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得成比目何辞死
囡囡,大哥带着证据去京城了,你自己顾好自己。世子厚意,可托终身,囡囡所顾忌之事交给大哥,大哥定当给你一清白身份。
此一去,不定归期,勿盼。
一树的桂花盛开,清香远溢,苏胧烟站在树下,仰头看着,阳光透过枝叶,撒在小脸上。
她的大哥,单留下一封信便走了,满纸却只顾着她,怎也多念一分自己。
唤了云裳,搬了把杌子过来,要摘桂花。
她的大哥最爱吃母亲做的桂花糕了。
安非夜进来时,就见着那个月白的身影,踮起脚尖,去采那些花枝。
天地归静,犹如春梦一场,这分明是梦中的景象。
安非夜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看这个娴静的女子带着些俏皮的模样。
苏胧烟回首,才看见立在院中的那个鸦青色人影。
脸上绽了个笑,提着裙摆从杌子上跳了下来,带着少女明媚的模样,娇俏悄的朝着安非夜走过去。
伸手替她撩起额前的碎发,露出白瓷一般的额头。
“摘些桂花是要酿酒吗?”安非夜笑问。
“酿酒我倒是不会,只想着摘些腌起来,大哥爱吃桂花糕,等大哥回来,正好可以做了给他吃。”
“好偏心的丫头,怎么不见给我也做了吃。”
苏胧烟莞尔,难得见他这般小儿模样。
“这桂花鲜着呢,等我晒干的再做于你吃。”
安非夜哪里是非要争这一口吃的,只苏胧烟展颜,于他,便是最香甜的糕点。
携手进了屋内,安非夜拉着她的手未曾放开。
“可有怨我?”
怨?怨什么?
“怨我至今未能帮你落籍,怨我让你大哥铤而走险,怨我无能未曾帮你翻案。”
苏胧烟摇了摇头,她在那日找到账本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瞒着她不让她知道,而落籍之事又是礼部管着,想来,跟成家有些关系吧!
“茹岚姐姐可曾知道这些事?”
安非夜摇了摇头,他这便不知晓了。
苏胧烟当真不在乎成家在这里头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但她在乎成茹岚,在乎成茹岚是否知道这事。
“你同我讲实话,苏家的事,是不是涉及到了党争。”
敏感如她,早就察觉出了异样。
安非夜轻轻点了点头,“我知这事涉险,本不欲你们卷入其中,但一开始便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是,从他们苏家出事时,已经拔不出来了,早就卷入了阴谋之中。
苏胧烟了然,怕是快要变天了。
“你怎么办?”
苏胧烟有些担忧,自古涉及党争,自是成王败寇,若是一着不慎,断没有全身而退的希望。
“我自然是站在太子这边的,若是败了,说不定也沦为阶下囚了,到时还得指望你给我送牢饭呢!”
安非夜满不在乎,倒是看的开。
“若是到了那一日,我定也同你一道下了大狱了,哪里还能去给你送牢饭,咱们一道饿死了,黄泉路上也有个伴了。”
难得苏胧烟说句俏皮话,却把安非夜说的哈哈大笑起来。
“胧烟这算是要同我患难与共了吗?”
苏胧烟脸色微酡,却是直视安非夜,“虽然父亲常说,做个纯臣,明哲保身,但现在看来,已经由不得自己了,与其坐以待毙,不若拼上一拼,而且你若是有任何差池,我有怎能独活。只盼你能将事情告诉我,莫要一人承担。”
安非夜心下甚喜,但苏胧烟却没有把话挑明了说,他当然是不允许的。
“胧烟这话好生含糊,便是事败了,依着咱们的关系,你是可以独善其身的。”
苏胧烟嗔怪的看了安非夜一眼,话都说到这儿,怎还这般不依不饶。
她起身走到里屋,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个香囊。
正是那时绣的并蒂莲,当时知道大哥的“死讯”,无心再动,也是见着大哥无碍之后才又动手,里头装了些自己配的香料。
低头羞赧的递给安非夜,有些话她说不出来,但这总是明显了吧!
“我堂堂七尺男儿,让我带个花出门,成何体统。”
安非夜接过递过来的香囊,绣的很是精致,放在鼻尖闻了一下,有甘松的味道,他也喜欢。
只是嘴上这般说,却是很诚实的把香囊放进了怀里。
“我思量了许久,兴许我也该同璩秀秀一般,试一试。但你若是不愿,定然也要告诉我,我绝无怨言。”
苏胧烟好容易说出这番话,她也是左右思虑了良久的,但感情终究是战胜了理智。
“这话本子倒是没白看,你早该如此的。”
言罢,从手上褪下那枚墨玉扳指,放到苏胧烟的手里,这扳指是他的心爱之物,兴许在第一次给他的时候,就注定了还能再回到苏胧烟的手里。
安非夜也才惊觉,原来那时便对她上心了,不然怎会把这扳指交给她。
“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个跟了我有些年头了,往后就跟着你了。”
苏胧烟把扳指又还给安非夜,摇了摇头,“这个又大又圆,男人的东西,我带在身上不方便。”
这是撒娇了吗?安非夜有些错愕,又有些欣喜。
“不行,就这个,你必须给我带好了,若是磕了碰了丢了的,我饶不了你。”
当真是霸道,苏胧烟撇了撇嘴,接过扳指,又进了里屋,放了起来。
“你整日的手上带着扳指,怎没见你拉过弓,射过箭?”
安非夜微微一笑,“谁规定就得拉弓射箭才能带扳指的?”
这扳指是他当初一眼就看中了的,那年他才十岁,陪着太子学骑射,皇帝将这枚扳指作注。
彼时四皇子也是看上了这扳指,二人争的厉害,最后他赢了,得了扳指。
那时少年意气,却不想被皇后训斥了一顿,为着一个玩意,得罪了叶贵妃。
叶贵妃圣眷正浓,便是皇后也不敢轻易去招惹,怕极了因为这事引起的枕边风刮向太子。
也是从那时起,他才知道,他贵为一国之母的姨母,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这扳指自那时起便跟着自己,只是从那时,他是轻易不再出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