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电脑案开庭

周五聚餐例会中，申知策律师问起案件准备情况。苏启航在蒋晓蔓律师的示意下，向申律师进行了汇报。

申知策律师听后问道：“有没有考虑过职业打假人的问题？”

苏启航回答道：“职业打假人的问题研究了。主要有两个障碍，一是举证困难，现有的两起案件虽然原告居住在不同城市，但却委托了同一个公民代理人，但这个公民代理人是否为职业打假人，目前也只是凭推断，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支持。二是，就算能够证明是职业打假人，从我们现在搜索到的案例来看，各地对于职业打假人是否适用消费者保护的规定，认识并不统一，而且认为职业打假人不受消法保护的判例并不多，没有搜到现在案件的在审法院及其上级法院有认为职业打假人不受消法保护的案例。”

申知策对于苏启航的回答很满意，笑着道：“不错，小苏，工作做得挺细致，继续保持。”

苏启航受到表扬，心里十分高兴，脸上也充满笑意，但嘴上谦虚地道：“是蒋律师指导的好！我一定会保持的。”

欧阳飞取笑苏启航道：“这你小丫头越来越会拍马屁，越来越虚伪了！”

苏启航笑笑，没反驳。她早习惯了欧阳飞的取笑，已经产生条件反射，会自动屏蔽掉可能影响心情的话。

蒋晓蔓却不打算轻易放过欧阳飞，她严肃地警告他，“以后不许再这么说启航了，知道吗？凡事得有个度。你刚才的话过了。”

欧阳飞被蒋晓蔓说得一愣神，目光扫过众人，道：“有那么严重吗？”

被欧阳飞目光扫过的祖晓强、萧然、马乐天，纷纷点头。

欧阳飞尴尬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对苏启航道：“对不起啊，启航，别往心里去，我这个人说话没个把门儿的。如果伤害了你，我向你道歉。以后，你要是觉得我说的话难听，千万别惯着我，直接驳回来就好。”

苏启航轻摇了下头，微笑着道：“没事的，欧阳律师，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

蒋晓蔓叹气道，“启航，你不能脾气这么好，这样在这行是要吃亏的。”

申知策微笑着看着大家，没有参与进来。

电脑案开庭时间定了。蒋晓蔓将苏启航叫到她的办公室，最后过了一遍应诉方案、证据材料后，问苏启航：“这个案子开庭时你来说，能行吗？”

苏启航意外、惊喜、又紧张，“真的？应该问题不大。”

蒋晓蔓笑着点头，道：“那你这两天就好好准备吧，争取将案件资料烂熟于心，开庭时最好不要念稿。那样会显得不专业。”

“好的，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准备。”苏启航保证道，就差拍胸脯了。

开庭是在早上九点。苏启航八点半就到了派出法庭。排队过安检进去后，苏启航直接到了指定法庭门口。

法庭还没有开，其他人也都没有到。

苏启航来回走动起来，紧张的心情难以平复，最后她坐到了法庭门口的坐椅上，拿出案卷翻阅起来。

蒋晓蔓到了。她看到坐在椅子上，快速翻阅着案卷的苏启航，理解地笑了。苏启航让她想起了自己独立开庭的第一个案件时紧张的样子。

苏启航虽然手在翻阅案卷，但根本静不下心来，没有看进去。她注意到了蒋晓蔓的到来，站起来，道：“蒋律师。”

蒋晓蔓走到苏启航身边，拉着她坐下，道：“紧张，是吗？这很正常，我到现在每次开庭前都会紧张。适度紧张可以让我们在开庭时，思维更敏捷。但不要太紧张，紧张过度容易忘东西，会影响庭审时的发挥。”

苏启航下意识地点点头，但心里很困惑，不禁请教道：“可是，怎么做到刚好适度紧张，而不是紧张过度呢？我感觉自己现在紧张得要死，是不是已经紧张过度了？”

蒋晓蔓轻轻拍拍苏启航的肩膀道：“不用刻意去控制。你一会儿开庭时，将全部身心都投入到庭审去，精力集中到怎么打赢案子上，不要去想自己表现的怎么样？法官、当事人，或者是我，怎么看你？只是一门心思投入案件中。这样就不会紧张过度。”

苏启航认真点点头，复述道：“一门心思打赢案子，注意力集中到案件上。”

法庭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了，书记员开始叫原、被告，让双方进法庭。原告只有一位代理人到庭。被告一方除蒋晓蔓、苏启航两位代理人外，还有软件工程师、杜研究员两位证人，薛莹也代表公司过来旁听庭审。

苏启航第一次看到了原告的代理人，那个疑似职业打假人的公民代理人。他身高不超过1米72，圆脑袋，戴着顶鸭舌帽，宽肩膀，有个圆圆的啤酒肚，操着一口东北口音普通话。

主审法官是一位30出头的女法官，姓柳，短发，十分干练。她进来后，看到原告代理人还戴着鸭舌帽，眉头皱了一下，道：“原告代理人，把帽子摘了，开庭不允许戴帽子。”

原告代理人闻言，一边摘帽子，一边连声给法官道歉：“对不起，柳法官，我第一次上法庭，不知道有这个规矩，见谅啊！”

在原告代理人明确诉讼请求，宣读了起诉状后，轮到被告发表答辩意见时，苏启航按照事先与蒋晓蔓制定好的诉讼方案，首先向柳法官提出，要求核实原告代理人的委托手续是否齐备。

柳法官眉头皱了起来，看向书记员，让书记员将原告代理人的委托手续拿给她。书记员是一位麻利的小姑娘，她快速翻找出原告代理人的委托手续，转身交给法官。

柳法官接过原告代理人的委托手续后，连额头都皱起了纹路。她严厉的目光看向原告代理人，问道：“原告代理人，你知不知道，公民代理需要村委会或者居委会出具推荐证明？”

“啊？”原告代理人神情明显很吃惊，很无辜地道：“还有这要求？我真不知道，我第一次帮人打官司。我回去就让村委会给开个证明。这个证明怎么开，法官您能不能给我个东西参考一下？”

柳法官审视了原告代理人一会儿，道：“庭后找书记员要。证明你多久能开回来？”

原告代理人想了一下，肯定地回答道：“一周，最多一周。”

柳法官转向苏启航，说道：“被告代理人，你听到了吧？原告代理人一周内就将村委会推荐证明开过来。为了节省双方时间、节约司法资源，咱们今天的庭审照常进行。你们有意见吗？”

苏启航看向蒋晓蔓。蒋晓蔓摇摇头，表示可以继续开庭。于是，苏启航看向法官，回答道：“被告没意见。”

庭审继续，原告的公民代理人，看来并不是第一次出庭，他的庭审经验明显挺丰富，而且对于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和涉案电脑研究也很透彻。

不过，好在苏启航在蒋晓蔓的指导下，对于案件准备得非常充分。苏启航当庭向法官提供了碳纤维材料的样品，样品像布一样柔软的材质，与涉案电脑碳纤维材质但却明显坚固的外壳，形成鲜明的对比。

杜研究员作为碳纤维领域的国内顶尖专家，也用其丰富的专业知识给法庭解答了为什么100%碳纤维制作电脑外壳在技术上根本无法实现。

苏启航还同时提供了大量从互联网上搜索的碳纤维相关内容，证明100%碳纤维存在形态就是被告提供的样品的形态，像布一样柔软，因此即使被告电脑外壳材质的宣传内容有误，也根本不可能对消费者产生误导。

原告代理人面对被告一方提供的样品、专家证言、公开资料，显然没有准备，也根本不知道怎么反驳，于是死死咬住被告宣传内容与实际材质不符这点不松口。

在意识到这一点可能击不跨被告后，原告代理人将火力集中到了软件问题上。虽然经过被告的软件工程师当庭演示，宣传资料上涉及的软件功能在电脑上全部能够实现，但是无论是原告、还是法官都看到了，这些功能操作恐怕只有计算机专业人员才能完成，简直是太复杂了。

柳法官都是在让被告出庭的软件工程师演示了两、三遍之后，才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柳法官办案非常细致，她之所以让多次演示，并要求软件工程师以普通人能明白的语言描述一下采取的步骤，也是为了书记员能够在笔录中记明白。光是演示软件的各项功能，完成笔录记载，就花费了两个小时的时间。

原告抓住这点大做文章，叫嚣道：“这是给普通消费者用的吗？这分明就是欺诈！谁买个电脑不是为了使用方便的？买了你们这个电脑，难道还要再去修个计算机学位才能用吗？这样的话，你们宣传的那些功能跟没有，又有什么区别？明知道普通消费者根本不可能知道怎么操作，你们还将这些软件功能当作卖点宣传，电脑还卖这么贵，这就是欺诈消费者！”

苏启航被原告代理人的态度激起了火气，不假思索地回击道：“你们算什么普通消费者？你们是职业打假人，好不好？你们是知假买假，靠敲诈厂家盈利，好不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是保护具有真实消费关系的普通消费者的，不是让人钻空子谋利的！”

原告代理人闻言，一拍桌子，对苏启航瞪眼道：“你说谁是职业打假人？你有什么证据？没证据的话，少在那儿胡说八道！不然，小心挨揍！”

柳法官敲法槌制止了双方无谓的争吵，她先警告原告代理人：“原告代理人，这里是法庭，不是菜市场，再大声喧哗，出言威胁对方，就让法警带你去清醒清醒。”

之后，柳法官又转向苏启航，严厉批评道：“被告代理人，被告提出主张要提供证据证明，没根据的事儿，不要在法庭上乱说了。再说，职业打假人受不受消费者权益法保护，法律上也没有明确结论。这个问题就不要再纠缠了。”

庭审直到下午两点半才结束。无论是法官还是其他人，都没有吃午饭。庭审过程中还发生了一件让苏启航非常不痛快地事。

在开庭两个多小时后，苏启航突然非常想上卫生间，怎么也控制不住。于是，她向柳法官举手示意，请求休庭一下，她要去下卫生间。

柳法官皱眉看了她一眼，平静地说：“不行。”然后，若无其事地让原告代理人继续质证。

苏启航忍了十多分钟后，在椅子上再也坐不住，身体都不受控制的扭动起来。

蒋晓蔓看到苏启航神情十分痛苦，忍不住站了起来，对柳法官道：“柳法官，请您允许休一下庭，我的同事需要上卫生间。”

柳法官皱着眉头，看着蒋晓蔓。

蒋晓蔓平静地回视柳法官。

法庭中出现了令人紧张的寂静。片刻后，柳法官点了下头，道：“休庭十分钟。”

苏启航感激地看了蒋晓蔓一眼，飞快地站起来，拉开门，跑向了卫生间。一边跑，她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心里非常难受，感觉受到了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