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误杀
马儿显然不听话，到处乱撞，后来干脆脱了缰，把陵岚三人甩在原地自己狂奔去了。陵岚这才觉得，逃跑是件多么难的事情，人生地不熟的，到底该怎么办呢？刚才从马车上颠下来，差点给摔成肉饼，浑身酸痛，骨头都像散架了一样。在这个如此落魄的境地，她忽然想到杀死苏尽瑢的凶手还在宫里锦衣华服、高高在上地享受奢侈糜烂的生活，不由得感叹世事弄人。
养心殿。
“她跑了？她跑了多久了？为什么朕现在才知道，一群混账！”
原来承业得知了陵岚逃跑的消息。宫里果然大乱了，人人都在议论，这消息是封都封锁不住，很快贝勒府里也传开了。
听到这个，清莲第一时间质问尤氏:“你告密了是不是？”
尤氏真是拿她没办法，一脸嫌弃地说:“动动脑子，我还要拿这个要挟你呢，我这大事都没成告什么密啊。”
清莲不理她了，拎起下摆又往永荣那边跑。
“喂，你去哪！别给我乱撞人啊…”
一双小蹄子踩得地上连续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很快连尤氏在后边嚷嚷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你是不是禀告皇上了？”
清莲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也许是因为尤氏小妾的身份比较低微，下人们不太把她当主子看，清莲也是学得嚣张了。可眼前的人却不一样，永荣属实觉得不满了。
“什么叫‘你’？越发无礼了，就是福晋也不敢这么喊我。”
清莲才发现不对劲，敷衍地道了个歉：“贝勒爷。”
“说，何事。”
清莲又恢复了之前的语气：“你跟皇上说了。”
永荣真是又气又想笑，回道：“大丈夫岂有出尔反尔的道理？皇上知道了再正常不过了，也不知是哪位好心人相告。小王若得了信儿，必定登门道谢！”
“真不是你？”
“你可真是个愚蠢的女人。”
若不是因为眼前这位爷乃是大清皇帝的儿子，清莲可真就上去打他了。清莲深呼吸三次，才勉强咽下这口‘恶气’。
随后她说：“谁愚蠢？我这叫忠义！”
“又来了啊！别你来我去的，你在宫里待了那么久，规矩是一点儿没学会啊？”
“婢子这叫忠义！”
可把永荣给乐着了，回说：“忠与愚忠是有区别的。那个女人活着，你没有一天不是心惊胆战，但是她死了，你不就解脱了？乖乖呆在府里，谁能记得你这么个丫头，皇上难道还点名把你一块儿赐死？无足轻重未必是坏事。”
永荣的话很中肯，但是于道德上却是为人所批判的。
清莲想都没想就驳回了：“你当我是什么人啊？我可不是小标子！告诉你，这天底下谁都可能背叛小姐，唯有我死都不会！生是陆府人，死是陆府鬼！我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儿，要不是跟了小姐，我根本体会不到温暖！小姐她就是我亲姐！”
永荣听完难得的有些感动，竟没计较称呼了：“好吧，看来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跟你道歉！不过听你这么说，小标子是卖了你们主儿？”
清莲这才稍稍消气，说：“不然呢，他和外边人勾结在一起。哦哦，我忽然想起来，他最先是想诬陷永嫔娘娘的，后来失败了，才又诬陷到小姐身上。”
永荣提出了建议：“原来是这样，我平时不太关注后宫的事，如此说来，往永嫔娘娘那儿查查，不失为一个好的方向。”
清莲一拍大腿，说：“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永嫔娘娘一定是得罪了凶手，只要找出谁见不惯她就行了！”
永荣补充道：“嗯，纯惠皇贵妃为人招摇，家室又显赫，被人盯上很正常。要是她生下一个小皇子，指定步步高升。所以凶手处于这方面原因，动手杀掉了她，为了不暴露自己，嫁祸给了自己最讨厌的人。没料到永嫔娘娘发现了她的诡计，于是凶手利用自己埋伏在各宫的棋子，另选了一位替死鬼。”
清莲连连称是，说：“一定是这样了！不过你说‘各宫’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家伙能只手遮天？宫里能只手遮天的…只有皇上！皇上是凶手！”
永荣不禁扶额，果然还是低估了清莲的蒙昧。但还是耐心的解释给她听：“论动机，父皇是有的，毕竟历代帝王多少都忌惮外戚干政。但是父皇没必要栽赃啊，他要秘密处死一个人太简单了，只要给纯惠皇贵妃喂点毒药，死人还能开口说话不成？对外就说她自己难产死的呗，谁都不会怀疑。”
清莲又被说服了，说：“是哦…可若不是皇上，还能有谁这么厉害？”
“皇后啊。”
清莲猛一抬头：“啊？我们跟皇后娘娘没什么过节啊。”
永荣又说：“或者太后。不过太后年事已高，不理后宫事多年了，轻易不出山，非得是有大事。所以太后的可能性不大，还是皇后娘娘吧。”
“我这是越听越糊涂了。”
“当然了，我不是指皇后娘娘一定是凶手，只是觉得在宫纪严肃的后宫，能这么轻易杀人没有靠山怎么行？”
清莲又觉得自己懂了：“是哦，凶手一定有人保着呢！”
“好了好了，总而言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想办法拖延时间，你是女儿身，进出后宫方便，跟小槿去调查吧。”
“我们怎么才能有机会进宫呢。”
“放心，明日你们借由探望我母亲，定能顺顺利利进宫。”清莲谢过永荣，欢欢喜喜回了白莲院。
“真的？”尤氏喜出外望，特别高兴地答应了，还说：“要是查出真相，这可是一笔大功啊！我岂不是要当福晋了。哈哈哈哈…”
清莲对她很是无语，不过现下她管不了这么多了，跟谁进不是进？首要目的是查清真相！在这个面前，什么都可以忍！
虽然是借个由头，但该有的过场也是不能缺，尤氏与清莲庄重打扮一番，进来直奔永和宫。
“妾身参见慧贵妃娘娘。”
慧贵妃很是不屑，眼睛都不瞅她一下，也不说平身。尤氏只好和清莲一直单膝跪在地上，慧贵妃好像没看见她们一样，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清莲心中暗骂尤氏，叫这家伙惹贵妃不快呢，现在好了，连她也要一起受罪。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天是黑了，尤氏快不行了，像个僵尸一样倒了下去。清莲腿也麻了，趁此机会起了身，但是没扶她。周围没有人，慧贵妃想必是用晚膳去了。清莲想着贵妃不在，正好逃跑，反正此行的重点也不是拜访贵妃，就把尤氏甩在那儿不管了。一个人离开正殿，还好清莲来过这儿，虽然不太熟悉，好歹不至于迷了路。很快就摸进了汪施鬟的偏殿。里头汪施鬟一个人喝闷酒呢，下人们也不知哪去了，估计让她打发走了。
“娘娘？”清莲试探着叫了一声。
汪施鬟回头了，不过她有点小醉，看见清莲并没很惊讶。“你来啦。就知道你会来…不是你就是清风…”
“您喝醉了？”清莲有点着急，喝醉了只怕问不出什么了，但又听她刚才那么说，不死心试了试：“清莲此来是想问您，您得罪过什么人没有？”
“有啊…有…就是…我姐姐。”
哎！这不是等于没说吗，难道还能是苏尽瑢知道自己要死了，临死前留一后手？清莲还想继续问，可这条腿不争气。不过她也算经历了些风浪，干脆一屁股坐地上了，大有破罐子破摔之势。汪施鬟也没骂她，她就继续说了：“除了姐姐呢？”
“啊…那要属…嗯…她叫什么名字来着？”汪施鬟不急不慢地回忆着，清莲都要急疯了，等尤氏起来发现她不在，责罚她一顿就算了，慧贵妃回来了才真可怕。更要命的是她这张脸，箐儿莹儿山茶都见过，底下也有不少小丫头太监见过，上午进宫她一路低着头，脖子都酸死了。汪施鬟头脑不清醒，摇头晃脑昏昏欲睡，终于没支撑住，手上一松，酒杯一扔，头往桌子上这么一倒，清莲彻底绝望。
“疯了疯了！我这什么运气？好不容易有机会…”不过糟糕的事情还在后头，回到永和宫正殿，才是体会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清莲找到了上午来觐见的屋子，不出意外的话尤氏还在里头。进来以后清莲看到的景象，却可谓惨不忍睹。尤氏根本没个影，地上只有慧贵妃一人。贵妃翻着白眼，面色青紫，嘴巴张着，脖子上还有勒痕。看上去死亡时间并不久，像是刚刚给人勒的，清莲震惊地差点叫出声来，却又捂住了自己的嘴。站在这儿可是会让人当成凶手的！不行不行，清莲没多思考拔腿就跑，左右却不见有可躲的地方。外边好像来人了！清莲慌慌张张，还好后边有个屏风，只好躲进屏风去。这不躲也算了，躲了可比没躲还糟糕！就在清莲刚刚闪进来，心神未定之时，发现屏风里还有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清莲要找的——尤槿女！她感觉自己真要窒息了，不过进趟宫而已，案子没进展，还闹完一出又一出？你们真该去唱戏！可清莲没机会开口了，外头已经来人了。好在他们没检查这间屋子，只是把贵妃抬到寝室去了，又请了太医来。人都离开之后，二人方才敢出声说话。
清莲问：“你怎么回事啊？慧贵妃不会让你给...？”
尤氏做了个小声的手势，说：“其实不算是...”
清莲这下急了：“什么叫不算！意思你多少参与了呗！”
清莲又看了看她，说：“你刚才胡乱塞什么呢！”
尤氏却推着她往外走：“趁现在没人，咱们赶紧跑！”
听说慧贵妃出事，宫女太监都去了太医那儿，尤氏和清莲偷偷摸摸跑了出来。出了宫，尤氏才悄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听我解释...”这才把事情的经过道了出来：
尤氏倒下后晕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醒过来。睁眼发现清莲不见了，正要出去找，但让莹儿拦住了去路。原来慧贵妃用膳回来了，尤氏不得不继续跪在那儿。
慧贵妃终于赏了她一句：“别有事没有的往本宫这儿来，本宫看你就心烦。今日算给你个教训，滚吧。”
尤氏却不肯放过，说：“妾身好心来看望您，您不领情也就算了。莲儿呢？把她交出来！”
“什么莲儿，自己的丫头自己不管好，还要本宫来替你管？”慧贵妃还不知道莲儿就是清莲，如若清莲抬起头来也许贵妃能认得她。尤氏明知已和贵妃结了梁子，如今更是不在乎多结两根，说：“莲儿没得罪过您吧，把她给我，我马上就走。”
“放肆！怎么跟本宫说话呢。看你是想挨板子了！箐儿！”
箐儿点点头，拖起尤氏就往外走。尤氏果然是包天的胆大，挣脱了箐儿的手，死活不肯就范。二人僵持不下，箐儿犹豫了一下，还是为她说了好话：“娘娘，她来看您也算是尽了份心意，您要不然就放她走吧。否则怕是要接着惹是生非了，她挨打不要紧，各宫难免议论娘娘。”
慧贵妃稍稍消气，看在箐儿求情的面上，摆了摆手。“去吧，别再来永和宫了。”
箐儿此举是为贵妃着想，顺道帮了她，也算卖了她一个人情。尤氏好像存心要和慧贵妃争到底，依旧不肯离开。
“我不走！”
“你还不走，本宫可不欢迎你留宿！”
箐儿暗骂尤氏不懂规矩，自己刚刚好说歹说才劝得贵妃放人，如今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其实箐儿跟着贵妃好多年了，她知道慧贵妃的性子，只要你服个软、说点她爱听的话，她自然就放过你了。没有办法，箐儿不想事情闹大，只好再度出手：“娘娘，尤氏想跟您道歉呢，求您原谅她。您原谅了她，她一定会走的。”
慧贵妃烦心得很，随口说道：“好了好了好了，原谅你。走吧！”
箐儿使劲给地上的尤氏使眼色，喊她顺着贵妃一点，谁料她竟是头倔驴！尤氏愣是不肯挪动位置，箐儿急得满头冒汗，却又指望不上莹儿这个缺心眼的家伙。
慧贵妃说：“你们都下去吧。”
莹儿箐儿都吓呆了，谁也不敢退下。
“退下！”
两人面无血色，两条腿僵直，互相搭着对方才缓缓离开。莹儿箐儿离开后，慧贵妃指着尤氏说：“你不是要莲儿吗？本宫这就——亲·自·给·你·找·去！”
两人果然杠上了，慧贵妃扔下这句话就往外走。尤氏却心生歹计，坐在地上顺手抓住贵妃脚腕，摔她个措手不及。
慧贵妃恼怒不已：“你干什么！”
尤氏的腿已经不太麻木了，她站起来随手抓了一条丝巾，卷成条状直接往贵妃脖子上套。贵妃没料到她如此心狠手辣胆大妄为，全然没有防备。很快贵妃就说不出话来了，尤氏没有勒过人，她想着贵妃应该晕一会儿就好了，打算放下丝巾逃跑。不曾想此时清莲回来了，尤氏误以为是莹儿箐儿，匆匆忙忙躲进了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