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愿将天上长生药,医尽人间短命花
自此以后,只有每逢清明节异安才会带来一束晚梨花与一块鹅卵石。鹅卵石有时是青绿色,有时是岩灰色,有时是纯白色,每年不尽相同。数来数去,我嫁为人妇已经十载有余。可这十数年里,我却一眼都未曾看到过异安。他总是等我熟睡后偷偷放在窗台上,再偷偷离去。
记得有一回,我想偷偷看他一眼最近安好,可否因为疲劳而消瘦,就假意睡着。可是,我苦苦等候了一夜还是无果而终。最后,我见天明了,心想他大概知道我偷偷打破了这个规则就生气不来了,索性翻了个身睡着了。直到晌午,我才被小丫鬟叫起来。而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窗外望去。只宵一眼,我便看到了如约而至的鲜花与鹅卵石。
有时,见窗外晴空万里,阳光刺下的光圈就好像小时候梦幻的泡泡,我就有些想入非非。对于异安每年都给我送鹅卵石,一来是窃喜他还惦念着我,二来是心酸这种没有回报与不切实际的给予。不知道如今落泉寺在异安的管理下是否有所改变?师父的咳疾是否好了些?可惜,这一切的“是否”都建立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有时候,我看着一大盒的鹅卵石想:为什么石头不能开口讲话?可是石头就是石头。他是这世上佛法修行最高之物,没有凡心,也没有烦心。居尘世起起伏伏,却还能够“净地何须扫,空门不用关”。即使世人皆浊,可我独自清净。
我轻轻把玩着手里的鹅卵石。没有一颗石头自“出生”就圆润如玉。就像人一样,没有一个人自出生就锋芒尽收,只是人生苦途,慢慢耗尽罢了。现下,我没有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张扬无度,只能每日带着无尽的思念与牵挂入睡。
“近日时局动荡。越国入侵,快速南下,大片土地被侵占吞并。朝廷告急,边关将士伤亡惨重。现下,风穴岭是最后一道防线。如果敌人一旦打入风穴岭,翻过落泉山,就会进入本县。”
听老太太、太太如是说,就像是天方夜谭。如是所说,风穴岭就像一道城墙。如果风穴岭一旦失守,异安和师父他们都岌岌可危。
我的脑袋瞬间发懵,眼前似有无数只苍蝇在狂舞。世间贪官横行,欺行霸市,就连皇帝也沉溺美色,整天歌舞升平,不问朝政。如果不是制度根基稳健,只怕国家也不会苟延残喘到今日。越国,一个小小岛国的四分之一,只有三十万军队,如今也能扮猪吃老虎,可见国家霍乱,积贫积弱到何种程度。
这几日,知府与三位公子都被迫整装到前线去了。送别那日,老太太、太太、姑姑以及三位夫人都哭得死去活来。只有我象征性的哀泣两句,尽了情分就作罢了。
后来的每一日,全家都提心吊胆。佛堂里积灰已久的佛像被请了出来,院子里每个人每日噤若寒蝉,就连廊子里的金丝雀也被放飞,生怕一个不策惹怒了主子们。与此同时,老太太几乎每一天都叫我去她房里抄写血经并亲自前去佛堂烧掉,以保前线儿孙安泰。
几日下来,我感觉头重脚轻,每日只有含着山参吊着才有力气行走。直到实在撑不住,才向老太太告假称身体不适。而老太太只是骂了句“没用的东西”便迫不得已叫我回房休息。
三个月后平凡的一天里,抄经礼佛的仪式依旧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而我因为身体原因只能病恹恹地倚在软榻上,喝着木舌头的苦药。院子仆役丫鬟都像被割了舌头一般,个个提心吊胆。只要做完自己手上的活计,都像个木头一样杵在廊下,以防主子们不备之需。
突然,一“粗心大意”小厮一路被门槛绊着脚,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进来。突兀地出现在院子里。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一溜烟的功夫,他就爬进了夫人的暖阁。
因为是特殊时期,特殊消息,院子里的人没有一个人好呵斥他的。一味地看着他像跳梁小丑一般的表演。
我静静地看着手中黑乎乎的药汤上,飘然轻盈的“仙气。它就像神通广大的仙子,没有束缚,羽化得道;又像魑魅魍魉幻化成人,不知何时就会要了谁的性命。
不久,我的贴身小丫鬟就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不好了,主子。越人攻破了风穴岭,快逼入落泉山了。老太太的意思是收拾东西南下。”小丫头连说带比划,鬓边滚起黄豆大的汗珠。想来也是被唬住了,眼泪直在眶眶里打转。
果然不出所料,靠这几个贪生怕死之人守护国家圣土,简直是要贻笑大方。我一口吞下汤药,用手边的绢子擦了擦嘴:“那么老爷和少爷现今如何?”
“老爷、少爷都在往回赶。只是被那伙贼人逼上了落泉峰。之前就听说那片古树林里藏着毒蜂,平日里都是绕开走,可谁知这回就…老爷、少爷这回怕是凶多吉少。”小丫鬟边抹泪,边哽咽着说。毒蜂?我朦朦胧胧地记着落泉山的膏药好像是解蜂毒的。只是,药膏向来只是施与本县百姓。外县很少有人知道。可这七月里,药膏还未大批量制好。本县湿热,常有毒虫袭来,膏药怕是也用的七七八八。哪里会有富裕的支援前线?
我边想着,边转动着瓷碗。
呀!不好!我猛地挺身坐起来,脑袋直发晕。倘若阎行之这一行笨蛋还惦记着落泉寺的药奋不顾身地冲进林里。到时,不知情的敌人怕是也会进林,只怕最后两败俱伤。如果敌人也从捉住的当地俘虏中得知药膏的事,怕会逼问师父药膏制法。不说师父会身陷险境,如果越人一旦发狂,整个落泉庵与落泉寺都会被他们屠杀殆尽。
这回,只怕躲不了,逃不成。
“玄都,你去找人准备一部软轿,我要回落泉庵一趟。”我放下手中的白瓷碗,掀开被角,欲下床穿戴。
“不可,主子。”小丫鬟一听吓了一跳,赶紧压着我的被角,“落泉庵本是最危急之地。主子现在去,与赴死无样。”
“玄都。”我专注地看着她,“谢谢你一直以来这么照顾我,即使我在阎家地位低微。只是前线有难,落泉庵膏药不多。我想你也不希望老爷他们就此殒命吧?”
“是。可是玄都更不想主子赴死。”小丫头紧紧抱着我,把我死死地固定在床榻上。
没想到,我以为的人情寡淡如水,竟然就这样被驳斥了。一边,我心疼玄都这样的好丫头跟着我这样无能的主子;一边,我也着急师父的安慰一刻也不能耽搁。
“玄都,既然如此,我要你替我保密,并安心跟随老太太南下,好好找个人家过日子。”我轻轻攥着她的手,“我自己在做什么,我心里跟明镜似的。你跟了我许多年,应该知道我说一不二的脾气。”
“可是…可是…”小丫头这边还是磨磨唧唧没完没了。
“不要再可是了。老太太问起来,你就说我起不来身,要她派人来抬我南下。”我微微上扬嘴角。保准,这个老太太会和当年慈禧对珍妃那样。即使她信佛不敢派人丢我入井,也断断会弃我于不顾。
我偷偷换上玄都的衣裳,默默跟随她从角门出来。幸好大家都在手忙脚乱地收拾南下,完全没有人注意到我。软轿是早已打点好的。几个轿夫也算是冒着生命危险陪我走这一趟,我就毫不还价地给了他们每人一锭银子。
一路上,虽然还是同样的景色,却再也不是同样的意境了。多年过去,这里依旧绿木葱葱,流水潺潺,只是少了那个每年夏天都赤着脚在山石清泉间踩水玩儿的姑娘了。这些地方,多瞧一眼,便多一分伤心。索性放下竹帘,安安心心地计划营救师父。
到了落泉庵角门。我将四个轿夫妥帖地安顿在密林里,然后转身轻车熟路地走进师父的禅房。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安坐于罗汉桌旁的师父唬了一跳。
不待师父开口,我便开门见山:“师父,越人快要翻过落泉山了。”
“我知道,还有,我已经不是你师父了。”师父又慢慢合上了双眼。一缕阳光打在她的脸上,隐隐地,可以看到她眼角的泪珠闪着五彩光芒。
“那师父为何不走?还要在落泉庵坐以待毙?”大难当头,我不再计较师父意气用事,上前一步,拉住师父的袖袍,“师父,快跟我走。现在走还来得及。”
“我不走。从我踏入佛门的那一刻,我就要生生世世守住落泉庵,生死与共。”师父一把甩掉我的手,一眼坚定顽强地看着我。
“师父,他们要的可不是落泉庵啊!”我顾不上病体,硬生生跪倒在师父面前,“他们要的,一直都是药膏的制作技艺。今日,您必须跟我走。否则,颂帕善祖师爷一生的制药成果将付之东流。”明显地,师父眼里的坚冰融化了许多。拿念珠的手也不自觉地抖了抖。
“那,落泉庵…”师父看起来心里还是犹豫不决。
我心里清楚,她还是担心落泉寺上下百口人的性命。索性,只好说:“师父,放宽心。我一定会护住所有人的性命。”
随后,我又忳了忳:“如果我遭遇不测,那么师父还可以再选弟子继承制药技艺。”
听完我的这一番话,师父的眼泪终于止不住留下来。
“小六,其实师父从未舍弃你。你永远都是为师唯一的继承人。”
“师父,大难当头,可没有时间说傻话了。”我用袖子抹去师父脸颊的泪水,轻轻拉起师父的手,“快走,这里自有我处理。”
一路小跑到密林里,眼见四个轿夫都安然无恙,心里大松了一口气。
掀开轿帘,亲自将师父扶上软轿,心里才踏实了许多。随后,我从怀里掏出两封信,趁四位轿夫起身不注意时,偷偷塞进了师父的手里。
“师父,一路平安。”我将最后一滴眼泪滴在师父的手上,心里无限怅惘。
“你…也安好。”
我不敢看师父担忧而温柔的神色。只怕自己舍不得。
合上竹帘,我侧身打开腰间的锦囊,掏出一把金叶子与四锭白银,分别放在四个轿夫手中,放软口吻:“师傅,麻烦把这位师父送到我父母亲家。”
“好。”
四位轿夫手脚麻利。远远望着,不一会儿,便远到看不见踪影。我叹息一声,回望悠悠天际。
父母亲早已南下。现下父母院子里早已空无一人。但愿,师父能在那里躲避即将而来的腥风血雨。
转首走进落泉庵,院子里突然变得比偷偷溜进来时寂静许多。
看着一个陌生的小沙弥背着布包光明正大地从我面前走向山门,心中大惑不解,便只好抓住她的手:“小师父,这是去哪?”
小沙弥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地说:“听师父说,六师姨刚才来和老师婆说越人就要来了,要我们收拾好东西离开。
”“师父?你师父是谁?”显然,小丫头是在我离开以后才来到落泉庵的。其间,并未认出我。
“是…”小沙弥犹豫不决。
“是我。”空雅急急从后院奔过来。
果然,这落泉庵不是个说私话的地方。时刻处处,布满着我师姐们的眼线,怕是偷吃一个饽饽她们都一清二楚。
“没想到你还能回来,”空雅喘匀了气,盛气凌人地道,“这里不欢迎你。”
“欢不欢迎我,怕是也由不得你了。”我扬起嘴角,拿出师父当年送给我的琥珀,“师父已将监寺之位禅让与我,制药之技我也已经知晓。”
这块含着阮荔的琥珀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芒。相传是从第一任女住持上山采药,偶然在松树下挖掘草药所得,然后就历历代代相传下来。头一次,还是从空宁师姐口中得知。除了师父,在我学习制药之前谁也没有见过,一切只是传说而已。今日,我擅自做主将这块琥珀现于众人眼中,为的只是救落泉庵于水深火热之中。
“你终究还是来了。”
熟悉的声音像丝绸一般穿过耳畔,我下意识地转过身。曾经,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出现在了眼前。他穿上火红的袈裟,蓄起了黑绒绒的胡须,身形消瘦了不少。若不是仔细瞧,我还不太敢认出他。
“是。我回来了。”我收起了手里的琥珀,正了正身形,极力掩盖病色。
“现下越人离我们已经不远。再过不出半个时辰就要攻入山门,还请落泉庵的众师侄拿上我带来的兵器,以防不备之需。”异安指挥着落泉寺的师兄弟,将一大箱武器抬到我们面前。
“空雅,召集落泉庵所有人前来拿武器。”我摆出一副监寺的样子,命令空雅。
空雅本想与我拌嘴,但见我一脸严肃,没有一点余地的模样,只好转身通知其他师姐妹。
我走到异安面前,歪着头问他:“异安师叔,我可不可以用你的护手钺?”
“可以,只是没有练过的人怕是使不好它。”异安对于我这没头没脑的要求顿时不知所措。但是,最终,他还是随了我,将护手钺从袖子里拿出来。
异安,我如何不知道没练过护手钺的人使不好它。只是,不是使好护手钺,这一仗就一定打得赢。我有心思能赢了这场战争是我明白,至始至终,我都是一颗毒药。从前是,现在是。从前,我以为毒药也可以爱人。可是现在,我明白了毒药只能害人。所以,我这颗毒药今日就因物制宜地拿来奉献。
一声巨响,山门被暴力地撞开。我与异安潜伏在大殿里,远远地可以望见为首的将领。
是空宁!霎时,我的护手钺一只掉在地上。
那个我心心念念的三师姐怎么就成了越人统领?这样我就算死,又何以瞑目!
远处的空宁一身杀气,身披红袍铠甲,手锯大刀,噬血成魔。她如一只发了狂的母兽,拼命地向四周搜寻着师父的痕迹。
“空宁的俗名其实叫通樱宁夜,她是编了一个名字掩盖了自己是越人的履历。本来,我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越人,只是碍于民族战争不敢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看来是我大意失荆州啊!”异安一边痛心疾首,一边又咬牙切齿。
突然,空雅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大殿的门。
“我知道你们在里面。即使异岚不在,异安总能告诉我制药之技吧!”大刀划着石砖散发刺耳的声音。空宁一路逼过来,站在大殿前,亦如母兽呼喊,“出来。”
现下看来,我们不得不硬着头皮冲上去。异安走在我之前,死死地护着我。众师姐弟跟在我们后面,都小心翼翼地拿着生疏的刀剑。
说实话,落泉寺并非习武之寺,大家对于佛法的精通可能会多于武术。像异安这样全面发展的,大概屈指可数。十数年前,看着空宁师姐手上的老茧,我还曾问过。当时,她只是说幼时上山打柴磨出,便将我糊弄过去。想想当时的自己,真是傻透了。
我紧紧地攥着护手钺,却没有丝毫不安与紧张。毕竟有他在,我便可安心。
空宁师姐一字未说,举起大刀就向前砍来。她轻巧地越过异安,转腕便向我砍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异安直愣愣地看着空雅如此麻利狠心的刀法,一道白色的闪电斜劈下来。
是大白虎!直到我们所有人回过神才发现大白虎倒在一片血泊中。那个能咬断一人半高的狼的脖子的大白虎,竟然就此丢了性命!一片惊恐哀伤的海浪铺天盖地地向我袭来。是我,又荼毒了一条性命。佛说:一念成魔,一念成佛。空宁师姐又是为何啊,成为这幅模样。
来不及念其阿母的安危,异安一把拽过我,眼里的泪蒙住了曾经清亮的眼眸。
“通樱宁夜,你是为何将曾经的师门逼于如此之地?”我哑着嗓子,撕心裂肺地质问曾经的师姐。
“交出制药之技。”空宁眼里充斥着血丝,眼珠微向外凸出,如食人一般。
“你想也别想。”异安一把推开我,手执长剑,指于空宁胸前。
“师叔,你这是要杀我吗?佛家之人怎可杀生?”空宁软了神色,“你若随我回去制药,我又怎会伤害全寺上下几百个师兄妹的性命?”
果然,异安还是空宁的心结。她爱异安不比我少,至始至终,她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眼见异安态度坚决,利剑进一步压向空宁的铠甲,空宁的眼神慢慢被绝望冰冻了起来。她的手开始紧紧地握住大刀,随时准备进攻。
“今日种种,都是你逼我的。”空宁一下子将异安向后挑退了几尺,而异安手中的剑也随之飞到一旁去。
“我从来都没有逼迫你,只是你痴迷不悟罢了。”空宁的刀已经架在异安脖子上了,没想到异安还在撂狠话刺激她。真怕她下一刀要了异安的性命。
“哼!如今清明嫁为人妇数十载,相思之苦恐怕也是你罪有应得吧!”空宁已经兽性大发,就算天公降世,怕也劝不回她的心。
“饶了他,我和你走。”我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腿上的土。
“你…我要你做什么?”空宁略带玩味地看着我。
“师姐,你还记得这个吗?”我从怀里再次掏出了琥珀。
“清明,你做什么?”异安大怒,极力爬起来扑向我。
“唰”一下,空宁的大刀横在我们两个之间。她大步走向我,一把夺过琥珀,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个遍。
“没想到,这个老婆子最后还是选你当了继承人。”空宁又哭又笑,泪水裹挟着血水从脸颊滑下来,莫名引人心疼,“我自十二岁开始服侍她。三十年了!却比不上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丫头。”
我含泪望着四周曾经似凌霄花般灿烂的生命,而如今却都化为泥土,心里早已崩溃至极。随后,我麻木地看着空宁,眼里早也没了从前见着她的光芒:“师姐,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师姐。你带我走,放了他们,就算我求你。”
空宁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痛彻心扉的异安,机械地点了点头,“好,好!异安,我要让你永远沉浸在这相思之苦里。让你尝尝,我喝惯了的苦水到底有多苦。”
随后,空宁将那个我们曾经心心念念的神奇琥珀像一块烂石头一样扔给异安:“你就每天看着这块烂石头哭吧!”
说完,就将我套到腰上绑的黑袋子里,猪狗一般拖出去。袋子里黑漆漆的,与地皮的摩擦好像让我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不甚一会儿,一块巨大坚硬的东西便从我的头顶直隔过去,害得我眼冒金星,慢慢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