直在强调自己的问题以及尽力的淡化和你一起顶撞教官的其他人，而陈阳霖在向我汇报的整个过程也强调了他自己的错误和你们的团结，这让我很欣慰。”
高凡愣愣的看着江成杰，老头子又开口道
“其实在你来之前我一直在看中队的点名簿，找那个敢顶撞教官的高凡，在你的照片里，我看出了一个问题。”
老头故弄玄关，而高凡也忍不住问道
“什么问题？”
江成杰笑了笑
“你不是个擅长交流的孩子，和别人说话是你的软肋，你不想把自己更多的暴露给别人，所以在人们面前你会将自己隐藏的很好。但是这种隐藏也有一定的底线，一旦这个底线被触碰，你隐藏的另一面性格就会爆发。今天你的失控，就是因为陈阳霖的话触碰到了你的底线，我说的没错吧？”
此时高凡已经彻底呆滞住了，队长的几句话将他的性格完美的呈现了出来，他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老头竟然会读心！
高凡不知道的是，眼前的这个老头子，是秦江大学心理学院博士毕业，同时也是省公安厅曲厅长亲自聘请的刑事评估员胡凡英教授的关门弟子。
现在他又一次看向江成杰的眼睛，他突然觉得，这双眼睛的最深处，似乎有着一股力量，能够把人吸进去的力量。
江成杰又从桌子上的深蓝色烟盒里抽出了一支烟，高凡进来的时候瞄过一眼，是老京河，市面价八块一盒，高凡不抽烟，可他没少帮父亲买烟，而父亲恰恰也喜欢抽这个牌子的香烟，所以高凡的印象很深。
“其实你的胆子并不大，但是你有足够的勇气向我坦白，因为你知道这是你逃避不了的事情，你也很聪明，知道先来找我而不是等着我去找你，这点你做的很对。“
高凡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他的心里涌起了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他又想起了一年前班主任在电话里对他的母亲问的那句话：这孩子是不是有抑郁症？
高凡强忍着已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他对江成杰说道
“队长，我感觉自己有时候不是自己，只是一个理想国的角色，我不想在别人面前展现太多的自己，所以我会拼命掩饰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但我这样真的很累，我是不是心理有什么问题？”
江成杰没有说话，他缓缓放下夹着香烟的右手，看着高凡
“这不是病态，而是一种正常的心理，在心理学角度讲，这属于刺猬法则，也就是平常所说的距离产生美，这很正常，你完全不用质疑自己。”
江成杰继续道
“刺猬法则固然不是心理病态，但是作为支配者的你却过于看重这些，长久以往，这会成为你的负担，甚至让你崩溃。所以你必须调整与他人的距离，撤掉你心里的几道防线，接受来自他人的信号。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去责怪任何人，军训是你们来到警校的第一堂课，这堂课出现了事故，也有我做班主任的责任，下午我会召开中队大会，而我刚才对你说的，我希望你能记在心里。”
高凡盯着江成杰，一字一字的说道
“队长放心，我一定会记住的。”
思绪回到教室，此时队长已经讲了半天了，大家的表情和中午在队长办公室的表情一致，他们都没有想到队长竟然会说出一概不究的话。这让他们很是意外，本来抱着‘必死’的决心的众人被感动的直呼谢谢队长队长英明等成语。就连陈阳霖竟然也上台做了检讨，大家自然也就顺着台阶都给足了陈教官的面子。
解散后，当众人纷纷离去时，一个人悄悄地拉住了高凡的胳膊，高凡回头一看，竟是陈阳霖。
陈阳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袋大白兔递给高凡
“老弟，给你的。”
回到了宿舍，李旭伟和宋昊兴奋的讨论着陈阳霖，李旭伟说这是陈阳霖良心发现，而宋昊坚持说是队长逼迫陈阳霖自我检讨的，二人喋喋不休，而高凡躺在床上戴上了耳机，他撕开了一颗大白兔的纸，放在嘴里细细咀嚼着，现在的他比任何人都懂陈阳霖，但是他不会说，这是他的秘密，而他也开始对队长——这个能读懂人心的老头子产生了兴趣，他不会忘记队长今天说的话，他要改变自己，不再做刺猬法则下的傀儡。
耳机里缓缓传出动听的旋律
“还愿确信美景良辰在脚边，愿将欢笑声盖掩苦痛那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