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追求living more，而应该living less

——与武重义谈冥想

——为什么要冥想？

我以前性子很急，很容易就会生气，也常把错误怪到别人身上。但在一段时间的冥想之后，我会自省、反思，把错误归结于自己身上。自己的失败是自己的错，就算走在路上被车撞死也是自己的错。我想说的是，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失败，都该由自己来负责。以前我集中注意力，只能维持三秒、五秒，现在可以一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一小时甚至更久。比起以往的自己，现在的自己就好像天才一样。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不会选择去学校学习，而是会选择去冥想。

——冥想时的状态是什么样的？

平时，我们在思考各种各样的事，而冥想时什么都不想，只将注意力集中于呼吸，整个人放轻松。这种状态维持的时间，会随着冥想次数的增加而逐渐增长。一开始可能只有三秒、五秒，慢慢会变得越来越久。能坚持一分钟就很厉害了，三分钟就更厉害了。你可以尝试一下，保持三分钟的注意力集中是很难的事。但跨过那一关，到五分钟、十分钟、一小时……你真的会变得超级愉快。到了那个阶段，以往困扰自己的事，解不开的谜题，都会迎刃而解。以前挡在自己面前的层层黑帘，都会渐渐拉开，所有问题都变得简单。

很多人会说，他太忙了，因此没时间冥想。其实，正因为忙才应该冥想。现在的我，一天只需要工作很短的时间。想再多的方案，没有人能对应着去完成它，那也没用。虽然工作时间变少了，但比起以前效率高了很多，接的活儿反而也多了。现在一个月能完成两个项目。

——平均一天会花多长时间冥想？

尽可能久。三小时、四小时、五小时……理想来说，希望能把日常所有空闲时间都用来冥想。今天在飞机上的时候在冥想，下飞机后去工厂的路上有一个小时，也用来冥想。工作之后，回来的路上，在车里冥想了一个小时，在飞机上继续冥想，下飞机后心情非常轻松愉快，完全没有疲劳感。

——怎么看待人类的欲望？

穷人想要变成有钱人，有钱人想要变成更有钱的人……如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人类的欲望永远无法填满。

除此之外，有一种风气正在形成，大家渐渐开始从一些奇怪的途径赚取钱财。

另外，像现在流行Facebook之类的社交网站，真的太糟糕了。现在几乎每个人都低着头摆弄着手机。在中国的话，大家都把时间花在微信上。大家渐渐地被卷入那样一个世界。渐渐地，微信、Facebook上的东西才是重要的……还有电视上的广告，不停地让观众的欲望膨胀。而欲望和恐惧的膨胀，会引发战争，引发恐怖袭击。“想要更多”“还想要更多”的这种不安，也会引发误解……这样的情况，无论建筑家做了多好的建筑，也不会得到缓解、消散，就算成为了优秀的政治家也无法解决这些问题。

再比如买武器的钱，要是那些钱都用来改善环境的话，世界早就变得更好了。但人们因为自身的不安，不断地购买武器。有人要买，当然就会有人投入到制造武器这件事中。而能够解决这一系列事情的一种方式，就是冥想了。

制造武器、购买武器、引发战争，到底是什么引发了这一系列？究其本质，是因为恐惧、不安的累积，和对会失去的、会逝去的事物的不舍。佛教的想法很单纯，因为本来就是“无”，所以完全没有对可能会失去、逝去的事物的不安。所以我觉得，只有大家不停地清洁自己的心和脑，才能避免战争。最近世界各地都有战争的苗头。就算没有直接参战，也有在背后支援着的。这些都源于不安和内心的问题。而如果冥想的话，就会一直集中注意力于心，就会瞬间发现，啊，这里出现了不安，这里有了恐惧……能马上觉察到。

如果政治家也能开始冥想，甚至遵守五戒，那世界会变得更好。首先先从这五个简单的事情开始。如果能够开始尊重蚂蚁的生命，战争是无法想象的。因此，世界现在需要的不是建筑家，也不是政治的发展，而是冥想。政治家中现在谁最厉害，谁去了哈佛大学、东京大学，这些都不重要。

——如何开始冥想？

很简单，只要去参加冥想课程，比如十天、八天的课程。我今年去了六个月，对工作完全没有影响。虽然工作时间变短了，但集中力变强了。特别推荐缅甸的帕奥禅林。

——对胡志明市、河内的看法？

在那儿几乎见不到绿色植物。不只是这两个地方，亚洲的大都市都如此，几乎见不到绿色植物。另外堵车也很严重。大家都认为这样能变得幸福，所以努力地建设都市，建成后误以为这样就能变得幸福了。可是你在上海、北京、河内、胡志明市等都市，呼吸着不新鲜的空气，拥堵在路上，觉得幸福吗？北京可能更糟糕吧？我去了之后就在想，生活在那里的人已经习惯了那种环境那种生活，不知不觉中得了癌症死去，不可怕吗？但是大家都有各自的理由不离开那里。收入会减少、孩子可能会去不了好学校……正因为有这种烦恼和不安，才没法离开那里。远离自然的人们所聚集的地方就是都市，不仅是中国，世界各地都有人因为这样的烦恼和不安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处境。就算能够离开，赚够了钱移民，之后又会有新的不安，比如这里不是故乡，会纠结老了之后要回故乡还是继续留着……永远不会摆脱烦恼。这就是人类。这都是无法解决的烦恼。

隔壁家的孩子去了好的学校而我家孩子没去，诸如此类的攀比会渐渐生成巨大的压力。还有家族的其他成员结婚生子、几世同堂而我们的孩子没有结婚，也会对我们、我们的孩子形成压力。可是不结婚又怎样呢，完全没有关系。不要被奇怪的浪潮推搡着去做事。被推搡着去决定自己的事只会引起越来越多的烦恼与不安，它们变大之后就会引发战争。

永远追求无止境的欲念，那不是幸福。

我不做建筑，也总有人做建筑，会有很多很好的建筑诞生，这不是什么大事。比起这个，有更多的人开始冥想，就有更多的人发现那些平时注意不到的事，变得更幸福，开始逆流式的生活方式。不该追求living more，而应该living less。

——最后一个问题，你喜欢历史上的什么时期？

佛陀存在的时期。两千五百年前。我要是出生在那个时期就好了。

[采访时间：2018年7月；地点：中国厦门；采访/翻译：唐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