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对饮
陈明海元帅一行浩浩荡荡,前往京城。长缨翘首相送,直到最后一匹马消失。
“你的小郎君走了……难过了?”长缨回头,原是陈萋萋笑着走过来,拉起长缨的手,笑道:“若真难过,姐姐请你吃酒去!”
长缨勉强一笑,才拭去颊上泪痕,拖着顾北的浪湖刀随陈萋萋前行。
“他这柄刀怪沉的,我喊俩兵士帮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听你那顾公子唤你缨儿……”陈萋萋说道。
“姐姐若喜欢,叫我缨儿便是……”长缨幽幽地说道。这时恰好董里过来,忙拱手施礼,陈萋萋喝道:“愣着作甚?还不帮缨儿提刀……对了……我记得你与顾公子是旧识,你该唤她一声大嫂才对……”陈萋萋说完便捂着嘴笑。
长缨轻轻拍了一下她,嗔道:“姐姐就会取笑人家……”董里忙接过长缨手中的刀,刀一沉差点脱手,他见陈萋萋正望着自己,忙用力一提,将刀扛于肩上,装作若无其事,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陈萋萋被他逗得“嘻嘻”一笑,对着长缨说道:“顾公子的朋友,都这么逗么?”
长缨被陈萋萋一问,当下想起谢柄文来,也不知这傻子在昌城过得如何……
“缨儿,我问你呢?”陈萋萋拿肘捣了一下长缨。
“啊……嘻嘻,他的朋友,都是好人!”长缨心里记挂着顾北,心不在焉的答道。
“你呀,魂儿都被带走了……”陈萋萋笑道,“走,眼下也没什么事,姐姐带你吃酒去!”说罢,拉起长缨往自己营帐跑去。周围的兵士们业已得知不用打仗,很快便能与家人团聚,皆心情大好,眼前又跑来两位神仙般的女子,这帮兵士纷纷驻足围观,董里一瞅,气不打一处来,便“砰”一声,将浪湖刀自肩膀上卸下,指着兵士们骂道:“尔等不去操练,起甚么哄?”
“仗都不打了……操甚么练,缓几日回去收稻谷咯……”人群里有人喊道。
董里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头一看陈萋萋拉着长缨已进了营帐,忙又扛起刀,踉跄着跑去,也不顾身后众兵士的嘲讽。
“小……小姐……”董里喘着粗气问道,“小姐还有何吩咐?”
“看在你大嫂在的份上……”陈萋萋捂嘴一笑,“你就去为我俩准备些酒菜……酒不能少哦……”
董里一听,心花怒放,连施礼都忘于脑后,一个转身就跑开了。
“缨儿……”陈萋萋坐于长缨对面,斟了杯茶,笑问道,“你是如何与顾公子相识的?”
长缨何其聪明,当下便知陈萋萋在套自己的话,便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胡拐了去:“我原是花都西河的侍女,那日,顾公子与二皇子殿下同去祭拜先祖,我一旁扶香,便是相识了……”
“啊?”陈萋萋放下手中茶杯,向前倾了倾身道:“顾公子他……与二皇子殿下?”
“是……他们想必也是故交……”长缨轻轻呷了口茶,淡淡说道。
陈萋萋发觉自己失态,当即笑了笑,说道:“顾公子果然非同寻常,你须得看好才对呢……”
这时董里进来,领着两位兵士,不多时,便在桌上摆满了菜肴。
“他们下去,你留下斟酒吧。”陈萋萋对董里说道,“也给我们说说你那位顾大哥……”
董里做梦都想服侍在小姐身侧,听陈萋萋如此一说,强压着眉飞色舞,深施一礼。心想:“怪不得柄文这家伙一直跟着顾大哥……”
陈萋萋邀请长缨坐于桌旁,长缨抬头对董里说道:“你是他的朋友,就不必拘礼,一起用膳……”
“大……大……大嫂……”董里开始语无伦次,拱手说道,“军中自有军纪,董里站着便好!”
陈萋萋笑道:“缨儿……随他吧,咱们女儿家说话,他坐着也拘束,不如站着斟酒呢……说你呢……还不斟酒?”
董里忙斟上酒,只见陈萋萋举杯道:“今日能结识妹妹缨儿,姐姐高兴!敬妹妹一杯!”
长缨也举起酒杯说道:“姐姐不嫌弃妹妹出身贫寒,妹妹当敬姐姐一杯……”说罢一口饮下。陈萋萋笑着喝干,董里忙又斟满。
陈萋萋道:“董里……这酒从哪里来的,一点都不纯,走,随我去父亲帐里取一坛来……缨儿,你且等一等。”
长缨点了点头,轻抚着身侧的浪湖刀,心里默念:“也不知公子到了何处……跟着元帅,莫吃酒才好……”
雄雉于飞,泄泄其羽。我之怀矣,自詒伊阻……
少倾,陈萋萋进来笑道:“缨儿,尝尝陈大元帅的佳酿如何?”长缨也笑道:“姐姐原也是贪杯之人,连这酒也挑嘴……”
董里早已填满酒杯,长缨举起杯说道:“我今日便借花献佛,敬姐姐一杯!”
董里一直盯着陈萋萋,生怕她喝多了,却嘴拙不好说出。只听得陈萋萋道:“妹妹……咱也别顾着喝酒,让董里说说他这顾大哥的奇闻逸事吧……”
一听要说顾北,长缨马上来了精神,拉着陈萋萋笑道:“姐姐,他能有什么事儿,想必都是些江湖杂耍罢了……”
陈萋萋笑指着董里道:“你且说说……且说说……”
董里便从那日城门口卖瓜说死,又添油加醋一番,单说这谢柄文父亲谢子亨知府,如何对顾北先冷后热,出了九百两银子买了一十八颗西瓜等事,逗得长缨陈萋萋二人捂嘴直笑。陈萋萋笑道:“莫说卖瓜了,单说这知府公子谢柄文便好……”
“谢公子昔日曾与我说,他听说顾大哥寻什么锦囊,却能刀枪不入,长生不老之类……这谢家公子,本在昌城名声不好,有一日,他带顾大哥前去寻花问柳,顾大哥说:这昌城女子有何乐趣,大哥带你去见识见识外邦风情……于是他便随来了……”
“胡说!”长缨与陈萋萋异口同声,怒喝道。
董里当即跪下,诚惶诚恐地磕头:“末将该死……小姐要听顾大哥轶事,我却一时说漏了嘴,末将该死……”
“董里!”陈萋萋摸出佩剑,架于董里项间,怒道:“你顾大哥行事光明磊落,一心只为黎民苍生……你若再信口胡言,小心本小姐取你性命!”
长缨业已泪水涟涟,忙起身拦住陈萋萋,抹泪道:“董兄也是无心之失,姐姐勿怪……想必他……他顾北去寻甚么锦囊也是未必!”
“小姐……”董里跪在地上,颤巍巍说道:“顾大哥便是寻锦囊来的……”
陈萋萋一听,当下笑道:“你也不早说,害得妹妹……”长缨一听,也“哧”一声捂嘴笑了。
只听董里又道:“顾大哥说,独隐前辈在花都留诗一首:将晴未晴始作雨,不兵为兵方成将。他为寻锦囊,立誓阻止此战。我董里非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今日我扛着这柄刀,却倍感乏力。顾大哥只身闯蒙军大营,俘虏蒙军大帅,想必顾大哥已经寻得这第一个锦囊,业已刀枪不入,武功出神入化了……”
听此一番话,长缨顿时柳眉紧锁,陈萋萋厉声说道:“接着说!”
董里顿了顿,说道:“顾大哥在昌城,曾训诫谢公子与在下,欲成大事,不拘小节。想必此次随元帅进京,顾大哥已是悟得这第二个锦囊的藏匿所在了吧……”
“滚出去!”陈萋萋拾起一脚,将董里踹翻在地,喝道,“顾北有你此等朋友,我都为他不齿……快滚……”
董里见陈萋萋怒火中烧,连忙翻身遛出帐外。
“缨儿……缨儿……”陈萋萋搂住呆在桌前的长缨,宽慰道:“缨儿,原是姐姐不对,不该让这孽障扰了咱们姐俩的雅兴……缨儿,于是他为了讨好姐姐,信口胡说来着……来来来,咱们喝酒。”
说罢亲手斟满酒杯,自己先一饮而尽,长缨苦苦一笑,也一饮而尽。
此后二人也不说话,便是你一杯我一杯,喝起了蒙酒。
“哎哟……缨儿……”陈萋萋一脸绯红,强笑道,“姐姐竟不知妹妹如此好酒量,姐姐认输便是。”
长缨一瞧,一大坛子酒,竟被她俩喝了个底朝天,她也踉跄着起身扶住陈萋萋来到榻上,嘴里念叨:“却是怪妹妹我没个分寸,让姐姐一直陪我喝……”
陈萋萋也不脱衣衫,和衣一躺,拉住长缨嘟囔道:“妹妹不许走……父亲不在,姐姐害怕……”
长缨望着陈萋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也和衣躺下,轻轻拍着陈萋萋肩膀道:“不走不走……”说着说着,这泪水就“噗噗”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