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辩护方案

周日晚上苏启航接到蒋晓蔓的电话，让她周一上午九点到她的办公室开会讨论一下金发物管辩护方案。

周一一早苏启航八点半不到就到了所里，她将之前发给蒋晓蔓、欧阳飞的辩护方案又仔细看了两遍，在八点五十六分左右到了蒋晓蔓的办公室。

欧阳飞已经先到了。

欧阳飞看到苏启航进来，笑着对苏启航道，“启航，方案写得不错，挺有想法。”

苏启航非常开心，“谢谢欧阳律师，还请欧阳律师多多指教！”

等苏启航坐了下来，蒋晓蔓开口道：“看得出来，这个方案你是花了心思的。将揭开公司面纱的理论运用到刑事辩护中，想法不错。不过，我之前跟你强调过，我们辩护的落脚点是这个案件本质是经济纠纷，不构成刑事犯罪。你现在说金发物管在交易中只是一个工具，不构成独立承担责任的主体，不应承担责任，虽然想法很好，但跟我们的根本辩护思路是冲突的。因为，你提出的这种辩护方案暗含了承认金发置业、郭总等人的行为构成犯罪的意思。”

“可是，蒋律师，我们并不能保证金发置业、郭总等人一定能无罪，既然这样，就金发物管而言，退一步就辩称，即使其他主体构成犯罪，金发物管也不应承担责任，不是更保险吗？”苏启航反驳道。

“你的想法很好，但这会弱化我们主要辩护策略的效果，而且金发物管在整个案件中并不是重要的犯罪主体，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主体单独脱罪，而影响整个案件的辩护效果，是得不偿失的。”蒋晓蔓平静地说道。

“我理解您的想法，”苏启航继续争辩道，“可是，根据我们目前了解的情况看，政府主要领导对这个案件强烈关注。我自己没有做过多少刑事的案子，但当年在正公所的时候，看到吴律师办过很多类似案件，这种情况下判刑的可能性很大的。所以，是不是还是应该有一个退一步的方案，这样至少可以让客户看到我们的辩护还是有效果的？”

蒋晓蔓眉头皱了一下，但还是耐心地对苏启航说道：“你说的正公所的吴明达律师，我们跟他也打过几次交道。他的水平是还不错。但他跟申知策律师不是一个量级的。他办不到的事，申律师不一定办不到。你在他那儿获得的经验，在我们这儿没有多少用。你按我说的，回去将辩护方案再改一改，重点放到整体案件性质是经济纠纷、不是经济犯罪上。”

苏启航还想再争论一下，欧阳飞制止了她，他说：“启航，你按蒋律师说的改一下吧。你以前没跟我们合作过，不了解我们这边的工作风格，也不了解申大律师的能力。以后合作的多了，你就知道了。”

“好吧，那我回去改一下。”苏启航说完，告辞出来。她有点沮丧。本来，她结合调查的情况，又仔细研究了案件资料，发现金发物管人员、办公场所、资金和金发置业混同，非常符合公司法人格否认的情形，在这种情形下，金发物管在法律上不是一个独立承担责任的主体，那么应该也不能作为承担刑事责任的独立主体。她对自己的这个发现非常欣喜，认为将这个理论应用到金发物管的辩护方案中，应该会非常有效。

可是，现在蒋晓蔓不认同。没办法，蒋律师是负责金发物管的主办律师，不是她苏启航。但是，苏启航真得有点儿不甘心，很不甘心！

周四下午二点，金发商厦案件项目组第三次全体会议召开，这次会议主题是讨论具体的辩护方案。方宇翔也从合肥返回来了，就留下萧然一个人留守现场、协助刘总。

方宇翔首先跟大家汇报了金发商厦小业主签署请愿书的情况。经过金发置业刘总等人、他们和业主代表的共同努力，终于做通了大部分业主的工作，大部分业主都明白了过来，继续的持有商铺对他们来说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而想要继续持有商铺，这个案件就不能作为刑事案件处理。目前已经征集到近一千多明小业主的签名，预计一个月内应该可以征集到过半小业主的签名。

申知策律师在方宇翔汇报完后，思索了一下，对他说道：“一个月太长了，应该没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告诉萧然，让他争取两周内拿到过半数小业主签名的请愿书。”

“好的，我这就给他发短信。”方宇翔边说，边拿出手机，开始给萧然发短信。

申知策律师接下来让各组分别介绍一下各自的辩护方案，还有哪些问题需要解决或者讨论。张思明介绍了针对金发置业、郭金发的辩护方案，他从犯罪客体、客观方面、主观方面入手分析，主要认为本案属于经济纠纷，不构成经济犯罪。至于问题，他建议组织一个国内顶尖刑法学家的专家讨论会，出具一份本案性质属于经济纠纷、不是刑事犯罪的专家意见。

李凯同意张思明的分析，并针对白迎春在整个案件中扮演的角色，认为白迎春没有参与被指控的犯罪行为，在公司只是挂名，不构成犯罪。

蒋晓蔓也同意张思明的分析，并从委托出租商铺合同签署和履行的角度补充，金发物管及其副总的行为是合同义务，其与小业主建立的关系完全符合委托法律关系特征，不是犯罪行为。

周奋强的观点与张思明的分析也基本一致，他简明扼要的复述了要点后，又针对其犯罪嫌疑人在本案中的地位，认为系居于次要地位。

苏启航一直仔细地倾听、记录着各位主办律师发表的意见，她注意到周奋强的辩护方案中，并没有完全坚持无罪的辩护方案，而是实际上也兼顾了退一步的罪轻方案，他在主张完无罪后，也提到即使有罪，也是从犯，应从轻、减轻处罚。

在周奋强律师引入罪轻方案时，苏启航留意观察了申大律师的表情，发现他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她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周律师这个辩护方案不就是两手准备吗？那针对金发物管，这样两手准备的方案应该也可以行得通啊？

在申知策律师组织大家对前面介绍过的各个辩护方案进行讨论时，苏启航开始有点儿坐立不安，跃跃欲试地想要举手发言，可又有点担心蒋晓蔓律师会怎么想？

在苏启航犹豫不决的过程中，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连施倩倩都抢着发表了一堆不着边际的意见。就剩方必兴和苏启航没有发言。方必兴没有说话，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不爱说废话的人，他觉得大家已经将他想说的都说过了，所以他当然没有必要再重复别人说过的话，没有必要再发言。

苏启航则还在犹豫着该不该说。最后，申知策律师看到大家似乎没有什么再说的了，会议室已经安静下来了，他习惯性地问道：“还有人有意见吗？没有的话，今天就散会了，大家回去根据今天的意见再修改一下辩护方案。”

苏启航终于下定决心，她举起手来，看着申知策律师，紧张地道：“申律师，我有个小小的建议。”

申知策律师看着苏启航笑了一下，温和地说道：“小苏，有什么建议，大胆地说出来。”

苏启航点点头，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觉得，可以在金发物管的辩护方案中引入公司法人格否认的理论，主张金发物管不是独立的法人，不应承担刑事责任。”说完这一句话后，看到申知策律师感兴趣的目光，苏启航放松下来，她开始详细地汇报引入这个理论所依据的事实和理由。

苏启航汇报完后，申知策律师笑着对她道：“不错，这个想法很有创新性。”说完，他转向蒋晓蔓，问道，“晓蔓、欧阳，金发物管是你们俩负责的，你们什么意见？”

蒋晓蔓坦诚地回答道：“申律师，启航之前跟我们汇报过这个方案，被我否决了。我觉得这个方案会削弱我们作无罪辩护的效果，不建议用到辩护中。现在，我还是这个意见。”

欧阳飞在蒋晓蔓说完后，补充道：“我跟晓蔓意见一致。我也觉得我们应该将火力全部集中到无罪辩护上。”

申知策律师在蒋晓蔓和欧阳飞说完后，思索了一小会儿，决定道：“小苏的这个建议不错，你们说的也有道理。这样，你们在庭审口头答辩时，不要说这个公司法人格否认的罪轻方案，但可以在提交的书面辩护词里写上。”

蒋晓蔓和欧阳飞眼神交流了一下，一起点头，道：“好的。”

申知策律师宣布散会后，一如往常地快步走了。苏启航沉浸在建议被申大律师采纳的喜悦中。欧阳飞走过来，拍拍苏启航的肩膀道，“启航，做得不错！”

苏启航这才从喜悦中清醒过来，她看得出来欧阳飞是真诚的赞赏，连忙回答道：“欧阳律师，哪里呀，我以后还需要您多多指教呢！”

欧阳飞爽朗的一笑，道：“没问题。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是不会吝惜传道授业的。”

苏启航看到蒋晓蔓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会议室，她赶紧跟欧阳飞别过，跑到蒋晓蔓身边，歉意地说：“蒋律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觉得应该这个理论在这个案件中作为金发物管的辩护方案可行。”

蒋晓蔓难得地笑了一下，认真地看向苏启航，道：“你以为我是什么样人？那么小心眼儿吗？你做得是对的。有想法，就应该说出来，一切都是为了能够给客户提供更好的法律服务。你是个尽责的律师。以后有机会，我们多合作！”

苏启航心放了下来，她有种想拥抱一下蒋晓蔓的冲动，最终她伸出了右手，“蒋律师，你人真好！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够多跟着您学习！”

蒋晓蔓讶异地笑了下，伸出右手跟苏启航握了下，道：“你这个小姑娘，还挺有意思的。”

金发商厦案件项目组的工作，对于苏启航、方必兴和施倩倩三人来说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出庭工作将由申知策律师团队的人员全权处理。施倩倩和方必兴都被贺丽芳律师要了过去。贺律师接了一个银行不良资产处置的项目，需要大量人手。贺律师之前长期做按揭业务，在各家银行积累了一定的人脉，在按揭业务消失后，她转向了帮银行催债的业务，也是做得风声水起。

苏启航被叶烨律师召回，和他一起处理史总公司早期开发的一个高端楼盘业主和物业发生了冲突，物业是博大地产的下属子公司博大物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