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死守（2）
第二天清晨七点，许存锦从李娟的住处出发，准备步行去上班。从出门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感受到了一种异常的安静。交通管制后的Z城，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外面街道空空的，迎面而来的只有寒风，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又走了一会儿，她听到一阵漱漱作响的声音。在晨光微熹中，一位穿着环卫服的女工人，拿着大大的扫把，正在有条不紊地清扫道路。
看到了她，许存锦的心莫名地踏实了一点。毕竟，这条逆风而行的路上，她并不是孤独一人。
她朝前走，经过环卫女工身边的时候，彼此都没有说话。心照不宣的，两个人互相点头致意而已。
以往车水马龙的道路，如今看不到一辆公交车，也很难看到私家车的影子。偶尔飞过来一辆的士，都贴着“有客”的告示牌。
远处冒出来一辆救护车，急匆匆地一路呼啸而去。许存锦的目光追着救护车，直到看到它消失不见。
这种时候，平常觉得令人紧张不舒服的救护车声，在她听来都没那么刺耳了。也不知道刚刚那辆救护车，又要去哪里急救需要帮助的人。
快到社区的时候，从巷口拐出来一辆电动车，原来是外卖员。许存锦给他让了让路，他对她说了句，“谢谢。”
很不可思议，即使是个陌生的外卖小哥，此刻都能令她多了许多的安全感。她比任何时候都怕孤单，怕没有同伴。
还没进社区的时候，就看到林书记慌忙从她后面跑过来。他边走边接电话，十万火急的样子。
“联系到了吗？怎么样？”林书记来回踱步。
“太好了，我就知道一定行。好的，好的。”林书记的情绪由万分焦急转为特别兴奋。
许存锦去领口罩，李娟暂时忙于在幸福楼值守，让另一个新来的网格员小娜管口罩这事。
小娜特别负责任，叮嘱她，“许姐，口罩比较紧缺，要省着点用哦。”
许存锦哭笑不得，但又觉得小娜这么认真也难得，所以她指了指自己的口罩，说:“你看，我现在戴的口罩还是昨天拿回家吹吹风又用上的。我知道不能浪费，我懂的。”
林书记无意间听到了，说:“小许，口罩用够时间了就得换，注意安全。”
“谢谢林书记，我记住了。”许存锦说。
林书记很是关心地问她，“家里都安排妥当了吗？爱人不会有意见吧？孩子能理解吧？”
许存锦连忙点头，“林书记放心。”
她看林书记很忙，便自觉地要离开去自然家园，准备去替换李娟。还没出大门，听到林书记高兴地对在场的同事说，“永泰愿意改两条生产线，加班加点生产口罩。”
这家公司听起来有些耳熟，许存锦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
她这是第一次一个人来自然家园，两位保安刚开始都没认出她，警觉地盯着她，其中一位问道:“去哪栋楼？”
“去幸福楼。”她还没说完。
另一位保安已经认出了她，“你是安然社区的吧？”
“对，我是小许。”
“哦，我记得。”保安说。
进了小区，许存锦发现今天的自然家园显得冷清。路上她都没看到有人，打球的邱雨没出现，拉着行李箱的空姐也没看到。
连个人影都没。
但是从地下停车场冲出来一辆SUV，她看不清里面司机的样子。说来也无关紧要，所以她没多留意。拔腿要走的时候，车窗缓缓降下来，露出来一张戴着口罩的脸庞。长什么样看不到，但是肯定是个男的没错。
“你好。”他主动跟她打招呼。
许存锦也客气地说，“你好。”
“请问你刚从外面进来的吗？”他问。
“对啊。”她回答。
“请问有看到公交车吗？”他又问。
“没有，交通管制了。”许存锦摇头回答。
这人眉头紧锁，再问，“那有看到的士吗？”
“好像有看到一两辆，很少很少。”许存锦赶着去换班，有些着急要走的样子。
这人的眼神一点都不喜悦，也不知道为何这样。特殊时期，许存锦看人都特别仔细。
“你住哪栋楼？”他问。
许存锦迟疑了几秒，随口回答:“幸福楼。”那是她即将要去的地方而已。
“有个东西能麻烦你转交给一个女生吗？”他问。
许存锦被他弄糊涂了，又有些警惕地反问，“让我转交？”这是为什么，这是什么情况。
“对，就是这个。”他拿出一串钥匙，又对她说:“我这里有纸巾，你拿几张去用，无接触，安全点。”
“可是为什么要让我转交？我们并不认识。”许存锦实在想不通。
“这是我家的钥匙，我老婆出门的时候没有带。我要出去一趟，可能得很多天才能回来。我怕她回来的时候没得进门，所以麻烦你了。”他看起来有些迷惘。
“既然这样，你怎么不交给物业，或者保安也行。”许存锦说。
“我老婆对这个物业不满意，我要是交给他们，她更不可能回家了。”他像是很无奈。
许存锦想告诉他实情，她并非住在幸福楼。可是他很着急要出去的样子，说:“拜托你了，我是一名医生，住在平安楼，什么时候能回家还不知道。但我希望我老婆能回家，这样我就安心了。”
听起来很有故事。
许存锦从他拿过来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用纸巾捏住钥匙串。
“谢谢。麻烦你把手机号码报给我好吗？”这人客气地问。
许存锦把手机号码报给了他，想到他是个医生，她的内心特别澎湃。
“医生，你要多保重。”
这医生用自己的手机打了电话给她，并对她说，“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我叫张一。我爱人叫黄薇，是一位空姐。我会给她发信息，让她跟你联系。再次感谢你！你也多保重，我们再见！”
许存锦十分动容，对他喊了声，“张医生，加油。”
他的车开走了。
许存锦把钥匙串放进自己的包里，这才想起忘了问他老婆的手机号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