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一次控辩交锋
苏启航非常珍惜她的第一个真正的刑事辩护的案子。虽然之前在牛人那里也接触刑事案件，但她只是打杂而已，帮着担任辩护人的律师查法规、检索案例、论文，跟着去记笔录。这一次，她是辩护人了，而且完全由她自己独立办案。所以，虽然她这个辩护人是待定状态，可能被当庭拒绝，她还是为出庭认真准备起来。
这个案件从哪个角度辩护呢？苏启航冥思苦想，有点一筹莫展。这个案件的事实看起来是非常清楚的，被害人李力乘坐的车辆确实是被这13名被告逼停的；被害人李力也确实是在车里被用刀捅死的；13名被告的口供中也说了他们之所以逼停被害人乘坐的车辆，是因为这辆车的车主文洪几天前带着一伙人打了他们的人，他们以为文洪在车里，想逼停车凑他一顿。
苏启航中午吃饭时跟周天明、王帅、张园园、刘莹讨论过几次，他们也都觉得不好办，事实已经很清楚了。
苏启航回到家里，将大学时的刑法教材给翻出来，反复研究。犯罪四要件，主体，嗯，check；客体，check；客观方面，也check；主观方面，……嗯，等等，主观方面，这是13个人的共同犯罪，应该构成共同故意才行啊。这13个人在逼停车辆前形成的共同故意是要揍车主文洪，而不是要伤害被害人李力！
苏启航越想越兴奋，嗯，应该可以从没有构成共同故意上找到突破口，明天再去法院看一遍案卷，仔细看看胡小强怎么说的。
苏启航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盼着天快点儿亮。司徒都被她折腾醒了。他无奈地将苏启航搂进怀里，轻声说：“乖！睡觉啦！”
天终于亮了，苏启航一踢被子，下了床，飞速洗漱完毕，赶向法院。幸运的联系上了李书记员。他虽然有点不是很高兴，但还是带着个实习生小姑娘将案卷给苏启航推了来。给苏启航找了间没人用的谈话室，安顿好，让实习生看着苏启航看卷，他自己匆匆地回去准备跟梁法官一起开庭去了。
苏启航直接找到有胡小强口供的卷翻看起来。胡小强确实供述，他们商量好要找文洪，给他个教训，然后就开着三辆车出来了，路上正好看到了文洪的车，就将车逼停了。胡小强还供述，他坐的车停在了最后，他开门下车后，看到文洪的车驾驶位的门开了，一个人下了车，慌张的往外跑，他看着像是文洪，直接追了出去。不有追上那个人，他回来后，看到七、八个人都挤在文洪的车前面，他也走过去，在车的后备箱上砍了一刀，就回自己车上了。
嗯？胡小强没有捅被害人李力？苏启航连忙找出其他人的口供来仔细阅读。她发现有三个人印证了胡小强的说法，他们说司机打开车门跑了，胡小强去追司机了。
YEAH！苏启航兴奋得大叫。实习生小姑娘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苏启航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拿起笔，开始认真的摘抄笔录。
开庭前夜，苏启航辗转反侧，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想着怎么辩护，越想越高兴，折腾了一夜，一点睡意都没有。眼看五点钟了，她干脆从床上下来，走到厨房，为自己泡了一杯浓浓的咖啡。
苏启航喝了一口咖啡，哦，太苦！她换了个大号杯子，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往杯子里兑了一半的牛奶，再偿了一口。嗯，不错！她端着牛奶咖啡，回到客厅，将自己埋进沙发里，闭上眼睛，一小口一小口地享受地喝起来。
司徒不知什么时候起来了，他走到苏启航身边，坐下，搂着她，轻声问：“没睡着？”
苏启航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道：“嗯！”
司徒用手轻轻的抚着苏启航的头发，心疼地说：“你这阵子睡得都不好，老这样可不行啊，很伤身体的！”
“放心吧！不会老这样的！这是我的第一个刑事辩护的案子，我想把它做好！”苏启航轻声解释。
开庭被安排在大法庭。苏启航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到的，可一进大法庭的门，发现辩护席上已经有人在坐了。
在坐的是两位中年男律师。他们看到苏启航走过来，神情略显惊讶，其中一位道：“小姑娘，这里是辩护人坐的地方。”
苏启航友好地一笑，道：“我知道，我是胡小强的辩护律师，法律援助的。”
两位律师了然一笑。年龄稍长的律师问：“第一次做刑事辩护吧？”
苏启航点点头。她一边自我介绍，一边伸手跟两位律师握手，之后，就要在他们下手的空位上坐下来。
最开始跟苏启航说话的律师拦住了她，道：“苏律师，你应该坐到我们前面去。你是第二被告的辩护人。我们是第三被告的辩护人。辩护人要按照被告被公诉的顺序就坐，以方便法官清楚地辨别是哪位被告的辩护人。”
“噢！谢谢！”苏启航不好意思地笑着道谢，移步到两位律师的上手就坐。
苏启航坐下后，埋头开始看案卷，越临近开庭，她越担心自己准备的不充分。紧张和担忧迫使她不禁想多看看，再多看看。
不过，没多久苏启航就被一声有些惊讶的“小苏”打断了看卷的平静。她应声抬起头看向来人，是牛人！
“师兄？”苏启航惊喜的叫道，“你也办这个案子？你是谁的辩护人？”
牛人满脸笑意的拉开苏启航上手的椅子坐了下来，看向苏启航道：“第一被告张帆。”
“真是太好了，有你在，我就安心多了！”苏启航高兴地说道。
“呵呵！你这是，法律援助？”牛人问道。
“是啊！不然怎么会派我这么个刚拿到证的小律师来办这么大的案子呢！”苏启航回答道。接着，她又神色一黯，道：“不过，我这个辩护人也不一定当得了。我见过被告了，他说不用律师辩护。”
牛人闻言，哈哈一笑道，“放心！由不得被告决定！”
苏启航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这个时候，公诉人也已经到了。一男一女，两位检察官出庭公诉。被害人的父母也来了，就坐在公诉人旁边。
辩护人这边，则坐着十一名律师。有的被告来了两位律师。有的被告根本没有请律师，法庭也没有给其安排法律援助，因为没有可能判死刑。
旁听席上也来了很多人，来得最早，占据了第一、二排的，看得出来是被告的父母。后面还坐着不少像是媒体的人。
李书记员进来了，宣读了法庭秩序后，让全体起立。三位审判员入场。梁兴法官是承办法官，但并不是审判长。审判长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女法官，神情非常冷峻。
冷峻的审判长用更为冷峻的眼神扫视了一下法庭后，让大家就坐，安排法警带被告上庭。13名被告被悉数带上法庭后，审判长直接进入正式进入开庭环节，让公诉人宣读起诉书。
随着庭审的逐渐推进，苏启航的心也放下了。果然如梁法官和牛人所言，被告根本就没有机会拒绝律师为其辩护。
心放下后，苏启航迅速进入了状态。轮到她发表辩护意见时，她提出：被告胡小强不构成故意伤害（致死）罪。首先，本案不存在伤害被害人李力的共同故意。13名被告事前形成的是伤害文洪的共同故意。在逼停文洪的车辆后，被告胡小强按照之前的伤害文洪的共同故意，去追下车逃跑的文洪，其他人对留在车内的被害人李力的伤害，系临时起意，后果应由行为人自行承担。其次，被告胡小强既未与行为人达成伤害被害人李力的共同故意，也未实施伤害被害人李力的行为。在被告胡小强未追上文洪回来后，其他人对被害人李力的伤害行为已经实施完毕，胡小强并未参与伤害行为，而是径直回到了车上。因此，被告胡小强无犯罪故意，无未实施犯罪行为，不构成指控的故意伤害（致死）罪。
刚开始发表辩护意见时，苏启航非常紧张，声音都发颤，但在看到公诉人意外且对抗的神情后，她也随之进入对抗模式，反而不再紧张了。
公诉人在所有辩护人发表完辩护意见后，专门针对苏启航的意见进行了反驳。公诉人强调，第一，下车逃走的人并不是文洪，被告胡小强等人所谓故意伤害指向特定人文洪的共同故意根本不存在；第二，胡小强追人回来后，拿刀在文洪的车上狠狠砍了一刀，说明其有伤害被害人李力的主观故意。
苏启航在公诉人话音一落，立即反驳道：“除被告胡小强外，其他十二名被告均供述，他们是开车出来找文洪的，准备凑文洪一顿。并且，另有三名被告印证了被告胡小强的说法，下车逃跑的人看起来确实像是文洪。因此，公诉人所称的故意伤害文洪的共同故意不存在，与本案事实不符。而且，砍车和砍人是两回事儿，砍车只是民事损害赔偿责任，根本不构成犯罪。”
这个庭整整开了一天，到晚上七点才结束。休庭后，牛人力邀苏启航一起共进晚餐。苏启航仍然沉浸在庭审的兴奋中，也非常想找一个懂刑事辩护的人分享一下她的喜悦，想到司徒晚上也有课，她略一犹豫，就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