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柒.谢陌寒
作为一个出生名门望族的女子，谢陌寒从小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可她知道，她这一生，注定是要被父亲作为棋子，嫁给那些达官显贵的……可她对于自己的未来，是不甘心。
于是，她尽力把一切事情都做到完美，又努力的讨得父亲的欢心。但，最后她发现，这一切都是无用功。
十四岁那年，父亲不顾她的反对，给她和尚书家的纨绔公子定下了婚约……
也是那年，她遇见了陈枫。
初次见面时，是在一条小巷里。陈枫一身破破烂烂的，可却将自己身上的钱财，都给了巷子里的小乞丐。
不知怎的，看着那样子的陈枫，她突然就恋上了……
第二次见面，是她闲来无聊去游湖，意外掉进了湖里，被陈枫给救了起来。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谢陌寒本想问他叫什么，家住何处的。不曾想，陈枫救下她后，把她放在岸上后，匆匆离去了。
第三次见面，是陈枫满身伤痕的躺在她家后门。那晚谢陌寒本想偷溜出去玩，却不想刚打开后门，就看见了陈枫。
看见那张脸后，谢陌寒眼里满是心疼。探了陈枫的鼻息，发现他呼吸平稳，应该只是晕了过去后，她毫不犹豫的把人拖回了自己房里。
一路上，她也不忘避开家里巡查的家丁。
到了自己房中，将人扶到了床上，轻轻地解开他黑色的夜行衣，发现他满身的伤痕，谢陌寒的呼吸一滞。
随即，谢陌寒又轻手轻脚地出去打了水回来，给他擦洗干净。擦干净后，又翻出了自己平日里留着的伤药，给他敷了上去。
可能是药接触到伤口时太过于疼痛了吧，陈枫忍不住“嘶……”了一声，便醒了过来。
一个陌生的屋子，旁边还有一个陌生的人，这让陈枫不得不警惕起来。
看着他那掩盖不住的警惕模样，谢陌寒勾起一抹笑意，“上次我落水，是公子救的我。不知，公子可还有印象？”
细细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了这事，陈枫的警惕终于放下了些许。“多谢姑娘相救。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
“无以为报？那……以身相许可好？”谢陌寒突然靠近陈枫。
“姑娘，不可。”陈枫连忙转过头，“作为一个女子，姑娘要矜持些。”
伸手抓住陈枫的脸，让他的头又被迫转了回来，“若本姑娘不愿呢？”
“那在下也救过姑娘，那照此说，姑娘也应该以身相许了？”
“那也行，本姑娘答应了。”放下手，将手交叉于胸前，谢陌寒直直地盯着陈枫。
“别……”陈枫连连摇头，“我们都对彼此有恩，那便两恩相抵，从此也就互不相欠了……”
“行吧。”谢陌寒不强求，反正，来日方长嘛。
不过这一次，好说歹说，谢陌寒终于问到心上人的名字——陈枫！
第四次见面，是谢陌寒上街买东西，意外瞧见陈枫在那儿一条偏僻小巷里，与人厮杀。
陈枫一个人对挑八个人，很快，就体力不支了。他找准机会，趁机逃跑了。
跑出来的时候，正好撞到了谢陌寒身上。
赶紧将人推进了旁边的一间破屋后，谢陌寒拍拍衣服，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那群人很快追了过来，拉住谢陌寒，问她有没有看见陈枫。谢陌寒假装不愿意说，逼得那群人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才假装害怕得发抖。
“我刚看见，他跑那边去了。”谢陌寒毫不犹豫地指了一个和陈枫相反的反向。而那群人也只觉她是害怕了，并没有多谢，也就追了过去。
看着远去的人，谢陌寒有些得瑟。这才到破屋里，把陈枫拉了出来。
“我又救了你一次，你要记得哈。”谢陌寒大胆地扯了扯陈枫的耳朵。
“好……”
陈枫所谓的记得，就是在几天后，给谢陌寒送来了一只信鸽。他说，谢陌寒有事可以通过信鸽找他。
虽然很无奈，但谢陌寒还是收下了，毕竟，这可是能联系到陈枫的东西啊。
自从有了信鸽，隔三差五的，谢陌寒就会给陈枫写信。不过里面写的内容倒都是差不多的:一些关心陈枫的话，还有一些关于谢陌寒自己的杂琐小事。
谢陌寒不知道的是，因为她那一封封的信，陈枫那颗冰冷的心，在一点点的，慢慢为她而融化。
不久，就是谢陌寒十五岁的生辰了。她写信给陈枫，希望他能来陪自己。
而收到信的陈枫，立刻便出发了。
十五岁的生辰一过，谢陌寒马上可以及笄出嫁了。可她不愿，跪求了她父亲整整一日，这才让他父亲勉强同意了。
不过，既然不想十五岁就嫁人，那么，原本给她摆的庆祝十五岁的宴席，她父亲便也不打算办了。
谢陌寒生辰那日，陈枫刚好也到了。
那一日，陈枫带着谢陌寒去游湖，谢陌寒觉得，自己从未笑得那么开心……
夜晚，陈枫又抱着谢陌寒，爬上屋顶，一起欣赏那圆圆的月儿。在月亮下面，互相倾诉着……
不知不觉，已经子时了。谢陌寒靠在了陈枫的肩膀上，睡着了……
笑了笑，把人打横抱起，跃下屋檐。进了房中，轻轻把谢陌寒放在床上，给她掖好了被子，陈枫又轻手轻脚的走了……
往后，谢陌寒给陈枫写信，陈枫偶尔会回信给她。两个人也经常会见面，甚至是，经常会偶遇……
很快，一年也就那么过去了。
十六岁那年，谢陌寒的父亲逼着她，一定要让她嫁给尚书家的纨绔公子。
无法，谢陌寒只得赶紧修书一封，绑在陈枫给的信鸽的腿上，心里默默祈求着，陈枫可以赶快看到消息，赶快赶过来。
一日后，谢陌寒正在房中看书，陈枫就突然出现了。
“太好了阿枫，你终于来了！”谢陌寒激动扑进来人怀中，得一把抱住他，“你快带我走吧……”
陈枫出神了半刻，才又开口，“这府中，难道就没有你挂念的了？”
“没有。”退出了陈枫的怀抱，谢陌寒乖乖的摇了摇头，“我娘亲在我七岁时便去世了，而父亲培养我，从来都只是为了让我去联姻罢了……”
有些心疼谢陌寒的遭遇，陈枫没在说什么，公主抱起谢陌寒后，两人很快消失了，只留下一间空荡荡的屋子。
抱着怀中的人儿，陈枫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山庄。山庄里人不多，到好似每个都跟他很熟的样子，见面就打招呼。
不过，那些人倒是八卦地问陈枫，他怀中的谢陌寒是不是他的夫人？
闻言的谢陌寒，害羞地把头埋在了胸前。而陈枫，倒也不辩解，徒留一群人在哪儿猜测。
很快就到了一间小屋前，到了那，陈枫终于放下了她，然后推开了门。
“这是……你家？”谢陌寒有些好奇。
“嗯……”陈枫点了点头，“以后，你就住在这儿吧。”
看着一脸正经的陈枫，谢陌寒又起了想要逗逗他的心思，“这既是你家，我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住在这，有几分不合适吧？”
脸猛地凑近陈枫的脸，看见他那已经羞红的耳朵，谢陌寒狡黠一笑，“还是说，你要娶我？”
话音一落，空气突然有些安静了。片刻，就在谢陌寒想要打破这片尴尬的时候，陈枫却开口了，“好，我娶你。”
那一刻，谢陌寒瞪大了眼睛，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地红了……
两人之间没在说什么，只是陈枫上前，紧紧抱住了谢陌寒，而谢陌寒也回抱着。此刻，无言胜有言……
谢陌寒和陈枫成婚的那日，一切都很简陋，也没有其他人在场，只有他们二人。可即使是这样，谢陌寒也很开心。
洞房的时候，陈枫告诉她，“我是个杀手，这一辈子都不能给你安定的生活，而且，我随时都可能丧命……”
“所以呢？”谢陌寒出奇的平静。
看到她出乎自己意料的反应，陈枫倒是顿了一下，“所以，你可还愿嫁给我？”
“傻子……”谢陌寒眼里满是柔情，娇嗔:“你既要说，为何要我们都拜过天地了再说啊？”
陈枫眼里带着深情，也带着一些无奈，“因为我爱你，所以想自私一次……”
“噗……”谢陌寒笑了出来，“我知道的……”
抓着谢陌寒的肩膀，看着那张自己心心念念的脸，陈枫缓缓凑近，吻了上去……
红衣落在了床榻边，在微弱的烛光映衬下，一对新人在大红色新床上，纠缠不清……
婚后的陈枫，很少出去做杀手任务了，大部分时间，都是陪伴着谢陌寒的。
而谢陌寒，既已嫁给了陈枫，她就知道，自己再也不是那个谢家大小姐了。当然，这一切她自己都心甘情愿。
她学会了做饭，学会了做女红，学会了跟着陈枫一起去种田……
刚学做饭那会儿，谢陌寒就被油溅到，起了水泡，这可让陈枫心疼得不得了。他执意不让谢陌寒再进厨房了。他说，“我会做饭就行了，不用你受累的……”
可谢陌寒不愿，她说，“既为人妻，那做饭便肯定要学的。更何况，要是以后陈枫出去执行杀手任务，她不也要自己做饭？”
陈枫沉默了良久，最后终于同意了。可谢陌寒做饭期间，他一直紧紧地跟着。在一旁教她也好，帮她添添柴也罢，最主要的，是怕她再次受伤……
新婚半年后，陈枫接到了必去不可的任务，临走前，他紧紧抱着谢陌寒，又再给了她许多银两，要她照顾好自己，这才不放心的离开。
陈枫这一走，就是将近半个月。回来时，他带着满身的血痕。要不是帮他换衣服时发现，他身上没有受伤的话，谢陌寒怕是要担心哭了。
看着那个还对着自己傻笑的人，谢陌寒一口气堵在胸口，狠狠地捶了他一下。下一秒，陈枫就哭丧着脸，说疼……
这可把谢陌寒吓坏了，连忙追问他哪里不舒服。说着，伸手要去扒他的衣服，结果整个人都被陈枫紧紧抱在了怀里。
“好啊，你骗我！”
“嗯，我骗你，娘子也愿意原谅我？”
“行吧……”言罢，谢陌寒也伸手，抱上了陈枫……
后来，陈枫每一次出去，都是在半夜，留下一封信给谢陌寒后，他走得干净利落。因为邻家阿婶告诉他，他那日离开后，谢陌寒日日在村头他们分离的那棵树下，苦苦等他……
每一次回来，他也先将自己收拾干净了，因为他怕，自己又一次害谢陌寒担心……
而每次陈枫离开后，谢陌寒就在家中给陈枫缝衣服，缝香囊……每次她缝完一件衣服，一个香囊，陈枫也就回来了……
一晃眼，时间又过去一年多了。
陈枫又要出去了，可他这一次，不像往常那般走得赶紧利落，而是跑到了谢陌寒身边，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怎么了？”谢陌寒缝衣服的手一顿。
陈枫又抱紧了她，“娘子，过几月是你的生辰了，我在布庄给你订了身衣裳，你记得去拿。”
“傻子。”谢陌寒拍了拍陈枫的手，脸上的柔情却是毫不掩饰的外露，“这不还有几月呢。”
“我记得这是娘子的十八岁生辰吧？”
“嗯……”谢陌寒有些疑惑，“怎的，你莫不是这一次出去后，来不及赶回来？”
“哪有，我肯定回来陪娘子过！”陈枫说得信誓旦旦。
谢陌寒盈盈一笑，也没在说什么。
可谁也想不到，他们这次一别，便是天人永隔了……
谢陌寒生辰的前几日，村里有人来告诉她，说陈枫在外头不知惹了何人，被人乱剑砍死了，尸骨不全啊！
那人前面两句话，让谢陌寒踉跄了一下，差点就昏厥过去。可最后一句话一出，谢陌寒心里便有了安慰自己的由头:
陈枫那个家伙，多少次都伤痕累累的回来，多少次有人说他可能死在了外面，可无论多少次，他每次不都平安回来了吗？
尸骨不全……那就很可能，根本不是陈枫……
安慰完自己后，谢陌寒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后，拿了点吃的，送那报信的人出去了。
这件事过后，谢陌寒的日子还是照过，她强按下自己心里的不安，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异样。
“若是你回来了，我定狠狠打你一顿，让你害得我咱们担心……”谢陌寒在心里默默念叨着。
很快就到了谢陌寒十八岁生辰。那日，她买了很多陈枫喜欢吃菜，想做一桌子好吃的；又去布庄拿回了陈枫给她定的衣裳，换了上去。
“夫君说要陪我过生辰，他那人，应当是想要喝酒的……”如此一想，谢陌寒温柔一笑，又出去给陈枫买了上好的酒回来。
看着她忙里忙外的样子，邻家的阿婶好奇地问她，“今儿个是什么日子，竟让你如此忙碌？”
“我夫君说，我今日十八岁生辰，他一定回来陪我过。”谢陌寒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眼里洋溢着数不清的柔情。
邻家阿婶闻言脸色一变，“他不是已经……”
“阿婶，他们说他没了，尸骨不全。可尸骨不全，也能是，他侥幸逃脱了呢？”谢陌寒说这话的时候，口气生硬得可怕。
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害怕陈枫是真的没了！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陈枫还活着，会回来给她过生辰的……
“唉……”阿婶看着谢陌寒坚定的模样，叹了口气，摇摇头又走回家了，“痴儿啊……”
回到家的谢陌寒，开始忙活着做饭了。
午时不到，她便做了满满一桌子的好菜，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她收拾好，坐在桌子旁，静静地等着陈枫回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太阳慢慢地从西边落下，月亮在天空探出头来，饭菜也热了一遍又一遍……可陈枫，却还没有回来……
眼看着马上要子时了，谢陌寒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走进了里屋。
看着这间小小的屋子，她回想起与陈枫一起生活时的点点滴滴。又打开了床头的木柜，木柜里，放着的是陈枫的衣服。
细细抚摸着那衣服，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陈枫的味道……谢陌寒抬起头来，努力不让泪水落下。
“啪嗒……”那是一声极其细微的，泪珠滴落在衣服上的声音。明明是那么的小声，可在这间静得可怕的屋子里，却显得那么的刺耳。
“夫君，在外面累了，要记得回家……”谢陌寒温柔的呢喃着。
下一刻，她又拿起了木柜里的白绫，将它悬挂在房梁上，自己也踩着凳子上去了。
将白绫打了一个死死的结，看着远方，谢陌寒又忽然开口，“夫君，那黄泉路上着实是孤单，我这就，来陪我了……”
说完，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她将脚下的凳子一踢，自尽了……
用情之至深，则生死亦相随……
因为爱的至深，所以谢陌寒不知道，没了陈枫，往后的那些年她该怎么过……所以，她选择了在那最好的十八年华，陪他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