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偶遇大宝
这一巴掌就像一个信号。
其他人见状,一拥而上,杨炎灱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能双手抱头,任这些人胡乱拳打脚踢。
程俊杰见状,早已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停手,呼呼喘气,蒋宗余抓着杨炎灱衣领,将他立了起来。杨炎灱鼻子口中出血,酸甜苦辣一应俱全,眼泪不知是被打出来的,还是委屈哭出来的,又不敢使劲吸气,怕血被吸进喉咙。
蒋宗余指着程俊杰,偏头说:“你过来,动手。”
程俊杰缓缓走向杨炎灱,惊恐地看着他的眼睛,对方面无表情,只是呆呆地回望。“动手!”蒋宗余又喊。程俊杰眼睛一闭,又是啪一记耳光。
几人又围了上去……
许久,蒋宗余终于觉得累了,留下一句话离开:“以后别让我看见你,见你一次揍一次,钱一个子儿不能少,七日之内,全部给我补上,如若再不给,就不只今天这样,定要将你头发减掉。”
一行人走后,四下安静,才有一个路人经过,见了他的样子被吓了一跳。
见到人来,杨炎灱的第一反应就是要逃,不想被人看见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来到溪边,看见水中映射出的自己,连忙用水洗干净脸,拍了身上的泥土。
这真是奇耻大辱啊!
满怀希望来到方圆几百里最好的县里读书,没想到一向老实不惹事的自己遇上这种事情。
钱是没有,告知先生最多让蒋宗余离开书院,如是遇上报复,以后怎么在这里继续下去,难道真要离开书院回家,家中父母又将如何对待?父亲定是失望透顶,母亲又要大哭大闹好几天,依自己家中情景,人生地不熟,肯定不如蒋家……
一连串的问题,让孤身一人的杨炎灱心乱如麻,怎么办?怎么办?这样的声音一直在脑中回响,又不想回书院,于是漫步目的,在城里乱走。
突见城中一奇装异服男子,左顾右盼,像失了神在街上乱跑。杨炎灱不比这男子好到那里去,没有心思看这街上的热闹。街上行人见那男子,都纷纷发笑,不知道城里何时出了这么一个疯子。那人一脸惊恐,开始跑了起来,和他撞个满怀,一见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披头散发,以为遇见鬼了,又是一惊,脚下一滑,掉入穿城而过的河中。
河面不宽,水却很深。看见有人坠河,有人连忙找长杆救人,却没有人敢下河施救,等有人找来长杆,那人已被河水冲走,人们跟着跑,那人越冲越远,到了下游,已不见人影。
眼见出了人命,有人才反应过来,只能先报官。
杨炎灱心想今天自己确实不走运,被人暴揍,又看见淹死人,真是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没有心情看这热闹,脑袋一片空白,继续漫无目的地走下去。
穿过几个不知名,从未走过地小巷,他感觉自己迷了路,心想迷路就迷路罢,就试试这死胡同能不能走出去?
光线越来越暗,这些由四合院老房子构成的小巷子就像迷宫,转来转去好几次又回到了原点。
正在纳闷的时候,看见一人站在一个巷子口,对着一个门撒尿。哪有对着门撒尿的。也不知道这门是他自家的门还是别人的门?
那人见有人来了,闪了一下,连忙收住,耸了耸肩,哼了一声,快步离开。
杨炎灱寻着那人,跟了上去,心想跟着这人走,不就能走出这些胡同了?跟了几步,出了一个巷口,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院子。这院子不是平常的四合院,由一排平房的后背围成。
院子里人影晃动,蹦蹦跳跳,手里拿着棍棒挥舞,像是在习武。
刚才撒尿那人已经找了个凳子坐下,呆呆看着蹦蹦跳跳的人。有人喊道:“毛头儿!你又在人家门口撒尿?”
毛头儿回答:“憋不住了。”
其他人听了,嘿嘿嘿怪笑起来,彷佛觉得撒尿在别人门口是一件好玩又好笑的事情。
喊话那人看见杨炎灱神情恍惚地看着这边,又问:“你是哪个?来干什么?”
杨炎灱没有说话,那人又说:“来,过来玩一会。”
杨炎灱走了过去,找个地方坐了下来,看着练武的几个人发呆。
那人走了过来,拿出烟袋递到他面前,问道:“来,抽袋烟?”
此时天已经黑掉,只有各个人家门口点的灯笼依稀闪着光,互相看不清楚脸,那人见他没有反应,心想今天遇见一个闷罐子,自己点燃烟吸了一口。
烟头一亮,照亮两个人的脸。
杨炎灱看得清楚,面前这人三四十岁,脸很大,鼻子占了脸上不小地方,原来是个胖子。
胖子看见杨炎灱的脸,瞳孔放大,啪的一声跌在地上,喊道:“妈耶。”
众人见他跌在地上,赶紧围了过来,问:“师父,你怎么了?”
胖子定了定神,爬起来拍拍屁股,说:“老子以为遇见鬼咧。”
几个人才凑近一看,说:“什么鬼?一小孩儿被人把脸打肿了。”
“嗯?快拿药。”胖子喊道。
几个人慌张进屋子拿了一壶药酒出来,胖子拿着壶说:“好痛。”
说完倒出来一点抹了些药在手上搓了几下,手伸进裤子,使劲把屁股搽了几遍。
过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又倒出药酒在手上抹,对杨炎灱说:“来,这是祖传配方,抹点好得快。”
杨炎灱看着他那没洗的手,下意识躲了一下。
见对方嫌弃,胖子拇指食指捏在一起,闻了一闻,鼻子又皱一下,看一眼手指,自己都嫌弃,也就算了。
其他人又回到空地,自顾自舞刀弄枪起来,嘴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胖子见杨炎灱郁闷不想说话,坐一边和毛头儿吹牛去了。约莫一个时辰,胖子站了起来,原来是一个矮胖子。
他对着夜色中几个人影说:“好了,今天就这样,练功不能急,一天两天练不出来,越急,反而还会练出病。”
说完,用手在牙齿缝里掏出一丝菜叶,弹掉在地上。
有几个人听了师父说话便告辞回家,一个人留下。胖子师父,毛头儿,杨炎灱还有留下那位徒弟,四人各坐一方闲聊,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胖子开口对毛头儿说:“毛头儿,去拿点钱买点酒喝,成天别光顾着在我们这里混。”
毛头起身,走进邻近一间房,从门口望去,房里杂乱无章,床上胡乱堆了一堆衣服。毛头儿从床上抓了几件出来坐下,伸手在兜里掏,边笑边说:“我看下这里还有没有钱。”
掏了半天,当然是一个铜板都没有,胖子哈哈大笑起来,骂道:“你这个老光棍,还想娶媳妇儿?”
毛头儿嘴巴一撅,说:“你还不是和我一样,老光棍。”
那徒弟看不下去,说:“两个为老不尊的,做人要有点操守行不行?”
说完,三人又嘿嘿嘿笑了一通。
杨炎灱眼见面前三个神人,刚才的郁闷淡了许多,只是一脸无奈状,不知道他们言语之间有什么好笑的。
胖子笑得累了,干咳两声,才问他:“你被谁打的?”
见几位疯疯癫癫,并无恶意,心想今天的经历也是太过传奇一些,回答:“被书院同院学生打的。”
“可是那城东书院?”胖子问。
“嗯。”
这不废话吗,这七台县就这么一个书院。
“看你这一身作装就知道是一穷书生,怎生去惹了蒋宗余那小子?”胖子叹道。
杨炎灱纳闷,这胖子怎么知道自己是被蒋宗余欺负的,莫非他们是一伙的?心里顿时紧张起来,没想到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胖子见他紧张起来,拍了拍他肩膀:“别害怕,你们学生欺负学生,我混迹江湖多年,总算有点名头,可不干这等下作之事。”
说完,胖子起身踱了几步,背起手,大义凛然的样子。随后又对毛头儿说:“龟儿子又没钱买酒,罢了,还是我请客。”遂拿出刚才搽屁股的那瓶药酒,拿碗每人倒出一些。
见杨炎灱不喝,面带忧色,说:“没事,药酒药酒,它也是酒,这还是咱家祖传配方。”喝了一口,发出啊的一声,回味无穷。
胖子师父继续问道:“他打你,你为何不还手?”
这个问题对于杨炎灱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可以还手早就还了,还需走到今天这地步?无奈回答:“对方人多,确实打不过。”
“一开始你就该还手,打不过也要打,免得对方觉得你好欺负,无穷无尽。”毛头儿说。
胖子看了看毛头儿,说:“你行?你上。”转过头又对杨炎灱说:“看,人家毛头儿都知道,你一个读了书的人都想不透彻,人家欺负你,怪谁。”
这个观点不敢苟同,难道被欺负的人还有罪了?
“你定是和那小子争姑娘,听说最近他追求城中柳儿,好多回都被拒之门外。”胖子师父说。
杨炎灱更是震惊,没想到书院里争风吃醋这点屁事竟然满城风雨人人皆知,看来这七台城确实太小。连忙解释:“我哪里在和他争姑娘,只是……”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我就说咧,这柳儿在城中追求者无数,不知道再过两年会嫁给那户人家,大家都打了几回架。你一个胆小怕事的穷酸书生,没想到也来趟这趟浑水。哈哈,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杨炎灱心里叫苦,一苦这件事上,虽然有过非分之想,买个木炭被别人硬说得乱七八糟,引得暴揍确实有点冤枉。二苦原来柳儿姑娘是这般人儿,看来怎么也轮不上自己,还是最好放下心中杂念为好。
“看来你是惹上大事儿了,以后日子定是不好过。”胖子说。
杨炎灱才说:“确实如此,不知将来会如何,柳儿姑娘倒还好说,不去招惹就是。可是蒋霸天一直问我要钱,家中非富贵,又怎能承担得起,怕是不久只能离开这里,另作他图。”说完心中一闷,端起碗大喝一口药酒。
这酒一股药味,混着酒精,难以下咽,他眼睛一闭,强行吞了下去。
胖子师父面带同情,说:“瞧那点出息,被打一顿,书也不读,媳妇儿也不要了?难怪别人欺负你。你说,人生下来,谁还不挨几顿打?”说完,啪的一声给毛头脸上拍了一巴掌。“这不就挨打了么?有什么好奇怪的?”
毛头儿被突然一巴掌拍得微怒,骂道:“狗日的,老子今天要收拾你。”
胖子很淡定,继续说道:“我们习武之人,天天练武都在挨揍,一天不被揍不舒服,要揍别人,首先要学会挨揍。小娃子,你的根基不错啊,都被打成这个样子还能坐在我这里喝酒,是个好苗子。”
毛头儿骂完人,也不生那一巴掌的气,裤兜里抓出一把花生,乐呵呵的,边吃花生边喝酒。
“还想不想被打咧?”胖子师父盯着杨炎灱的眼睛问。
“肯定不想再受那窝囊气。”
“那就对了,看你是个实在人儿,我来帮你,只要七天就让那蒋宗余不敢再欺负你。”胖子师父胸有成竹地说。
杨炎灱心里些许高兴,又不敢相信,问:“不知师父如何帮我?”
“我的乖乖,你倒想得美,这么快就想认师父,我才不乱收徒弟。”
杨炎灱微囧,又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我如何帮你?也没有什么法子,就是教你挨打。”
杨炎灱无语,这算哪门子办法,难道挨打还能挨出个花活来?看了看几张不正经的脸,犹豫不决。
胖子又看了他两眼,知道这倒霉蛋不相信自己,说道:“你们这些娃子,真是没见过世面,不知天高地厚。几个小鬼头,就打着北城十三鹰的名号在外招摇撞骗,如遇上我,一个人全给他们收拾咧。”
说完,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啪就是一个侧空翻。因为比较胖的缘故,那落地声响弄得很大。
见其他二人面露惊喜羡慕之色,杨炎灱不由得对这胖子多了几分佩服。
“今天已晚,明日你来找我,与我这些徒弟好好练练,我还不信,蒋宗余那小屁娃子,还能翻了天?”
杨炎灱虽不知道这胖子师父何方神圣,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总归有一个人肯帮自己,当然要应承下来,行礼问道:“不知师父高姓大名?”
毛头儿接道:“他叫李大宝,你以后就唤他大宝。”
胖子回头,又骂:“老子!龟儿子神的。”回头又对杨炎灱说:“做人要有礼有节,严肃正经,以后要叫我李叔,不能叫师父,我已说过,我不乱收徒弟,要做我徒弟还要看你有没有那天赋咧。去吧,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日再会。”
杨炎灱起身行礼告辞,说道:“李叔,明日再见。”胖子微微一点头,就此别过。
毛头儿看着他的背影,模仿其声音说:“大宝明天见。”
身后传出胖子意味深长的声音:“龟儿子……大宝啊,天天见。”
一袋烟功夫,杨炎灱又回来了……因为迷路进来,走不出去。胖子摇摇头,又送他出了胡同,临走时拉住他说:“对了,刚才的酒钱你要给咯,这可是家中祖传配方。”
杨炎灱身上没钱,胖子瞬间变脸,说要回去拿本子记下来,以后再来要账。
这路数看起来比蒋宗余好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