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覆水难收
这天小魏电话给一凡,问一凡是不是在老家了?一凡说你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了。小魏说:“我这两天正好家里有个亲戚要结婚,就这么随口一问,没有想到还问着了。”一凡说:“我们也不要去城里了,就到我家吧,我们兄弟钓个小鱼,弄个鱼汤吃吃。”小魏说:“你等着,我很快就到。”一凡发了定位给小魏,自己到镇上再去买了点蔬菜,还有盐水鸭之类的,买了两瓶好酒。
等一凡回来的时候,发现小魏在家里等着了,老妈陪着他说话了。一凡说:“老妈你还记得小魏吗?”老妈说:“你还真把我当老糊涂了,那时候你在县城读书的,小魏还经常到我们家来玩的,也经常去我们租的房子那边吃饭。”一凡说对对对。老妈说:“你们聊,我过去做饭去。”
一凡又把舅舅请了过来,三个人喝得很开心,因为小魏是在衙门工作的,和舅舅这个前体制内的人,还是挺对脾气的。比如之前舅舅认识的一些,他那个时代的领导,后面有的也到了省城做了大官的。小魏还是能够通过学习历史认识几个,而且这些人的子侄,有些依然是虎踞龙盘在关键的岗位上。两个人倒成了忘年交一样的,喝得不少,舅舅还准备将他的那段历史重新来描述一遍,被一凡拦住了。不然这个两斤酒不够,一凡送舅舅回去,小魏也跟着他一起,说吃饱了走走消化消化。
等把舅舅送到舅妈眼前,两个人回去的路上,小魏叹了一口气说:“一凡你也不要隐瞒我,你和我说说到底过得怎么了?你最近!”一凡还在狡辩:“我没有什么,你这么突然问这个?”小魏接过一凡递过来的烟,一凡将打火机递过来,帮小魏点上。小魏说:“我怎么能知道,是你妈都和我说的。”一凡不解道:“她和你说什么了?”小魏说道:“你去买菜了,她说最近你怕是婚姻出问题了,总感觉你今年走的不顺利,磕磕碰碰的。我开始也以为她是开玩笑的,你妈说最近你故去的父亲老是托梦给她,让她好好问问你,不要把家庭给折腾没有了。钱什么的,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挣。”
一凡心想,肯定是老妈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了,托梦的事情,一凡也觉得有点不好说。但是既然小魏已经说到这边了,一凡也没有在隐瞒,说:“家里的确是有点问题,我也是想单独的静一静,才到老家来住一段时间的。”小魏说道:“你肯定也有你的原因,为了孩子着想吧。不管谁犯了多少的错误,都宽容一点吧,自己的鞋,自己穿的最舒服。其实我有时候也想逃避,也想离开,但是走不掉,逃不脱的,你就是换了一个人结婚,难道生活的烦恼就消失了吗?什么东西都是原配的最好,毕竟在一起生活多少年了,孩子这么大了,我就劝你这么多吧。你在江湖上闯荡,肯定见得东西,比我多的多了。我听说老唐也离婚了,他想回头,但是他老婆,不对应该叫做前妻了。人家很快又组建了家庭,想回头太难了。趁现在你们还在犹豫,还在等待,还在尝试,赶紧回头吧。你老婆人不错,你想想看你家之前是什么条件,她愿意嫁给你。现在学区房也买了,也升值了,你的公司我听说也在沅国赚了很多。生活一步一步往上走,你就不要七想八想的。”
一凡听得出来小魏心里想的应该是一凡,他赚了点钱,开始有点飘了,开始找小三了。大概八九成的外人看来,都会这样去想。可是一凡心里的苦闷又要和谁去倾述了。一凡说道:“兄弟啊,想分开的人不是我,我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是两个人真的坚持不住了。总觉得我这么做,是为了家里,是为了挽救家庭,可是力气用的越大,将家庭撕裂的更深。我和她已经不在同一个轨道上了,我想回头,可能以我们现在的状态,也是分床各自睡各自的,在孩子和亲戚家人演戏而已,你想就这样演一辈子吗?你不要说我们现在还没有宣布了,而且就是我一个人回家来住几天,演一出独角戏,我妈都已经察觉出来了。如果真的我们去演一场几十年的戏,她们看不出来吗,我们不累吗?”
一凡接着说道:“小魏,我不知道你是否记得有这样一部电视,当时我们大学寝室里面天天看,叫做《中国式离婚》。”小魏说:“好像有点印象,是陈道明演的。”一凡说:“对,里面的故事,我也不记得了。大概就是男的帅,女的漂亮,男的医生工作稳定高薪,女的是小学教师,还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儿子。在一般人看来,这个家庭就是完美的。从头到尾,他们都非常的在乎这个家庭,也在乎彼此还有孩子。没有人出轨,至少是肉体上的出轨。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故事,两个人到头来,还是离婚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可能是故事里面,故意的设置了很多的巧合和情节,硬是将两个人逼到这一条离婚的路上。但是如果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觉得,为什么一直都是我,在为了家庭孤单单的付出,苦苦的支撑起来家庭。而对方却总是不在乎,在错过,误解。那这个家还能坚持多久了。我到现在还记得片头曲是怎么唱的。”
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夜晚,一凡轻轻的哼起来:“今天到底怎么了,从来没有如此难过。今天到底谁变了,错了的,一错再错。我们有多久没吻过,我们有多少几乎都错过。我们有怎样的结果,却比不上一个人的落寞。我们有多久没吻过,我们有多少几乎都错过。如果爱不一定是付出,就让悲伤擦身而过……”小魏将烟头扔掉,拍了拍此时已经泪流满面的一凡说:“兄弟,回家吧,不说了。”
一周很快过去了,一凡到医院拿了报告出来。也找了值班的老医生看了一下,老医生仔细的看了报告,上上下下所有指标,和一凡说道:“还算正常吧,这个年纪有一些指标上的变动,也算是可以理解,毕竟年纪到了。”一凡说:“不过我怎么最近老觉得,我老妈好像有点,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和之前不同。”
老医生说:“可能这个和人的心情也有关系吧,反正从体检检测出来的数据指标来说,肯定没有问题,不要太担心了。多关心老人,有时间多陪陪她们,是最好的。”一凡也是云里雾里,反正体检没有就是好的。一凡回去也和老妈说了,老妈有点不太开心了,埋怨:“我说身体都是好好的,能吃能睡的,你非要去花那个冤枉钱。”一凡也没有搭茬,一凡说道:“我等下就回苏城了,你一个人在家要好好的照顾自己。”
老妈说:“你等下”,说完,到房间里面把之前一凡,给他几万块钱拿了出来。说这些钱你带上,放在我身上也没有用。一凡死活也不要,说:“这个钱当时就是给你的,你拿着用吧,我身上还有钱。”老妈把钱塞在一凡的手中,说道:“你就不要和我装了,一凡,儿啊。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现在过得好不好,你说不说,做妈妈的我都知道。你给孩子,给你老婆多买点衣服、吃的,让他们过的舒服一点吧。其实我不图你什么,之前觉得房子老了,现在房子也修好了。你以为这个房子是给我住的,我这把年纪了,我还能住几年了,再过几年还不是你的。我是希望你们能回来,能经常到家里看看。如果这个房子,还是和之前一样破屋倒墙的。真的有一天倒了,房子没有了,家也没有了,你们以后就不会回来的。现在有了这个房子,你们一家子,总会想到苏北还有一个家。”
一凡听了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也就收下了,说:“这个钱我先收着”,老妈说:“儿啊,你快点回去吧,我也不想说太多,我就是怕我百年之后,和你爸在一起了,清明除夕的时候,连个给我们烧把纸的人都没有啊!听妈的,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不管是谁错了,你主动认个错,好好过日子好吗?这个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一凡只有默默的点头,说:“妈,你放心吧,我不折腾。”
一凡回到苏城之后,真的按老妈说的,可能是老婆也觉得前段时间,把一凡压的太厉害了,也自我检讨了很多。都还是继续平平静静的过日子。一凡也抽空到鼎亨那边,将设备改造的项目最后的验收,签字。一凡也试图重新修复了和老婆关系,晚上也主动的凑过去。但是一凡不管怎么去努力,都发现直接好像突然丧失了功能一样,自己也偷偷的买了点药物,老婆也在天天搜索一些偏方,单独给一凡做一些特别的小灶,可是效果不是很大。
有一次试了很长时间,一凡还是没有成功,老婆那一声长长的叹息声音,似乎小时候老师的烂粉笔里面,夹杂了一个玻璃渣子,划过黑板的尖锐声,如同利刃直插心窝。一凡自己去卫生间去冲了一个澡,回去的时候老婆已经睡着了。一凡拿了一个毯子到客厅去睡了,他十分怀疑可能是自己真的不行了。
这天一凡送芳芳去学校,路上芳芳突然问一凡:“爸爸,你们是不是要离婚了?”一凡惊讶的问:“你一个小孩子,怎么突然问这个,爸爸妈妈在家里好好的。”芳芳说:“我同桌王小涵,她爸爸妈妈前一段时间离婚了。我就想安慰她不要难过,她说她一点都不难过。她说从她出生开始,她爸爸妈妈就开始吵架,几乎是天天吵架,有一段时间突然不吵架了,然后就离婚了。”一凡笑道:“是不是觉得爸爸出差回来,以后就没有和妈妈吵架,你不习惯了啊。”芳芳说:“是的,之前经常夜里怕你们吵架,为了房子,为了我上学什么的。但是现在你们从来不吵架了,我倒是希望你们能吵架。”
一凡说:“傻丫头,不要到处乱想,爸爸和妈妈很好,你现在就是好好学习就可以了。”下车之后,一凡突然问:“假如有一天我和妈妈真的离婚了,你会难过吗?”芳芳说道:“嗯,我不想你们离开我。”听芳芳这么说,一凡明显感觉芳芳回答的非常的平静,似乎对这个问题,早已经有了答案。一凡问:“如果爸爸妈妈离婚了,你会选择和谁在一起生活啊?”芳芳,想了一下:“我想和妈妈在一起。”一凡问道“为什么是妈妈,爸爸对你不好吗?”
芳芳说:“爸爸妈妈都好,但是妈妈太辛苦了,我要照顾妈妈。”一凡将芳芳抱起来,和芳芳说道:“芳芳,你记得,爸爸妈妈都是永远爱你的。”芳芳点点头。
芳芳突然若有所思的问道:“爸爸,我问你你们大人为什么要离婚了?我看王小涵的爸爸妈妈,经常一起到幼儿园来接王小涵,两个人非常好,怎么突然要分开了?”一凡说:“这个问题有点深奥了,爸爸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可能是这样的感觉吧:就是明明你不喜欢了,不过你为了不让身边的人伤心,还要假装非常喜欢。不过有时候,实在装不下去了,就要分开吧。你能理解吗?”
芳芳说:“你这么说,我好像听懂了一点点。我不喜欢和浩浩弟弟玩,他经常欺负我。但是为了让你们还有干妈开心,我也要假装见到浩浩非常开心,是不是?”一凡大笑道:“你怎么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了。”芳芳长叹一口气,说:“怕你和妈妈不高兴。”
晚上等芳芳睡着了,一凡将今天芳芳说的话,和老婆说了一遍。老婆从床上坐了起来,头依在靠背上,问一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一凡说:“我现在也很矛盾,我总觉得芳芳好像在和我们说,如果我们两个人真的也离婚了,可能她也做好了准备,不然她不会已经想到和你在一起生活的。芳芳今天和我对话非常的安静,没有哭,没有闹。明显她已经有了心理预期了。”
老婆接着说道:“你想下一步怎么办了?”一凡说:“我这两天会找房子搬出去,到时候我们之前草拟一个协议书吧。房子这段时间,我就过户给你。现在家里我这边也没有任何的债务,银行卡里剩的钱,你也拿着。我找到房子,会把衣服拿走,家里还有我的那些书什么的,我也会扔掉。”
老婆的精力如果风中颤抖的蜡烛一般,已经全部耗光了,她也不想挽留,也没有必要继续做一个演员了。达成了共识,说完就睡去了。一凡第二天就带着一些换洗的衣服从家里搬走了,先到一个酒店落脚。过了几天找到了一个房子,准备将剩余的家里,属于他的东西也全部带走了。不过老婆想的非常的周到,已经将东西全部收拾好,打包好了。拖着两个行李箱,最后将钥匙放在了桌上。当一凡关上门的那一刻,他知道这里已经不是他的家了,虽然此时老婆还没有和他去过户,但是再想进来,必须要得到这个房屋主人的同意。
一凡约了一个时间,和律师还有白会计,将之前公司的东西全部清理掉,将房子也退掉了,办公室里面的桌椅板凳,也是三文不值两文的,要不然请张艺帮助搬走了,要不然就是卖给二手办公家具店。张艺将之前谈妥的,鼎亨的设备改造项目,剩余的一笔钱也带了过来。一凡最近也真的缺钱,也没有多推辞,张艺问一凡下一步什么打算,公司也全部清盘了。一凡说后面找找工作吧。张艺说苏城这边还有些朋友,要不要介绍一下!或者直接去他那边,一凡说我再考虑考虑吧,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没过几天老婆电话过来,说有时间的话,一起去做一下过户的手续。一凡到了才看到老婆还将离婚的协议书也带过来了,一凡看了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就签字了,两个先去民政局,将离婚证拿了下来。又将房产过户给了老婆和芳芳。老婆说一起吃个饭吧,也算是散伙饭了。一凡说:“不用了,你早点回去,芳芳还一个人在家了”,老婆意思,芳芳她已经安排好了。一凡还是说了句,算了吧。老婆说,嗯,你保重!
一凡也开始投简历在网上找工作,可能是时间不对,再加上他应聘的职位也比较高。真的多少年,都没有出来重新找过工作了,一直给别人面试了,悲剧到连一个面试的机会都没有。
周末的时候,一凡总会抽出一天时间来,和老婆,应该说是前妻了,约好时间。她总是热情的邀请一凡到楼上去坐坐,但是一凡坚持,把孩子带下楼就好了,就不上去了。可能是刚刚离婚,芳芳和一凡之间的感情还没有冷淡,再加上孩子还上幼儿园,心智没有那么的独立,芳芳一蹦一跳的,见到一凡还是挺开心的。老婆还是会叮嘱几句,不要带芳芳吃太甜的、太冷的东西。一凡说我知道的。
一凡一般会带着芳芳去游乐园,或者动物园玩,疯一天。从芳芳的嘴里,一凡也知道了,家里原来他的那个位置上,已经坐了另外一个人,叫钱叔叔的。一凡心里想,挺快的啊,我才刚刚搬出去几天,有这么急吗?不过转念一想,人家现在本来就是自由之身了,她现在做什么事情,只要不伤害到芳芳的利益,都和一凡没有半毛钱关系。
一凡问芳芳,钱叔叔对你好吗?芳芳说,钱叔叔挺好的,经常会陪她做作业,也会给她买新衣服。一凡点点头,让芳芳听妈妈还有钱叔叔的话。一凡知道,很快在芳芳心里的那个他的位置,也要被人家给抢走了。可能现在,她觉得有点愧疚,还肯让芳芳陪陪一凡,等时间长了,孩子大了,学习压力大了,芳芳也有自己的生活圈子了。再想让芳芳陪着一凡出去自由自在一天,这样的机会会越来越少的。
这天一凡收到柳澜发过来的消息,说现在国内,是否有时间到上海喝杯茶。一凡换了一身柳澜帮买的西装,和柳澜还是约到相同的咖啡店。明显感觉柳澜消瘦了很多,头发故意留了一卷,但是怎么也盖不住脸上的青印,人也憔悴了不少。一凡问:“你去美国,怎么样啊?后面都没有空闲下来,好好的陪你说说话。”柳澜没有正面回答,手指绕着咖啡杯的上缘,一圈一圈。柳澜说道:“一凡,你听说过有一个叫做-薛定谔的猫典故?”一凡笑道:“我是理科男,我当然知道了。我粗浅的理解,我们的世界可能,不止现在坐在。我面前的一个世界,可能还有另外N个。叫做什么来着,平行宇宙,对平行宇宙!”
柳澜说道:“其实坐在你面前的柳澜,的确是从很多时空穿梭而来,每个柳澜的背后都是不同的故事。你先听哪个?”一凡笑道:“我听你说故事,都挺吓人的,你还是先从比较大团圆结局的开始吧。”
柳澜说:“为了表述简单点,我把不同时空背景过来的,做一个编号,就按一号、二号、三号这样吧。一号柳澜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带着孩子来到了美国。开始的时候,住在堂弟家,不过很快就租到房子了,搬过去独立住了。刚过去肯定吃了不少苦,和你说的一样,不能换个灯泡,充个液化气,倒一个垃圾,都要电话给堂弟吧。她都咬着牙坚持下来了,孩子到了美国,和她相依为命,也懂得体谅她一些,也帮着一起坚持下来。一号柳澜也在华人社区报了一个英文班级,和他们一起学英语。孩子入学之后,还算争气。和上次与一号柳澜交流的那个大姐说的一样,美国针对自闭症孩子的教育还是有一套的,他们善于发现孩子优点。一号柳澜孩子真正的兴趣点,她将孩子带到美国才知道,原来是美术。他对色彩的辨识度,还有对于线条的理解,常常有非常新颖和超常规的想法,这些是一号柳澜在国内一直忽视的。到了新的学校才被挖掘出来,有了这样的兴趣,一号柳澜又给他上了很多当地的美术班,找了不少好老师。”
柳澜正了正身子,将已经差不多塌陷到沙发里面的身躯又拔出来,接着说道:“美国教育还有一个优点,就是以鼓励为主,从来不去骂孩子,这个不行,那个笨蛋什么的。所以孩子渐渐找到自信,人有了自信就什么都顺利。英语也学习的非常快,也积极的参与到学校和社区活动中,堂弟他们也帮着我们。一号柳澜儿子会画画故事,越来越出名。在一号柳澜所在的市里,小学生画展上面,还拿了第一名,孩子的爷爷奶奶,还有爸爸都过来。他们虽然没有说太多,但是看得出来,孩子出来是对的,一号柳澜当初的坚持是对的。只有让孩子走出来,才有他今天的成绩。”
一凡笑道:“你说了半天都是一号柳澜家孩子的故事,我想听听一号柳澜她本人的故事,她生活的累不累,有没有男朋友了?”柳澜笑道:“你这个人,就是想着我说点劲爆的故事,给你听是吧?可惜没有。一号柳澜,在当地中国超市也找了一份工作,因为我还是喜欢看房产相关的东西,在国内养成的看房的坏习惯了。不过美国的楼市和中国的不同,最明显的美国要交很重的房产税。虽然现在还没有买,但是也在准备了。爷爷奶奶老两口,到了加州以后非常喜欢那边的阳光沙滩,上海人还是比较洋气的,再加上有个侄儿----就是介绍柳澜过去的那个堂弟,也在这边,就准备和孙子一起在这边住下来了。”
一凡又问道:“一号柳澜家那口子了?”柳澜说:“他在国内的工作舍不得丢弃,等加州房子买好了,一号柳澜计划再稳定一段时间,老公也一起过来吧。现在孩子这么优秀,肯定能考非常好的初中高中大学。一号柳澜老公可能办一个停薪留职,到时候也一起搬过来,上海这边反正房子还有几套,随便出手一套,就可以够她们在美国,过非常舒适的生活了。毕竟一家人团团圆圆最重要的。”
一凡有点不太满意,提出了质疑,笑道:“你说的一号柳澜这么好,为什么脸上还挂着伤痕啊,身心疲惫的样子了?”柳澜也笑道:“你这个家伙,就是见不得人家日子过的好。是这样:这段时间正好是社区有不少家长,也知道了一号柳澜在美国非常励志的故事了。正好也有不少想要办理移民的,或者准备带着孩子出去上小学、初中的,他们也想听听到那边之后生活、工作还有孩子上学的情况。这些人就建了一个群,邀请一号柳澜回来,和她们讲讲课。”
一凡还是有点刨根问底的意思,继续发问:“不对啊,你们社区或者他们身边的朋友,应该出去很多人才啊。比如你家小叔子什么的,人家都出去多少年了,或者留学中介机构的人,或者专门从美国邀请一个中学老师过来,不是更好吗,更专业吗?”
柳澜笑道:“那好,现在就有这么几场,北美新移民环境介绍会。就是按你的说法,过去二三十年了,已经差不过融如当地生活的,或者直接从中介机构、美国的学校找几个中国籍老师过来,还有我,几个人打擂台。让社区阿姨或者和我年纪差不过的新晋中产去选择,看看她们愿意听谁的讲座?人家想听的,不是广告,不是脱离了实际的乌托邦,而是和我一样,过去马上买菜,吃饭,买车,买房,给孩子找学校,自己如果不想在家闲着,可以找一份适合的工作,如此种种。而且这些信息是新鲜的,带着温度的。”一凡若有所思的想想,说的也对,也有几分道理。如果是他有移民的想法,他绝对想听听一号柳澜的意见,而不是打鸡血的发布会。
柳澜接着说道:“回来和她们交流,结果刹不住车了,开始是自己这个社区群,后面是隔壁社区,反正每天几乎都要开宣讲会,面对面咨询。每天都要弄的非常晚,人也憔悴,也就是睡眠和休息不好的缘故,那天下楼梯的时候,一脚踏空直接摔倒了。”
一凡笑道:“说的还是非常自洽的,听上去一号柳澜的故事,皆大欢喜啊!说说第二个。”柳澜让服务生倒了一杯水,接着说道:“二号柳澜,就没有那么风风光光,出尽风头了。”
服务生过来,柳澜非常礼貌的接过水杯,和服务生腼腆的一笑,娓娓道来:“二号柳澜,到了美国之后,和儿子一起在表弟家住了一段时间,表弟家人非常好,也帮助各种找关系等等的很快就入学了,可是孩子的整个精神状态好像,比之前在国内的情况更加差很多。刚开始二号柳澜还是想搬出去,能够独立的生活。但是堂弟夫妻两个看到柳澜一个人孤苦伶仃,而且她孩子的状态,还是劝柳澜最好是等孩子稳定了之后,再出去住也不迟。如果现在二号柳澜搬出去,还要处理各种房租、水电、买菜什么的事情,需要耗费更多的精力。反正现在堂弟家也住的开,同时家里也缺少一个人帮着洗洗弄弄的,接送孩子什么的,于是二号柳澜也相当于在堂弟家,做了一个兼职的保姆的角色,住下来了。”
一凡笑道:“可是她飞越几千公里的太平洋,不是简单的做一个从上海少奶奶,到加州的扫地阿姨的角色切换的,她是带着目的去的。”柳澜,也是点头,说道:“现在时兴一个词,叫做不忘初心。二号柳澜,肯定不会忘记要把孩子教育好的目的。之前孩子还和柳澜亲一点,到了美国之后好像更加抵触都开始了,柳澜也是非常苦恼。自己也是偷偷的到学校好几次,这个美国的老师和中国人不同,再加上语言不流畅,沟通起来真的累死人。如果在国内,柳澜这样的性格,说话做事应该是这样的:这个事情发生了,首先将原因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的描述清楚了。再可能的后果如何,我们该怎样应对。然后分析原因,防止问题的再次发生,再挖深层次的原因,从制度上铲除问题的病灶。接下来就是布置任务,张三、李四、王五你们几个人,做什么事情,需要在哪个时间节点里面,提交哪些可验收的报告上来,还需要什么资源,现在提出来。当然这个事件中有功的要领赏,有过错的要打板子。凡事公平公正、效益第一、防微杜渐等等,再结合现代管理中的PDCA,反正就是两个字清爽。”
一凡摇头笑道:“估计美国老师的办事效率,没有那么快。”柳澜苦笑,道:“何止是慢,简直了,可能我也是遇到了几个特殊的案例吧。人家态度是真的好,端茶倒水,一个劲客气,然后就开始一通表扬孩子,说孩子如何优秀,聪明。可是就是绕着核心问题避而不谈,就是兜圈子,说的那些话都是光明伟大正确,挑不出理来的。比如说:孩子的教育,需要社会、家庭和学校共同的努力。孩子的教育需要爱,需要鼓励,等等。”
一凡也深有同感,不无感慨的说道:“是的,好比公司大领导收到客户的投诉,大领导说了,要在公司允许的条件下,积极持续改善,全力的配合,满足客户需求。你看这个话说的,都是对的,但是对于下面的人做事情,有任何帮助吗?”
柳澜也笑道:“是的,人家也是非常负责,还推荐了好几本,而且是英文的大部头给我看,我要是能看懂了,我就不要千里迢迢从中国过来,让你们来教育孩子了。二号柳澜也算是看到了一部分美国学校的内在了,看着孩子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还是依然故我的样子。和堂弟夫妇也商量了很长时间,堂弟他们的意见是教育这个不是按一个开关,不是灵丹妙药吃下去就能立刻见到效果,还是要持续坚持下去,不然很难见到效果。可是二号柳澜,已经顶不住,来着上海的压力,还是自己给的压力。还是决定带孩子回去,当二号柳澜和孩子说要回去的打算的时候,虽然孩子没有任何的表示,可是孩子妈妈能感受到,孩子那一刻表情上的欣喜的变化。还有孩子马上回到房间之后,就开始主动的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一凡问道:“可是当时你们是从学校退学的,现在再回去还能跟得上节奏吗?”柳澜说:“当时出去的时候,也是做了最坏的打算,把回头路也打了埋伏。让孩子留级了一年,不然回去肯定是跟不上,之前班级的节奏的。孩子的爷爷奶奶虽说有点敢怒不敢言,但是能见到孙子,高高大大又回到身边,还是挺开心的。他们也不指望着这个孙子,能够高官得坐、骏马得骑了,只要孩子能平平安安就行了,家里条件不差,养他一辈子小康生活绰绰有余。”一凡担心的问道:“那他们对你的态度了?”
柳澜说道:“没有你想的那些报复和冷眼,也没有太为难二号柳澜。他们见到孙子安全回归就行了,他们就是想着,自己在有生之年能够家庭和睦,不要再出幺蛾子了。如果对柳澜太过指责,这个儿媳妇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如果真的又发神经了,再把孩子带到澳洲或者新加坡去,他们想哭都来不及。所以尽可能客客气气,维持着团结友爱的,五好家庭的样子。孩子的父亲,更加不敢对柳澜如何了,本来在家里,他就是一个不拿主意,不管账本,闲云野鹤的人。”
一凡又指了指脸上的淤青,柳澜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正想和你说,孩子父亲还有爷爷奶奶没有说什么,但是柳澜从本心里,没有放过自己。因为刚刚回来,还在倒时差经常黑夜白天有点晕乎乎的,二号柳澜有时白天将窗帘拉紧了,自己一睡就是一天,总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般,她咬着牙、硬着头皮将孩子带出去,寄人篱下,天天谨小慎微的,处处提防着就是怕被人家赶出去,还要想着孩子能融入社会,变得开朗,不管是孩子的冷眼,还有其他人的指指点点,她都能忍受。可能这么一折腾,她为了什么?图个什么?又得到什么了?”
柳澜停了一下,用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接着说道:“所以二号柳澜就一直被困在自己的世界里面,突然觉得孩子的抑郁症,自闭症是不是和自己遗传的,自己又是从母亲那里得来的。外人感觉二号柳澜是个强人、投资高手、女孩子。可是内心里面自己将自己,贬低的一无是处。就这样每天头脑都是昏沉沉的,有天去卫生间,脚一滑就摔倒了。”
一凡将手伸过去,紧紧的握住柳澜拿着咖啡杯的手,一凡有些关切的说:“二号柳澜,是不是要去看看医生啊,人家说心理疾病也是病啊,好多人之前觉得无所谓,多出去打打麻将、跳一跳广场舞也就好了,可是哪里有这么简单的。还是到正规的医院去做诊断的。”
柳澜苦笑道:“我何尝不知道了,二号柳澜其实也去过,之前陪着孩子也去看过,怕心理问题是遗传过来的,所以二号柳澜自己也请医生好好的看过。和在美国让老师讲道理一样的,那些初出茅庐的白大褂,可能都是刚刚本科、研究生毕业,死记硬背一些高大上的道理。再和你玩一些树上骑个猴,地上七个猴,类似诡辩的问题。二号柳澜也就放弃了,问他们是不是还有更好医生,结果报出来的价格吓死人。后来二号柳澜自己也想过,这个心理问题的学科,本来全世界的研究,都还没有和那些接个骨头、或者切个胆结石一样轻轻松松,手到擒来的。那就是花了大价钱,人家给她开一副心诚则灵的药出来,也只能自认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