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要去见你
早上，王佳琪正在浴室洗漱时，听见手机响起，她一边刷着牙一边走出浴室，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是孟冬正打来的视频电话。
她小跑回浴室，赶紧漱了口把嘴里的牙膏泡沫吐干净，然后迅速跑出浴室走到床边接听视频电话：“冬正。”她开心地看着手机视频里孟冬正的脸。
“佳琪。”孟冬正带着笑脸，叫王佳琪名字的声音非常温柔，但是脸上略显倦意。
王佳琪顺势在床边坐下，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现在接近七点一刻，孟冬正那边应该是午夜了。因为有七个小时的时差，两个人通电话的最佳时间是在泉清镇的晚上七点，也就是孟冬正那边的中午时分。因为不想打扰到对方休息或者是上课，他们也想能够静下来好好地说说话，所以王佳琪和孟冬正每天都在约定时间视频见面，自从孟冬正出国后，像今天这样一大早地接到他的电话还是第一次。王佳琪奇怪地问道：“冬正，你那边现在都半夜了吧？你怎么还不睡觉啊？给我打电话有事情吗？”
“佳琪。”孟冬正叫她的这一声分明含着有话要说。他停顿片刻，原本靠在床头，现在整个人坐了起来，表情也跟着变得认真。
“怎么了？冬正，是夕夏有什么事情吗？”王佳琪的神情也跟着孟冬正严肃的表情紧张起来。
“不是，夕夏没事，她很好。”孟冬正解释。
“哦，那就好。你突然那么严肃吓死我了。”王佳琪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但是她看到孟冬正还是一副眉头紧锁，神色一点都不轻松的样子，问道，“到底有什么事情啊？你快说啊！你这样弄得我很紧张诶。”
孟冬正把枕头立在背后，直着身体靠在床头，说道：“我跟夕夏谈了让她联系陈枫的事情。”
“真的吗？夕夏怎么说？她会联系陈枫吗？”王佳琪期待着等孟冬正回答。
孟冬正的回答却让她失望了：“夕夏还是不肯联系陈枫。而且她让我也不要再联系陈枫了。”
“为什么？”王佳琪和孟冬正一样，都对孟夕夏的决定无法理解，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生气，她说，“我每天在学校里看见陈枫总是无精打采的，有时候叫他他也不理我，就跟丢了魂似的。夕夏怎么能忍心不跟他联系呢？”
“我知道啊！有时候他悄悄跟我联系，我能看得出来他真的很想夕夏，但是夕夏不跟他联系，他也没有办法。其实夕夏自己也很难受，我经常看见她一个人在房间里拿着跟陈枫的合照，有时候看着看着自己就在那里哭了。可是不管我怎么说，她就是不肯联系陈枫。”孟冬正说话时的表情一脸担心，但却又非常无奈。
“夕夏到底是为什么不跟陈枫联系呢？陈枫现在都已经知道夕夏的身体情况了，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瞒着他啦。”王佳琪对孟夕夏的决定百思不解。
“夕夏想让陈枫忘了他。”孟冬正说出这句话时，就像孟夕夏今天和他说的时候一样，很平静。
王佳琪彻底惊讶了，她问道：“为什么啊？夕夏为什么想让陈枫忘了他？陈枫是不可能忘了夕夏的啊！”
“夕夏怕手术成功不了，她怕继续和陈枫联系的话，到时候陈枫会更痛苦。所以想断了和陈枫的联系，让他现在开始就慢慢忘了她。”
孟冬正说完这些话，王佳琪和他一起沉默了。他们通过手机屏幕看着彼此的脸，心情非常沉重。
“冬正，你说夕夏和陈枫的心里该有多难受啊！他们两个人明明那么相爱，现在却连联系对方都做不到。”王佳琪的神情沮丧到了极点，替这两个好朋友，替他们此刻分离的、以及明天未知的爱情感到担忧。
“冬正，你真的要听夕夏的，不再跟陈枫联系了吗？”王佳琪问。
“你放心，不会。”孟冬正露出了笑容，在植物园和孟夕夏聊完之后，他就已经做了一个决定，他不会再放任孟夕夏这样自我痛苦下去不管。他继续说道，“夕夏从小到大都很坚持自己的想法，只要是她自己决定的事情，别人很难说服改变她。她当然可以做她自己的决定，但我觉得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陈枫也有做出自己决定的权利。陈枫想怎么做，要让陈枫自己决定。”
“嗯，我同意。但是你这样瞒着夕夏跟陈枫联系，她不会生你的气吗？”王佳琪替孟冬正担心。
“没关系，她不会真的生我的气。”孟冬正带着对孟夕夏的心疼继续说道，“我了解夕夏，她总是把最难过的事情藏在自己的心里，哪怕一个人躲起来哭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不想看她对自己这么残忍，我也不想看到陈枫以后后悔。我们两个应该替他们做点什么。”
“好，你说我应该怎么做？”王佳琪坚定地支持孟冬正的想法，她也要和孟冬正一起做孟夕夏和陈枫爱情的守护者。
“你今天去找陈枫，帮我把夕夏不跟他联系的原因都告诉他，问问他到底怎么想。只有知道了他的想法，我才知道该怎么做。”
“好，我晚上给你回电话。”王佳琪看了一眼闹钟，已经过七点半，再不去上学她就要迟到了。她看着手机屏幕上孟冬正的脸，依依不舍地说，“我要去学校了。你那边现在也很晚了，你赶紧睡觉，照顾好自己啊！拜拜！”
“好，拜拜！”
道完了别，孟冬正的脸依然在手机屏幕上看着王佳琪微笑，直到她表情不舍地不得不挂了电话。迅速回到浴室收拾好自己，王佳琪抓起书包就跑出房间。
直到手机屏幕上失去了王佳琪的面容，孟冬正才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关了灯钻进被窝睡觉。
此时早已关灯躺在床上将近一个小时了的孟夕夏，依然清醒着还未入眠。
泉清镇，三月初的天气时晴时雨，不过即使下雨，不大也不久，甚至有时绵绵的春雨刚下完，太阳就跟着出来了。三月的晴天很奇怪，天空总是蓝得干净彻底，一片云的痕迹也没有。
陈枫走出家门的第一件事情仍是抬头看天，今天天气很好。虽然冬末的寒气遗留到了初春，气温还不高，但早晨明晃晃的阳光照在身上已经有了暖意。湛蓝透明的天空明亮清爽，莹莹的蓝色让人看着舒心。恐怕任谁看了这天气，都会觉得活力满满，心情大好。但是对于陈枫而言，天空蓝得越是透亮干净，他就越失落。因为当他抬头看天时想找的，是那一朵朵随风飘荡的云。他的心此时就像头顶这一片没有一丝云痕的万里碧天，空空荡荡。他轻叹一声，低下头，带着掩不住的失落神情，独自走上去学校的路。
自从孟夕夏走后，陈泽不放心陈枫，在泉清镇一直陪着他直到开学，他也不得不回公司去处理工作。陈枫的生活又回到了最初一个人的日子。他并不介意失去父亲的陪伴，对他母亲回来的日子好像也没有那么地期待了。对于自己残缺不整的家庭，对于不在身边的父母，他早就已经在孟夕夏的陪伴下释然了。孟夕夏给他的爱，孟夕夏让他再度燃起的爱，早就弥补了家庭给他造成的创伤。他现在每天的失魂落魄，只是因为当孟夕夏离开时，他的那颗心也跟着她一起走了。
曾经一个人生活时，在孟夕夏闯进他生活之前，他只是偶尔会觉得孤单，但是得到一份真挚的爱后又失去，让他比未曾拥有和孟夕夏的爱之前，更多了一份从未有过的更甚于孤单的寂寞感觉。
陈枫每天早晨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情，是对着放在床边柜子上孟夕夏的照片说早安，然后起床走到书桌前，打开孟夕夏留给他的许愿瓶，从里面挑选出一颗星星小心地打开，看孟夕夏在上面写下的想让他这一天为她做的事情。
陈枫今天早上抽到的孟夕夏的愿望是让他看天空里的云。可是陈枫也不知道为什么，进入三月以后，晴天的天空总是没有一片云。一路上思绪纷飞，不知不觉陈枫已经走到了学校门口。开学时间的校园依然热热闹闹，进入校园的学生三三两两有说有笑，脚步或匆忙或悠闲地陆续涌进校门。
陈枫走进学校，又抬头看天，在这里也同样看不到一丝云的痕迹。陈枫把目光从天上收回来，面露一丝无奈的笑容。
“傻瓜！”他笑着低语，“你都不知道三月泉清镇的天气怎么样就让我看云。你知道三月的晴天一直都没有云吗？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你呢？我该怎么告诉你呢。”陈枫的神态怅然若失。他知道孟夕夏不想和他联系，他尊重孟夕夏的想法，但却忍耐得十分痛苦。
离高考只剩三个月，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为了考上更好的大学争分夺秒。在决定十二年苦读成果最后的冲刺时间里，每个人都自顾不暇，更别说关注别人了。教室里每一组桌椅组成的每一个座位，就是每一个人接下来三个月的全世界。在那一个个孤军奋战的小世界组成的整间教室里，陈枫选择每天独自一个人坐在教室角落靠窗的座位上，屏蔽所有一切，苦苦地想念着他心里的人。
上课看向黑板时，会让他想起曾经抬眼就看见孟夕夏坐在他面前的日子。低头做题时，会让他想起曾经和孟夕夏一起写作业的场景。课间无意看到同学前后开心交谈时，会让他想起曾经孟夕夏转身趴在他桌上和他聊天的时光。在校园里闲走时，会让他想起曾经和孟夕夏一起并肩嬉笑的样子。学校里的一切，学校里的每分每秒，都让他无法不联想到曾经和孟夕夏一起度过的时光。因为对孟夕夏的思念，他没有办法专心做任何事情。这样的日子，他竟然一个人独自承受，熬过了一个多月。让他坚持下来的，是孟夕夏对他的要求，是他对孟夕夏的理解，是他知道孟夕夏坚定忍受着每分每秒和他一样思念的煎熬，是他对她重回身边的期待。
陈枫原本不想违背孟夕夏的意愿，他觉得至少他应该是要理解她，支持她的，但是，他好像真的无法再忍受孟夕夏不在他身边的日子了。望着窗外重新吐出新芽的树，看着那一碧万里没有云的天空，陈枫的心里有某样东西在蠢蠢欲动。他心里的一个决定，随着每分每秒对孟夕夏思念的增加也逐渐变得更清晰坚定。
“陈枫！”王佳琪出现在陈枫的教室门口喊他。
陈枫随着中午放学的人流走出教室，来到王佳琪身边，问道：“有事吗？”
“我们找个地方一起吃午饭吧，我有事跟你说。”王佳琪说完拉着陈枫就往学校外走，样子看着挺着急。
陈枫和王佳琪来到学校附近的时光咖啡屋，快速点完餐，然后找了位置坐下。
“说吧，什么事？”陈枫说话时没有看王佳琪，而是透过玻璃窗看着窗外的天空出神。虽然知道天上除了一片蓝色什么也没有，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看天，注意着天上可能会随时出现的他想见的东西。
“冬正今天早上打电话给我，跟我说了夕夏的事情。”王佳琪看着陈枫说。
一听到“夕夏的事情”，陈枫的神情就变得紧张激动，问道：“冬正说什么了？夕夏发生什么事情了？”
王佳琪看陈枫突然紧张的情绪，知道现在他对孟夕夏的所有事情都非常敏感，恐怕是自己的话让他误会了，赶紧解释道：“没事没事，你先别激动。夕夏什么事都没有，她很好。”
“她很好。”陈枫默念着王佳琪说的这三个字，神情放松下来，语气也平缓多了，问道：“她现在真的很好吗？”
“陈枫，其实夕夏很不好。”王佳琪把椅子拉近桌子，整个人坐得离陈枫更近些，看着他继续说道，“冬正说夕夏每天都很想你，有时候因为想你还会看着你们俩的合照躲在房间里偷偷地哭。夕夏不肯联系你是想让你把她忘记。因为她害怕手术失败不能再回到你身边，她害怕你会因为她最后离开而更痛苦。所以她决定在手术成功之前绝对不联系你，她还让冬正也不要再跟你联系。夕夏就是想跟你彻底断了联系好让你忘了她。你也知道夕夏一旦做了决定，就没有人可以改变她的想法。但是我和冬正不想看到你们两个明明这么相爱，却受着这样分离的折磨。所以我们想知道你的想法。你赞同夕夏的决定吗？还是？”
陈枫因为王佳琪的话陷入了思考。王佳琪期待地看着陈枫，等待他的回答。
就是因为了解孟夕夏的想法，理解她对自己的那份爱，想要尊重她的决定，所以陈枫才选择一直忍耐着，听从孟夕夏留给他的信里的嘱咐不和她联系。但是他发现自己实在是做不到。他无法忍受孟夕夏不在身边的日子。他更无法忍受孟夕夏独自承担对她生命未知的恐惧和痛苦。他最无法忍受的是，孟夕夏除了要承担面临生命威胁的压力和无助，还要承受因为思念他而孤单寂寞。
他深深明白孟夕夏是一个内心比谁都想要坚强的人，因为他和她一样，在遇到彼此之前，他们都曾经是看似内心坚硬如铁的人。但就是这种强装的坚强，有时候也最是脆弱。现在的他们，是彼此最坚强的力量。他知道孟夕夏现在一定非常想要他陪在身边，但是对他的爱和担心压抑住了她对他的渴望。清楚明白这点的陈枫，即使再不想违背孟夕夏的意愿，也不能再无视着孟夕夏的痛苦和自己的思念而独自在泉清镇生活了。
“我要去找她！”陈枫抬眼看着王佳琪回答，眼神异常坚定，语气恳切地继续说，“我不想再在这里等夕夏回来，我要去夕夏身边陪着她！”
“你想怎么去？”王佳琪问。陈枫的话让她不禁有些激动，好像她正在推动着一对有情人的重逢。
“我会申请去留学。你帮我跟冬正说，让他帮我准备夕夏学校的申请资料，我在这边尽快申请签证。只要签证一下来我就马上出国。”
“好！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又酷又帅的陈枫嘛！”王佳琪脸上的喜悦之色已经藏不住了，她脑海里仿佛已经出现了陈枫和孟夕夏在异国他乡重聚时的场景，不禁替他们两个笑得开心极了。
陈枫重新看向玻璃窗外的天空。他好像隐约看见了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一丝淡淡的云。他的嘴角不禁挂起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