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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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秦始皇巡游全国

统一中国后,秦始皇主要活动内容之一,就是在全国各地巡行。在短短的12年里(前221年至前210年)秦始皇就兴师动众、长途跋涉地巡行达五次之多。这种巡行是秦始皇进行统治的重要手段,构成了秦代历史不可缺少的部分。

一 人民对秦暴政的反抗和秦始皇出巡

各地人民反对秦暴政的斗争 对于秦始皇的暴政,人民报之以不屈服的斗争。在秦统一全国前后的长时间内,各地人民反对地主统治的斗争从来没有停止过,随着秦始皇统治的残酷程度加深,人民反抗斗争也愈来愈激烈。

秦始皇三十一年(前216年),就在秦王朝的首都咸阳,秦始皇与四个武士一起“夜出逢盗兰池,见窘”(《史记·秦始皇本纪》)。“盗”竟得以迫近秦始皇左右,而且使这个独夫“见窘”,狼狈不堪,可见当时人民群众对秦王朝的反抗斗争达到多么激烈的程度!这一次遭遇,虽因“武士击杀盗”,而使秦始皇幸免于死,但对秦始皇的威胁是相当大的,他下令“关中大索二十日”,对人民实行报复性的镇压,用以防范人民的反抗。

但是,压迫愈深,反抗愈烈,人民群众反抗秦始皇及其所代表的地主阶级斗争的烈火是扑不灭的。秦始皇三十六年(前211年),有一颗陨石落到东郡,立即有“黔首”在这块石头上刻下“始皇帝死而地分”七个字,诅咒秦始皇,表达了对统治者的仇恨。秦始皇对此事,采取更加残酷的手段实行大规模屠杀,当他派人“逐问”而捉不到作案者之时,竟“尽取石旁居人诛之,因燔销其石”(《史记·秦始皇本纪》)。

人民对秦王朝的统治不满和反抗,以各种形式表达出来,由于赋税繁重,“百姓贺死而吊生”,所以在人民中流传着这样的民谣:“渭水不洗口赋起”(《七国考》引《大事记》),讽刺横征暴敛。秦代的民歌“生男慎勿举,生女哺用,不见长城下,尸骸相支柱”(《太平御览》卷571引),控诉修长城给人民带来的苦难。还有童谣直接咒骂秦始皇“阿房阿房,亡始皇”(《述异记》)。秦始皇三十六年(前211年),竟有人在华阴的平舒道(在今华阴市附近,北濒渭水,南限华山,为关中通向东方的重要道路),拦截秦始皇的使者,对他说:“今年祖龙死”(《史记·秦始皇本纪》),“祖龙”就是秦始皇,公然咒骂秦始皇今年就死,说明人民的愤怒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人民群众各种形式的斗争,对秦王朝统治者的威胁很大,尽管秦始皇本人狂妄骄横、目空一切,也不能不对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形势感到担心。在统一后的十余年间,他先后五次巡行,几乎是马不停蹄地“亲巡天下,周览远方”。尽管各次都有不同目的,但五次巡行都有一个共同目的:就是到各处耀武扬威,加强对各地的控制。据文献记载,秦始皇出行时随着他的有隆重的仪仗和庞大的车队:“大驾属车八十一乘,法驾半之。属车皆秔盖赤里,木(朱)轓,戈矛弩諹,尚书、御史所载。最后一车,悬豹尾,豹尾以前,比省中。”(《续汉书·舆服志》)这一套铺张排场的车驾仪仗,兼收东方各国统治者仪仗的特点:“秦灭九国(原文如此——笔者注),兼其车服,故大驾属车八十一乘也,尚书、御史乘之。”(《独断》)秦始皇以这样威风凛凛的气势巡行各地,其他的目的——如“游观”、封禅、巡视边防——有的还可以达到,唯有防范人民反抗的目的却达不到。而且就在秦始皇巡行的过程中,反抗秦朝政府的烈火愈烧愈旺,就连秦始皇本人,最后也在全国农民大起义爆发的前夕,死在巡行途中。

第一次巡行至陇西北地 秦始皇二十七年(前220年),统一中国的次年,秦始皇就开始远途巡游。这一次的方向是咸阳以西。当时从咸阳通向西方有两条大路:一条沿泾水河谷西行,一条沿渭水河谷而至洮河流域,再往西就是通向西域即后世所谓的“河西走廊”。秦始皇一行由咸阳出发,沿通向洮河河谷的大路,达到渭水发源地的陇西郡,又沿泾水至北地郡,直达泾水上游的鸡头山(甘肃平凉西),过回中(甘肃平凉北),然后返回咸阳。

秦始皇结束了在东方的战争后,次年就急急忙忙地到咸阳以西的地区“巡游”,其目的不仅是向当地臣民,而且也是向域外的各国炫耀武功。因为当时通过西域走向中亚的一条路,是中国与外国联系最密切的路线。早在公元前7世纪就有人往来于这条道上(见张星烺《中西交通史料汇编》第一册),自秦穆公“称霸”西戎以后,“秦”的名声就从这条路上传至遥远的域外。不久,“秦”就成为域外民族对中国的称呼。成书于公元前4、5世纪的古波斯弗尔瓦丁神赞美诗就称中国为“赛尼”。古代希伯来人的圣经《旧约·以赛亚书》中有这样的词句:“看哪,这些从远方来,这些从西方来,这些从希尼来。”上述文献提到的“赛尼”“希尼”就是“秦”的音译。有些《旧约》中译本就径将“希尼”译为“秦”。这一切表明:秦同遥远的西方域外诸国,从很早以前就互通声气,那些域外的诸国,正是把“秦”视为中国的。过去有些学者认为,“支那”或“China”源于“秦”字,是由于秦始皇逐匈奴,而使秦名远扬域外,如薛福成说:“欧洲各国,其称中国之名;英曰采依那,法曰细那,意曰期纳,德曰赫依纳,拉丁之名则曰西奈。问其何义,则皆秦之音译……揆其由来,当由始皇逐匈奴,威震殊俗,匈奴之流徙极远者,往往至今欧洲北土……彼等称中国为秦,欧洲诸国亦相沿之而不改也。”(《出使日记》)这里说是由始皇逼匈奴远徙之后才使“秦”的名声传出去的,显然太晚,也无法解释早在公元前4、5世纪就已在古波斯文献弗尔瓦丁神赞美诗中出现的“赛尼”一词,和古希伯来人圣经《旧约·以赛亚书》中的“希尼”(秦)国。因此,合理的推测,当是在春秋时期秦穆公伐“西戎”时,“戎、狄”的向西流徙,将秦的影响带向西方。关于这个问题,笔者已有专论说明(见拙作《论秦穆公》,载《人文杂志》1980年6期)。以“秦”(China,支那)作为中国的称呼应始于此时。但秦王朝成立以后加深了秦的影响。这应是无疑问的。近来还有人别出心裁,妄图否认“支那”为“秦”的译音,而言“支那”乃“荆”之对音,从而断言“支那”一词的产生是由楚国强大所致(苏仲湘《论“支那”一词起源与荆的历史和文化》,《历史研究》1979年4期),这种论断是站不住脚的。笔者已另有专论驳斥(见《“支那”称谓源于秦还是楚》,载《人文杂志》1981年第6期),不赘述。秦始皇刚刚完成了统一大业,在边境上的战斗尚未结束的时候,就来到秦的西方,正是为了在西部边郡宣扬“国威”,再通过这里的迁徙不定的“戎”人,将秦朝的消息传向遥远的西方,通过这个方式,向全世界宣布:秦王朝在东方诞生了。

二 五年中的三次出巡

从公元前219年至前215年,秦始皇曾连续三次远道出巡,这三次出巡的方向都是刚刚取得不久的东方各地。连同前一次出巡一起计算,我们把这三次出巡分别称为第二、三、四次出巡。

第二次巡行往东南方向 秦始皇二十八年(前219年)秦始皇向东方和南方巡行。这一次随行的重要官员,有王离、王贲、隗状、王绾等列侯和丞相,还有当时尚为卿的李斯。车驾浩浩荡荡地由咸阳出发,沿渭水出函谷关(河南灵宝),经雒阳县(河南洛阳东北),至荥阳。由荥阳附近北行,穿过当时在此尚存的河道交通网,直达邹峄山(山东邹城南)。

秦始皇风尘仆仆地到这里来的目的,除“巡视”郡县、宣扬“皇威”外,主要是为“封禅”。在春秋战国时代,齐、鲁为一文化中心。当时的人们认为人间的帝王应到泰山去祭上帝,表示受命于“天”,在泰山上祭谓之“封”,在泰山下祭谓之“禅”,故称为“封禅”(顾颉刚《秦汉的方士与儒生》)。秦始皇远道而来,就为了封禅。他先至邹峄山立石颂秦德,然后登上泰山,行封禅礼。谁知这种礼仪当时已无人晓得如何办,气得秦始皇将随从的儒生和博士完全斥退,自己到泰山顶上行“封”礼,又到梁父山(山东新泰西)行“禅”礼。这礼仪无非是秦始皇根据秦国礼仪编出来的。封禅以后,秦始皇了结了一件大事,心中非常得意,就在梁父山刻石颂德,宣称“亲巡远方黎民,登兹泰山,周览东极,从臣思迹,本原事业,祗诵功德。治道运行,诸产得宜,皆有法式”(《史记·秦始皇本纪》)。反映了秦始皇自鸣得意的心情。尽管封禅是一件十分可笑的迷信活动,但在当时的儒生中,却视为最神圣的大事,那些未能参与封禅的儒生博士,为此还十分怨恨秦始皇。可见,这件事在当时是非同小可的。

由泰山下来,秦始皇经黄(山东龙口东南)、裍(山东烟台福山东南),穷成山(山东成山角),登之罘,又于之罘立石“颂秦德”,然后至琅邪。在琅邪,秦始皇留连达三月之久,又迁“黔首三万户琅邪台下,复十二岁”(《史记·秦始皇本纪》),并在琅邪台刻石颂“德”,然后继续前进。

自琅邪向西南,经当时的东海郡治郯县而达于彭城(江苏徐州)。据说象征着天子权力的周鼎就沉没于泗水,秦始皇就斋戒祷祠,令千人下泗水捞周鼎,结果毫无所得。又继续南下渡淮水,而至长江中游的衡山和南郡。由南郡到湘山祠(湖南岳阳西),这一段路是利用长江水道浮江而行。在湘山祠因遇大风,影响秦始皇一行渡江,于是秦始皇大怒,听说湘山有神乃尧之女、舜之妻,就令刑徒三千人“皆伐湘山树,赭其山”(《史记·秦始皇本纪》)。秦始皇与“神”搏斗的愚蠢行为,适足以表现其狂妄的心理。

对着秃山发够雷霆之后,秦始皇就率领他的一行人,取道汉水流域,经南阳郡至武关而回咸阳了。

秦始皇第二次巡行的目标是东方和南方,封禅是这次出行的主要目的。这一年也正是秦王朝派兵向南越进攻的时间。秦始皇远渡湘水与此也应不无关系。

第三次巡行至琅邪、上党 秦始皇二十九年(前218年)即第二次巡行的次年,秦始皇又向东巡游。他如此频繁地巡行东方,反映了当时秦王朝东部地区统治不稳定。原来,这里反对秦王朝的力量较大,六国贵族和人民群众对新建立的秦王朝多抱着敌对的态度。果然,这次秦始皇出行,刚走至阳武博浪沙(河南中牟北)就遭到张良与力士的狙击,差一点送了性命。

张良原是韩国的公子,其祖父、父亲曾为韩国五世君主之相。当公元前230年秦灭韩时,张良年少“未宦事韩”,他怀着对秦的仇恨,“弟死不葬”,倾其全家财产“求客刺秦王”。后来得到一力士,张良特为他打造一百二十斤的铁椎一个,埋伏于博浪沙中。当秦始皇车队经过此地时,早已隐藏在这里的力士就将铁椎向车击去,不料没打中秦始皇所乘之车,却“误中副车”,秦始皇得以幸免,遭此一击后,他就下令“大索天下”(《史记·留侯世家》)。但张良早已逃走到远方隐居起来了。

秦始皇“为盗所惊”后,仍沿上一次走过的路线,继续向东走,再次到之罘和琅邪。至琅邪后折向西北,沿漳水河谷抵浊漳水上的上党郡,然后返回咸阳。

第四次巡行至东北方向 秦始皇三十二年(前215年)秦始皇又开始了第四次远途巡行。这次巡行的目的地是碣石(河北秦皇岛附近)和北方边塞。从咸阳至碣石的路上,所经过的地方有许多是原魏、韩、赵、齐等国的交界和黄河流经之处。这里有不少阻塞交通的城郭和筑有“以邻为壑”(《孟子·告子》)造成水患的堤防。秦始皇在巡行中,就下令“堕坏城郭,决通堤防”(《史记·秦始皇本纪》)。这件事对社会生产和经济发展是有益的,秦始皇对此也颇为自豪,到碣石秦始皇所登临之碣石在今河北秦皇岛至北戴河之间,近人黄盛璋氏已有考证,见本书第一章注。在中国古籍中出现“碣石”之名的很多,所以往往被人们错认。最近,谭其骧先生新著《论“五藏山经”的地域范围》中有一节专门论证各书中所记“碣石”今地,可视为对这一问题的总结性研究成果(当然,谭先生此文主要目的不在这里)。其中指出:“见于古籍记载的碣石山有好几个。《禹贡》冀州,导山和北山经三处所见碣石实各有所指”并非“同指渤海北岸秦皇汉武所登的碣石,即《禹贡》导山的碣石”等论断皆是十分精辟的。此论文目前尚未在国内刊物上发表,蒙谭先生亲自将参加国际学术会议之印刷文稿(Outprintfrom Explorationsinthe Historyof Scienceand Technologyin China)寄赠,笔者借此机会向谭先生表示感谢。,照例要刻石记功。在碣石刻石中,还专门提到“堕坏城郭,决通川防,夷去险阻”。显然,秦始皇是把劳动人民的功绩记在自己的账上了。

从碣石向西,秦始皇经右北平、渔阳、上谷、代、雁门、云中诸郡,巡视秦王朝北方边境。此行的目的乃是为伐匈奴作准备的。所以到上郡后,就直接返回咸阳。

此次巡行归来后,秦始皇立即派蒙恬率三十万军队向匈奴进攻。(见本书第一章)

三 第五次巡行和始皇之死

走向死亡的第五次出巡 在秦始皇统治的最后几年,有两件事像魔魇一样始终威胁着他,这就是死亡和人民的反抗。他虽知死亡不可避免,而加紧为自己修坟墓,但又妄想长生,故接二连三地派人找不死之药,甚至屡次被骗亦不悔悟。对于人民的反抗,更是毫无办法,尽管秦始皇采用十分残酷的手段实行血腥镇压,还频繁地到各地巡行,而各地反对秦王朝统治的斗争火焰愈烧愈旺,最后竟发展到拦截皇家使者、公开咒骂“今年祖龙死”的地步。这些现实不能不使秦始皇感到恐惧,他占卜、算卦“得游徙吉”(《史记·秦始皇本纪》)。因此,就在秦始皇三十七年(前210年),秦始皇出发进行了第五次巡游。

这一次随同秦始皇出巡的有已升至左丞相的李斯和少子胡亥,其余近侍如赵高等当照例一起前往。十月从咸阳出发,出武关,沿丹水、汉水流域至云梦(洞庭湖及武汉附近一带湖泊区),再沿长江东下,经丹阳(安徽当涂东),又利用水道和运河至钱唐(浙江杭州),临浙江,原来准备从这里渡水上会稽(浙江绍兴南),但因“水波恶”不宜渡舟,只得西行二十里,改由狭中(浙江富阳附近)渡水,上会稽山,祭大禹,并于会稽山上刻石留念。

在会稽刻石中,除一般“颂秦德”以外,还针对当地文化、风俗比较落后的情况,特别指出要“禁止淫泆”改变落后的风俗习惯,这是值得肯定的。

从会稽返回后,秦始皇等从江乘(江苏镇江北)渡江,至琅邪。秦始皇数次至琅邪,大约是因为这里是东海之滨,而传说中的仙人,就在东海的蓬莱山上。这一次秦始皇来至琅邪,为他求神药数年不得的方士徐巿等,又跑来骗他说,蓬莱山上神药是有的,只因海中有大鱼阻挡通路,请派人先把这些大鱼除掉。秦始皇求药心切,竟愚蠢地对这些荒诞不经之言深信不疑,立即派人入海射鱼。自己也拿起连弩等候大鱼“出射之”。结果,从琅邪北至荣成山《史记·秦始皇本纪》原文为“自琅邪北至荣成山”。《正义》注云“即成山也,在莱州”这是指“成”而言,“荣”实乃“劳”之误,即劳山,在今山东省东端。因此,“荣成山”应为“劳成山”,即“劳山”和“成山”。章巽著《秦帝国的主要交通线》(载《学术月刊》1957年第2期)对此有详确考证,不赘述。另,本书所述秦始皇几次出巡路线,主要根据章巽的《秦帝国的主要交通线》一文,未一一注出,特此说明。,也没见到大鱼,又至之罘,才射杀一条巨鱼。然后登陆,那个方士徐巿早已不知去向关于徐巿走后的下落,以前曾流传许多传说,有的说他率领三千童男童女到达日本从此定居下来,成为日本人。类似的传说在日本也很多。据日本学者大庭脩著《图说中国の历史》2《秦汉帝国の威容》中记载:……在秦汉时代中日两国不仅有物品的交流,也不仅有倭人到中国去,而且相互的往来、有秦朝、汉朝的人到日本来。有这样的一句成语:“在春天的海里,像徐福的船那样航行”。这里就提到传说中的徐福。他是山东人,据《史记》记载:徐福是一个具有神仙思想的方士,当他得知始皇帝希望长生不死时,就于公元前二一九年上书“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仙人居之。请得斋戒,与童男女求之。于是遣徐福发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仙人。”但(徐福)数年未求得仙药,被始皇帝诘问,他因害怕治罪而逃亡。 再说,在日本的传说中,这个徐福到了纪州熊野。养育的这些童男童女就成为当地人了。现在,在和歌山县新宫市之南还有徐福的墓。另外,在佐贺县、石川县、爱知县等也有据说是徐福的墓。不过,考察上述说法,其真实性颇为可疑。因为,在中国至六世纪左右才有将日本作为蓬莱岛的说法。所以,上述传说,不过是反映了把中国和日本联系起来的一种臆测而已。 大庭脩教授否定了徐巿东渡日本的传说的真实性,但并不否认在秦代有中国人东渡日本,“在平安时代初期,公元八一四年朝廷所集的诸氏系谱《新撰姓氏录》中,左右京和畿内五国共记入一一八二氏系谱。内有三二六氏属于中国、朝鲜族,其中左京的太秦公宿弥,出自秦始皇三世孙孝武王”(见日本讲谈社出版《图说中国的历史·秦汉帝国的威容》第183页“秦汉皇帝的子孙们”)。另外,日本学者所著《中日文化交流史》(木宫泰彦著,胡锡年译,商务印书馆1980年出版)中也不记徐巿入日本之事,而记日本古籍《应神记》《古语拾遗》所载弓月君(融通王)率秦人移居日本事。可见:徐巿入日本乃是流传很广的一个浪漫的传说,史无可考。但秦人确有去日本者,也是不能否定的。,秦始皇只得取道临淄西归。

本来就体弱多病的秦始皇,平时就纵欲过度,又加之旅途劳累,当车驾行至平原津(山东平原南)时,就得了重病。此人一贯怕死,更忌讳说“死”,故群臣“莫敢言死事”。但事实无情,秦始皇的病愈拖愈重,他自己也感到死亡就在眼前。于是,令中车府令赵高赐公子扶苏书信,令其速来咸阳安排后事。然而,这封书信尚未送走,当七月丙寅这天,行至沙丘平台(河北巨鹿东南)时,秦始皇就死了。这个幻想长生不老的一代暴君,只活了50岁,就结束了他的一生。

秦始皇死后,丞相李斯恐贸然宣布会引起大乱,于是先秘不发丧,将尸体放在辒辌车中,每日照常令人送水送饭,以掩人耳目。只有赵高、胡亥及五六个宦者知道底细。车驾兼程向咸阳赶路。这时赵高趁机进行阴谋活动。原来赵高曾当过胡亥的老师,给他教“书及狱律令法事”(《史记·秦始皇本纪》),颇得胡亥宠幸。公子扶苏则信任蒙恬,而蒙恬之弟蒙毅也曾受到秦始皇的信任,有一次赵高犯法,蒙毅曾判处其死刑,因秦始皇说情才把他赦免,得以不死。有这样的关系,赵高乃与“丞相李斯、公子胡亥阴谋,立胡亥为太子”(《史记·蒙恬列传》)。开始时,胡亥和李斯都不敢,但在赵高的怂恿下,终于参与了赵高的阴谋。他们将秦始皇诏书召扶苏来咸阳会葬并继承帝位的内容,改成斥责扶苏“无尺寸之功”、“不孝”,并令其自杀,还责备蒙恬“为人臣不忠”(《史记·李斯列传》),同时“赐死”。书信伪造完毕后,盖上秦始皇的玉玺,令胡亥的亲信送往扶苏、蒙恬率军的驻地——上郡。

当扶苏在上郡驻地见到来书后,立即要奉“诏令”自杀,蒙恬劝他调查一下原委再说,但扶苏不听,毫不怀疑,说“父而赐子死,尚安复请?”便乖乖地自杀了。蒙恬不肯自杀,被使者逮走,囚禁起来。

这时,载着秦始皇尸体的车驾已从井陉绕道九原向咸阳进发了。他们故意从北边转一大圈,为的是掩人耳目,也为等扶苏的消息。时值盛夏,载尸的辒辌车已散发出臭气,赵高就令载“一石鲍鱼,以乱其臭”(《史记·秦始皇本纪》)。为了篡位,胡亥、赵高等可谓用尽心机矣!

由九原沿直道抵咸阳时,扶苏自杀的消息已经传回。于是,赵高、李斯等代表朝廷公开发丧,太子胡亥继位,是为秦二世皇帝。

秦始皇在阶级矛盾急剧激化的形势下,惊恐地离开人世,胡亥依靠赵高进行宫廷政变当上秦王朝的第二代皇帝。但是他哪里会想到,这个“神圣”的皇帝宝座,正处在即将爆发的火山口上。

对秦始皇的评价 对于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封建皇帝究竟如何评价?自秦亡后直到今天,仍是一个众说纷纭的问题。要全面地评价秦始皇,必须把他置于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去分析他的功过是非,去研究他的贡献和罪恶,这样才可望得出较为合乎历史实际的结论。

根据这样的观察,应当说,秦始皇是对中国历史发展有巨大贡献的杰出的历史人物,同时也是一个残酷的暴君。他的功绩是主要方面,但不能因此掩盖其罪恶,他的罪恶是深重的,但也不应因此抹煞其巨大的历史功绩。

秦始皇的最重要历史功绩,在于完成了统一事业,建立了历史上第一个封建中央集权的国家。

秦统一中国,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主要是人民群众生产斗争和阶级斗争推动的结果。但是,秦始皇作为新兴地主阶级的代表,在统一中国过程中具有宏大气魄。他的功利主义价值观是推动统一事业的主观原因。以往,评价秦统一中国或秦始皇功过时,很少从人的主观方面去探讨。近年来,笔者研究中国古代文化史,发现价值系统在人类文化史上的重要性。提出:秦统一中国,不仅有其客观经济、政治、军事方面的条件。而且与秦国文化中功利主义的特点、秦人价值观中追求功利,求“大”、贪“多”传统有直接原因。在评价秦始皇时,若能估计到这方面的因素,将会对历史现象做出更合理的解释。请参阅拙作《从秦人价值观看秦文化的特点》(《历史研究》1987年第3期)及《秦人的价值观和秦的统一》(《人文杂志》1987年第2期)就是在统一六国以后,秦始皇的历史作用也是应当肯定的。秦王朝的建立,是历史的进步,它所创建的许多制度,在当时来说都是适应历史进步的大胆的改革。秦王朝的许多制度和措施,不仅对后来的两千年封建社会有深刻影响,而且及于今天,如文字的统一就是一例。秦代开始,奠定了我国统一的多民族的封建国家的基础。这当然不是秦始皇个人的功劳,但作为当时的最高统治者,秦始皇的贡献也是应当被承认的。在中国历史上,秦始皇是开创一个时代的代表人物。

但秦始皇还是一个稀世的暴君。他的残暴不能仅仅用“地主阶级本性”这一般原因去解释,也不能用秦国的历史传统为之开脱。秦始皇完成了秦国先代国君统一中国的计划,同时也把秦国“酷烈”的残酷统治手段发展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他个人性格残忍、好大喜功、刚愎自用、独断专行以及恣意享乐,乃是加重人民苦难的重要原因。正因为如此,也是由于他把当时的社会经济推到崩溃的地步,使秦王朝又成为历史上一个极其黑暗的时代。

秦始皇就是这样一个历史人物:他既是一个有巨大贡献的政治家,也是一个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