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番外四 长思忆（上）
寒冬暖阳难得的好天气，极乐殿白玉书案前幽荧一如既往批阅文卷，偶尔抬头看向站在白玉瓷瓶前理弄红梅的九极，见九极容颜带笑，幽荧竟也不自觉的扬起嘴角。
“帝后，除夕宴大致规程，请您过目”
随侍言语间恭敬递上文案，九极瞟了眼，余光擒着幽荧投来的目光，伸手接过文案大致翻阅了遍，终将目光落于案卷最终菜肴处，前行规制按惯有流程，安排得当便无大碍。至于后者膳食糕点，她曾因此吃过亏还被幽荧误会，自然留心多了些，寻得未曾所闻的糕点，九极看向随侍询问道。
“莲心盏？”
“回帝后，莲心盏是一种以莲心为主食的糕点”
“哦...”九极嘟着嘴思索了番，自她来到幻世城就未曾见过此味甜食，心怀疑虑继续道：“可有成品？”
“自然有的”
“我试试”
九极说得随性，随侍也不敢有违，拜退幽荧，领着九极朝膳食储备间行去。此去路途虽不算远，但九极却走得极慢，心里总觉这除夕宴上多出的莲心盏颇有怪异，方才幽荧在殿，随侍明显有所隐瞒，而今只剩下自己与随侍两人，九极忍不住道。
“除夕宴即为家宴，可还有我未曾见过的？”
“回帝后，未曾”
“那莲心盏到底为谁准备？”
随侍偷瞄了眼正盯着自己的九极，见其话语夹杂询问之意，不由得攥紧十指，念及昨个儿荧帝特意提醒不能让九极发现，岂料九极竟歪打正着将自己故意放在最后的莲心盏放在了眼中，如今这番倒真是让自己进退两难，正不知该如何作答之际，两人所在的石阶假山后倒是传来了碎言细语。
“思忆公主怕是也有千岁了吧？”
“可不是，当年还是襁褓婴儿时就被荧帝抱去了鸠雾山学艺，如今怕也是荧帝思女给召回来了”
“还真是荧帝的私生女啊？”
“无风不起浪嘛，咱们荧帝当年那可是俊魅混沌，惑尽天地啊~”
“也是...”说话间侍女左右环顾未发现九极和随侍的身影，故而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只是如今有了帝后，这才下令不准让帝后知晓嘛~”
“这样说来，倒真是荧帝的私生女了”
“小声点！”
侍女拉动另外一名侍女的手臂，两人相视看了眼，毕竟私下讨论主子的事也是大不敬，更何况凡涉及到帝后九极的事，荧帝相来绝不会手软，说完俩侍女便匆匆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离去。
余下站在九极身旁的随侍满脸惨白，竟也是看也不敢看九极此刻的神色，只觉心底发颤。
“思忆？”
九极口中默念，脑中不停搜索有关这个名字的回忆，连同恒古数十万年的记忆都被九极翻了个遍，就是寻不得丝毫有关思忆的痕迹，难不成...
“帝后？！”
虽说随侍心中畏惧，可也忍不住提醒的唤了声九极，待见九极半晌未曾回应自己，心道怕是坏了事，连忙抬头对上正睨视自己的九极，心下一沉。
“他们说的可是实情？”
“帝后，这...”
“回答我”
闻得九极厉声，随侍心一横启齿道。
“回帝后此事至今已有数万年的时光，思忆公主乃荧帝在冥河之战后带回，因思忆公主出生之时灵魄不足，一直被荧帝封存原身，直到千年前才送往鸠雾山学艺”
“冥河之战？”
“回帝后，正是冥河之战”
听着随侍解答，九极恍然忆起万年前团圆节夜市撞上自己的白衣女子，轻纱遮掩下无瞳双眸让自己看到的幻境，幻境中女子身处的冥河刑场内确有幽荧的存在，而在那遥远记忆中的冥河之战自己还只是镇守昆仑的战魂帝。
九极盘算起自陨坠东皇台到仙界万年，再到自己被冰封在大罗冰镜，不多不少正好千年，而这思忆就是在自己被冰封之时被恢复帝身的幽荧送往了鸠雾山。
“帝后？！”随侍望向因着自己的话语明显呆愣的九极，心中惶恐不安，伏身跪拜连声再道：“帝后，过往之事众言难辨有真有假，您切莫放在心里”
“...”
九极低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随侍，抬头望向极乐殿的方向，随侍所说她都明白，可始终忍不住心里隐隐作痛，藏在袖袍下得五指握拳，微不可闻的深吸了口气，继续朝膳房走去。
直到午膳时分，在随侍的焦急等待下，才瞧见九极从膳房里出来，今早九极一进膳房便将自己和众侍女隔绝在外，让她心里七上八下，再见九极此刻面上神情无异，多少算是松了半口气。
“布膳静思阁”
“是”
九极扭动着因忙活了大半天而酸胀的筋骨，瞅了眼身侧有序端膳的侍女，仰望碧空嘴角笑意莫名，想不到自个儿纵横沙场数十万年竟也能有这下厨做菜的本领，就是不知道做出来的味道如何，正琢磨间九极看向身旁随侍道。
“去请思忆公主一同用膳”
“这...”未曾想到九极会忽然如此的随侍微微愣住，随即抬头见正盯着自己的九极神情认真，忙伏身道：“是，奴婢这就去请思忆公主”
“不，我跟你一起去”
说着九极收回目光，按紧面颊上的银质面具，双手背负身后跟随前往昱霜殿。
论这昱霜殿，九极倒是经常路过却从未曾踏入，若非今日这番奇闻自己或许永远也不会来，毕竟这座结满霜花的宫殿太过寒冷袭人，并非她所喜爱。
行至昱霜殿门庭，九极停下脚步，抬头环视宫殿周围由霜凝结而成的院墙，再看向院内端坐在玉石凳上吊着双腿来回摆动的小女孩，见其粉衣乌发，眉目如画倒真是像极了那位白衣女子，小小年纪出落得如此标致，真是活脱脱的美人坯子。
也不知是九极观望的太过入神，还是长思忆对院门处戴着面具的九极颇感兴趣，长思忆等待了许久忍不住朝九极轻声启齿。
“你是谁？”
闻得长思忆疑惑，九极嘴角上扬，缓步走到长思忆身边慢慢蹲下身，平视间言语温柔。
“你猜猜”
“你...”
九极召出锦囊，从里面取出一罐精巧至极的糖罐送至长思忆眼前，这原是她为爱子幽㤅极准备的，可见得长思忆甜美可人，忍不住便拿出了这糖罐，继续道。
“猜对了，这糖就给你吃”
长思忆左右偏移小脑袋，打量起眼前这位跟自家父帝穿着同样帝青星辰袍的女子，乌黑发髻轻挽仅插一根九星鎏金步摇尾端坠九颗圆润饱满的琉璃辰珠，阳光下光耀璀璨，映射于女子半边银质面具，更显得未被面具遮掩的另一半容颜冷艳明媚。
即便女子妆容极简，长思忆也知此九星鎏金步摇乃六界珍稀之物价值连城。她曾听师傅提及过此物名贵，其下吊坠的琉璃辰珠更是万年星辰蚌才能孕育出的稀世宝石，而此女子佩戴竟有九颗琉璃辰珠，长思忆心中惊讶，面上逐渐显露胆怯。
“九星鎏金步摇...”
“是的”
“你是...父帝的妃子？...”
说着，长思忆偏着小脑袋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女子的神情，见女子嘴角盈盈含笑，眉目如阳英姿灼灼，突然想起千年前自己刚化为人时听到的传闻，脱口而出道。
“不对！你就是九极帝后！”
“思忆真聪明！”
闻得九极夸奖，长思忆虽然心中高兴却还是本能往后缩了缩身躯，念及回程途中侍女对自己说过父帝极爱九极帝后，她未曾见过这位帝后，若是这位帝后不喜欢自己，依父帝对帝后的喜爱会否将自己直接给扫地出门。
“你...”
觅得长思忆眼底显露胆怯，九极拉过长思忆的小手将糖罐放到她手中，轻声哄道。
“这可是你㤅极哥哥最喜欢的，你也尝尝？”
许是孩童都无法抵挡糖果的诱惑，长思忆偷偷瞅着面容带笑的九极，再看了眼手中糖罐，怯生生道。
“可...可以吗？”
“当然”
得到九极肯定，长思忆缓慢打开糖罐从中拿出一颗糖果，在九极期待的目光中放入口中，香甜化开洋溢了长思忆面上笑容，这是她尝过最好吃的糖果，入口不仅如蜜般甜还带着诱人的香味，即便只观糖果外形亦让人垂涎三尺。
“好甜！真好吃！”
说话间长思忆正欲再尝一颗，刚抬手就被九极制止，引得长思忆微微一愣，神情复杂的看向九极，难道这位帝后突然变卦了吗？还是...
“不可多吃”
“哦...”
长思忆低下头颅，拉长尾音满眸尽显失落，瞧得九极想起幽㤅极每逢此时也是这般模样，不由得轻轻拉起长思忆的小手握在掌心。
“我们先去用膳，膳后再吃可好？”
九极看着长思忆因自己话语，忽然抬头平视自己的眸中由失落转为惊喜，心中喜悦柔声再道。
“我们去用膳吧？”
“我们？你和我吗？”
“还有你父帝和㤅极哥哥”
长思忆瞪大双眸不可置信的盯着九极，她自回到幻世成唯有当晚父帝来见过自己，之后便都只是自己一人用膳，今日这九极帝后竟然让自己与她，还连同父帝和素未谋面的㤅极哥哥一起用膳。
“㤅极哥哥也是父帝的儿子吗？”
“恩”
九极微微点头，见长思忆即期望又害怕故而左右摇摆不定的肢体动作，索性直接将长思忆抱起，凝视长思忆道。
“你一定会喜欢㤅极的”
别的不说，就冲自家爱子那副完美继承幽荧的绝颜，纵观六界各道，很难有人见到㤅极不喜欢的，这点信心九极可是十足十。
“那他...会喜欢我吗...”
“会，你㤅极哥哥最喜欢妹妹了”
九极言语带笑，想来也让幽荧与幽㤅极等得够久了，收紧抱住长思忆的双臂，强忍用力间凡身躯体带来的不适朝静思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