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流至水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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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魂归(上)

桃夭和水元落入了一个迷阵,这种阵法常见却难破,再加上两人都负伤,他们只好在发射完求救烟弹后找一处安全之地休息,等待救援。

水元寻了一棵较高较粗壮的树作为今晚的休息点,高处一来能躲避猛兽袭击,二来视野开阔。

林中晚上不能生火,否则可能会引来一些喜光的猛兽,他们只找到一些野果,完全不饱腹。

右肩受伤的桃夭又冷又饿,早就入睡了,只是睡得不安稳,一直在喊冷。她靠在树干上,将自己蜷成一个蚕宝宝那样,就算水元把自己的外套都给她盖上了,她还是不止地颤抖。

“好冷……”桃夭迷迷糊糊地喊着。

水元看了看她那发白的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过去,慢慢将躺睡的桃夭扶起,轻轻拥她入怀。

好像感觉到有热源,熟睡的桃夭忍不住往水元的怀里拱了拱,想汲取更多温暖,虽然不是刻意的,但这个动作让水元猛地愣住了,他只觉自己的心在这一刻跳得贼快,快到扰乱了他的脑子,双手不受控地紧紧抱住了桃夭娇小的身躯。

他在温暖着她,可谁又知她也在温暖着他呢?

浓雾依旧萦绕在林中,像是一层厚厚的纱,将世界给隔绝了,但依旧有点点星光穿过厚纱,洒在空中,似梦似幻。

水元脑海中不禁想起桃夭挡在他身前那一幕,她是那么娇小,却又那么坚定挡在他身前,那一刻,他内心死死压抑的情愫慢慢溢出来,不受控地滋长着。

母亲死后,他就一直保持对这个世界疏离,可是就在那一刻,他竟然想靠近桃夭,想相信她,想一辈子护着她。

可是……

他垂下眼眸,看着熟睡的桃夭,那双眼流露着能化成水的温柔、能甜成蜜的喜爱。

可是,只有那一刻。

他选择的道路,只允许自己放肆那一刻!

温柔的眼神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他心里的温柔就像冰天雪地里的阳光,一瞬间很美,却很被大雪隐没下去。

***

其实萧无涯他们也落入了迷阵,但他们没被困住,就是被猎鹰围攻时受了些皮肉伤,在收到桃夭的求救信号后的清晨,他们便找到桃夭和水元,还抓住那天咬伤桃夭的那只猎鹰。

回到千圣门后,萧厉就把这只猎鹰关进镇妖塔中,先治好它再审问它。

这只鹰双眼有人性,而已看出它曾经修炼出人性,但现在修为全被废,又变回一直鹰,所以说不出人话。

萧厉修习过鸟语,可审问它一整天,那只鹰一个字……不,是一声也不叫,就闭着眼躺在笼子里睡觉,如果不是它偶尔翻翻身,萧厉都怀疑它死了。

“真的什么都不说?”桃夭躺在床上,慢慢喝着萧玥喂给她的药。

桃夭受伤回来,萧玥可心疼死了,拼尽自己的能力为桃夭搞了好多莫名其妙的汤药药膳来,还一日三餐喂她吃,不给她动手,搞得桃夭好像个尚在襁褓的小孩那样。

吃了萧玥几天的药膳,桃夭不仅伤好了,脸也圆了,腰也粗了,她觉得自己再这样躺着吃迟早会变成水元那天说像她的那只猪。

“玥姐姐,,我好得差不多了,我想……”桃夭嬉皮笑脸求放过。

“不行!”清楚桃夭打了什么小九九,萧玥狠狠刀了她一眼。

“哦……”玥姐姐也太夸张了吧!桃夭很是无奈。

看着桃夭那嘟嘴的委屈脸,也知道她的确无聊透了,于是萧玥便跟她讲讲那只鹰的事,希望能给桃夭解闷。

“我听说,那只猎鹰就是你们要找的‘阿木’,门主怀疑它就是摄取北狄公主生魂的妖怪,但确定不了。”

北狄公主就是那个皇帝送来的美丽女子,她曾以一支舞勾走了老皇帝的心,为了迎娶她,老皇帝答应和北狄停战,以近年攻下的几座北狄城池作为聘礼,还和北狄签订了三年的边关和平贸易条约。

不管聘礼和条约,就停战这一条,就成了中原和北狄两国人民的喜事,所以这个北狄公主被两国人民视为和平使者,极受欢迎。

“为什么不能确定?”依父亲能力,把生魂从猎鹰体内取出来是不成问题的。

“因为门主在它身上感受不到有生魂的存在。”

一般来说,妖怪一旦摄取人的魂魄,它体内的灵力就会在魂魄上打上自己特有的标识,生魂的标识就更明显了。

“还真是奇怪啊……”她好想去见识一下那只摄魂的妖怪啊!

“你可不许去!”萧玥再一次猜出桃夭的小心思,凶巴巴道,“伤没好之前,哪都不许去!”

那语气,活像母亲教育不听话的孩子。

“不去,我怎么可能去嘛……”桃夭心虚笑着,连忙转移话题,“对了,这汤药不错,给小元元也送一碗呗!”

“你……见色亡义!”萧玥气不过,狠狠戳了戳桃夭的小脑门。

这汤药材料可贵着呢,她的小桃还真大方!

***

入夜,皓月当空,在那轮清冷的弯月照射下,那座七层镇妖塔显得更孤寂。

那只被萧无涯抓回来的猎鹰就关在镇妖塔第二层的一个笼子里,它的体型比一般猎鹰大一点,好像发育过度的样子,被困在贴满符文的笼子里,它一动不动,只光睁着眼,伤感地看着四周摇曳的烛火。

“阿木!”一阵空灵的女声突然传来。

原本死气沉沉的猎鹰猛地抬起头,那双鹰眼及惊喜又害怕看着四周,当它看到那个半透明的倩影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它兴奋地地长唳一声。

那个倩影若隐若现,虽很模糊,但不难看出是个女子。

“阿木,我救你走!”女子试图撕下笼子上的符文,可她的手指一处碰到那些符文就“兹拉”一声冒烟了。

猎鹰紧张地鸣叫着,好像在叫女子不要管它。

“我真没用……”女子看着自己半透明、冒烟的手,哽咽着,“我……”

可就在此时,猎鹰又突然长唳一声,女子意识到什么,慌忙回头,便见塔楼高窗那正站着一个粉衣女子。

她看着他们,那双灵动的眼睛似看穿了一切。

对视的霎那间,女子慌忙化成一缕烟飘走了。

桃夭没叫也没去追,她就静静看着那只要把她吃了的猎鹰,思索一下便狡黠一笑,活像一只小狐狸。

她好像明白了一些事哎……

她笑着,腾空落入黑夜。

在一处阁楼中,一个粉色身影如鬼魅般闪过,避开那两个守在门口的白衣弟子。

风透过窗隙,吹动房内的层层青纱缦帐,只见青纱缦帐中,一位美丽的女子安然躺着,那双紧闭的双眼似不愿再睁开。

而桃夭就站在她床前。

桃夭笑看向她,挑挑眉:“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

冷月照进,四周依旧一片安静。

“行了,我都知道了。”桃夭得意洋洋笑着,“难道你不想救你的‘阿木’吗?”

风吹入,吹动窗前的风铃在“叮叮”作响,就像在演奏一首招魂曲,召唤死去的人归来。

许久,空气中传来那阵空灵的声音。

“你愿帮我?”一个半透明的倩影浮现在桃夭面前。

是的,没错这是一个魂魄,而且还是躺在床上那女子的魂魄。

离得近,桃夭有幸看到她此可的眼睛,果然是一双明媚动人的眼睛。

“嗯。”桃夭得意点头,“不过你得告诉我一切,让我看看你值不值得帮!”

女子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咬咬唇,把她的故事娓娓道来。

她叫拓跋羽落,是北狄的七公主。

她的母妃是北狄皇后,哥哥是北狄储君,母族北狄第一大族,高贵如她从小就被众人捧在手心里,在大草原上活得无忧无虑。

然而就在她十八岁那一年,她来中原给中原皇后献舞庆生,之后她的父皇母妃就逼她嫁给中原皇帝,那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强硬逼她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她才不要嫁给那个老得可以当她爷爷的中原皇帝,一生被困在那道道宫墙的几亩地中,她要留在这旷阔的草原,吹着大地母亲的呼吸,找一个她喜欢的放羊小伙子。

于是她反抗、逃跑甚至以死相逼,可全都没用,最后,她被灌下一壶下了蒙汗药的酒,在迷迷糊糊中身披大红嫁衣,离开了自己的草原,来到了他人的皇宫。

“我不甘,也不愿,我想回草原,不想留在这里,于是阿木便帮我想了一个法子,它摄出我的灵魂,让我附身在他身上,借他的身体飞回草原,永远留在草原。”羽落说着,满脸的渴望。

“它为什么要帮你?”桃夭问,“你可知摄取生魂代价有多大,就算它只是把你的生魂给摄出,没吸食?”

“我小时候救过他。”说到这,羽落失笑道,“我之前不知道,直到看见他变成现在这个样我才反应过来,他也真够傻,我不就救了他一次,他就愿意为了我放弃百年修为和往后的修练机会,甘愿做一只普普通通的鹰。”

“他之前很厉害的……”羽落越说越悲伤,可惜灵魂没有泪。

但她躺着的肉体上,一颗泪缓缓滑过她的脸颊。

“我要救他,和他一起回草原。”

“你可知,这样子做,你将永远无法轮回,往后的你就是一只孤魂野鬼,永远活在鬼界的追杀中,永远不能站在阳光底下。”桃夭很是欣赏羽落那份勇敢,但还是要问清楚,“永远活在黑暗中,你不怕吗?”

“我不怕!”羽落果断回答。

“值得吗?”

“值得!”她斩钉截铁,“人的一生很短,我不愿将就活着。我属于草原,就算我的肉体被困在繁华闹市中,我的灵魂也一定要回归到草原的广阔中,不管是天还是地,谁都无法阻止我回去!”

不为情、不为爱,就是对故土单纯的依恋与向往,那份依恋与向往,就足够让她拼命。

她看着窗外的冷月,似乎看到月下那片大草原,现在草原的草应该长的过胶踝了吧,晚风吹过,那些草会像浪一样波动着,应该很美。

她眼中那份对故土执着、对人生的向往深深撼动桃夭。

不将就地活着吗……

“好,说得好!”桃夭大笑,一拍胸脯答应道,“好一个‘不将就’。行!我帮你,帮你回家!”

“……为什么?”羽落一直疑惑,他俩不熟,为什么愿意帮她?她可知帮她后果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

可桃夭却冲她眨眨眼,很是不正经。

“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嘛!”

***

一层黑纱飘来,稍稍遮住了月的冷。

镇妖塔中传出一声长唳,划破黑夜,惊动了所有人。

当萧厉他们赶到时,看到的却是桃夭,以及她身旁那个空空如也的笼子!

桃夭完全忽视萧厉的怒目,抬头看向天,看着那轮被黑纱遮去寒光的冷月,笑得张扬。

“逆子!”看着桃夭手上的符文,萧厉暴怒,是真的生气了!

桃夭依旧没有理他,依旧抬头看着这黑黑的夜,她好像看到那只猎鹰飞远了,飞想远处的草原,也看到那个不愿将就活着的女子笑得欢快,飞回自己一生的归宿。

“一路平安啊!”桃夭轻轻笑着,只觉得前方充满光。

夜风微凉,吹散着她的秀发,却吹不散她眼中的执着。

那份执着,和羽落一样,是对自己人生的执着。

他俩都一样,都不愿将就活着,现在,羽落回到她的草原,按着自己内心活着了,那么她也一定能跟从自己内心,快乐活下去。

附在阿木身上,羽落御风急翔,风像刀片一样刮得她生痛,可她还是嫌慢,拼命地飞着。

她要回草原,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草原是她一生的依恋,她离开草原不到一年,却感觉已经过尽了一生。

当迎风急飞一天一夜后,她看到青翠的地平线上透露出第一缕熙光,暖暖的,充满新的希望,她也终于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草原,自己的北狄,自己的家。

远处传来一阵悠然的牧羊曲,那是为回归草原的人演奏的。

悠扬、辽阔、豪迈、雄浑……

那是生命不屈的声音!

属于草原的灵魂,最终回到了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