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算命先生
七台县唯此一庙,常年香火不断,庙种有一大佛,高有五丈,近年朝廷花了些银子,对寺庙进行扩建,规模大了不少,吸引方圆百里的善男信女前来祭拜。
杨炎灱是读书人,对神鬼之事虽有敬仰,却没那么痴迷,早就知道这寺庙,却从来没有来过。
胖子自然也不是善男信女,昨天情急之中提起此事,穆氏倒是一位虔诚者,一定要来走一趟。
恰逢今日没有朝课,可以陪伴父母,胖子昨天约好,作为一位极其诚信的师长,肯定要履行承诺。
四人并不着急,漫步上庙,寺庙经过多年修缮,远远望去,气势恢宏。
庙里有各种佛殿,许多人并不那么细致,要在每个殿里跪拜,可是穆氏虔诚,每经过一殿,都要进去跪拜祭香,口中念念有词,无非就是保佑儿子,保佑丈夫平安健康之类。
杨炎灱和杨依贵既然来了,只能跟着行事。胖子先是一起,后面觉着频繁跪和起,有些累人,就跟在后面,意思意思。
庙里有三处香火最旺,一处就是刚才说到的大佛,另一处即是大雄宝殿,人们一直以为这大佛既是如来佛主,但是大雄宝殿内又有如来,这大佛身份人们就难以猜测。
不过既然成佛,不管是谁,都当敬畏虔诚供奉。第三处当然就是财神殿,这也正常,普通百姓不可能对佛法研究那么透彻,财神与自己生活息息相关,有了钱财,必定家族兴旺。
财神殿已是水泄不通,想不到在这平常的日子里,也有如此多的信徒,居然还有几个衙门小官在此维护次序,避免生事。
只见几人围住财神像,手中拿着银票,在财神身上四处游走,据说这么摸了财神老爷一遍,必发大财。
杨炎灱过去在家乡那小寺庙可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心里惊叹。
庙里见财神这处确实太旺,又在殿外立于一瑞兽,让人们抚摸,据说是摸到哪里,就会手到病除。发了财,又兼顾了身体健康,看这庙里住持真是用心良苦。
那瑞兽常年被人们抚摸,放着油量的光。腹部以下三指宽处,没有人公然在摸,却也极其光亮。
四人终于沿路拜完所有殿堂,出庙下山,半山腰处有一排铺面,寺庙所见,卖些香蜡钱纸兼算命。庙里和尚不会干算命这种事,可是百姓有这种需求,只能在庙外进行。
胖子眼睛一转,说道:“我第一回见这徒弟,就觉得他命带富贵,不如今天找先生印证印证?”
穆氏虽然多次给儿子在不同地方算过,今天听胖子这么一说,还是忍不住要再次印证,以求心安。
胖子领着几人来到一屋里坐下,见一先生坐于屋中。
见那先生年纪轻轻,约莫就和杨炎灱同岁。穆氏皱了一下眉头,心想这么年轻的算命先生,能算得有多准?又见这孩子可怜,衣服破破旧旧,不如让他算一卦挣些钱,权当自己在这善地做了善事。
杨炎灱见这先生,觉得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又见胖子目光躲闪,鬼鬼祟祟,心里已知道一二,并不言语。
“将你家公子生辰八字报予在下。”先生对穆氏说道。
“癸亥年,正月除七,亥时出生。”
先生皱眉思考不久,一拍桌子说道:“好哇!”
拍桌子动作过大,吓了屋内几人一跳。
穆氏见先生如此激动地叫出好字,心中喜悦,问道:“请先生细细道来。”
先生看了胖子一眼,调整一下坐姿,说道:“公子属猪,水猪年,时辰恰是五行属水,是为水命,水太大,故命里缺火。刚才我叫的一声好,是觉得公子的名字取得好,正好填补了命缺之火,以后公子的路水火互补,畅通无阻。”
穆氏听说得和之前算过的内容有几分相似,刚才得疑虑顿时打消,想不到面前这位年轻的算命先生还有如此就精通的算术,真是算命天才。
杨炎灱不知道胖子在哪里找了这么一个半吊子,心里思索着,始终觉得面前这先生面熟。
杨依贵早就心不在焉,人体筋脉骨头构成,自己也算学得透彻,命理之术,玄而又玄,不信也罢。算得命好,你需继续过,算得不好,难道你马上去死?
先生闭着眼睛,几根手指掐了一掐,说道:“我观公子面像和八字,大略能知道公子一些事。公子幼时一定聪慧,能读书,远近很多人羡慕,对否?”
穆氏惊道:“对。”
“所以来到咱这七台城东书院求学,也是好事,不过……”
“不过什么?”穆氏紧张起来,为什么当先生的都爱这么说话。
“公子名上有一个刀字,只怕要想一直走读书入仕之道路,会有坎坷。”
“啊?那将如何是好?”穆氏一听,脸色都变了。
“刀乃兵器,当然不是读书人干的事,公子之前读书顺畅,是因为兵家之事,也需要读书,文武双全,才能做成将军。”
“什么?先生的意思……”穆氏眼睛一亮。
“不错,公子既然聪慧过人,字里又有武相,日后必是将军之命,如能尽快学得武艺,必成大材。”先生说得自己都有些激动。
胖子突然道:“真是神算,我这徒弟如今正是门下高徒,城东书院武术擂台冠军。”
先生一屁股坐在地上,呼道:“妙哉,妙哉,想不到我这荒凉小铺,今日来了贵人!”
穆氏心中激动,强行压了下来,以前测字算命,从来没有那位先生说得如此准确,看来这七台寺确实是有仙人,和其他地方不同,从包里拿出些钱,准备付账。
杨炎灱见母亲拿得过多,上前阻拦,说道:“佛门之地,不以赚钱为主,先生并不是在乎钱财,而是在乎咱们之间的机缘。”
先生手都伸了出去,听他这么一说,又不敢接钱,又想接钱,手停在半空,尴尬地看着胖子。
穆氏不解,问道:“先生为何拒绝?”
先生心中叫苦,我没拒绝呀。
胖子道:“如此,先生测字也是一种营生,就算我们机缘颇深,也不必过于谦让,象征收一些钱财,也无伤大雅。”
先生才收了穆氏手中一半钱,苦恼无比。
四人起身和这年轻先生行礼道别。穆氏容光焕发,高兴得不得了,儿子以后当了将军,那可是远近几百里的大事情,门槛还不被踏烂了?
看来之前在家中的担心是多余的,万事皆有命数,儿子来这七台读书,遇上名门之后学习武艺,原来都是上苍的安排,真是不虚此行。
只是那山下养恶犬的魏家,并没有见到,想来并不奇怪,魏家若在山后,从山前上山,当然看不见。
回到客栈后,胖子好生招待了一番,又过一夜,杨炎灱双亲坐上了回乡的马车。
那个算命先生,当然是胖子提前找的。当日因差点说漏嘴,幸好自己机智,改口说去烧香拜佛,于是在前一日抽空找了一个收钱最便宜的,蒙混穆氏过关,免得其成天在家心神不宁,徒增众人烦恼。
不几日,杨炎灱在书院被门卫唤来,说有一个算命先生拜访。
他出门一看,正是那日给自己算卦的年轻先生。
先生见了他,也不行礼,伸手一摊,说道:“我是来要钱的。”
“胖子没有给你?”
“我被你们师徒二人就像踢皮球一样,到底谁付账?”
见先生有点生气,杨炎灱抱歉笑道:“先生如此形容自己倒是有趣,多少钱?定是我付。”
“起码二两银子。”
“什么,二两?就算个卦,真是漫天叫价。”
“那一两,不能再少。”
“一两也贵,一两够一人用上一月。”
先生惊讶,说道:“什么?你们这里一两就能用一月,那还玩什么玩?不行,一两银子不能少。”
杨炎灱心里骂道,死胖子不知道哪里找了这么一个不知价的人,又把自己祸害了一次。
向先生可怜说道:“我一个读书郎,确实钱不多,还好最近挣了一些墨水钱,先给你一部分,剩下的我再慢慢还你,如何?看你相貌堂堂,一定是好结交之人……”
还没说完,被先生打断道:“也行,想不到你们这里的人还有这么多心思,真是想不到。这钱我有空再来找你要,你可别跑了,我一定找得到你。”
杨炎灱笑道:“先生不必担心,我虽穷,却从不赖账。”
先生一脸不削,说:“还能赖账?也太夸张了吧。”
突然两人四目相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先生仔细看了看杨炎灱,面前这人确实有些面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那日在寺庙外,自己过于紧张,一心编故事骗穆氏,倒没注意到这一点。
两人沉默半晌,猛然惊醒,张大了嘴巴,指着对方。杨炎灱先说出话来:“你,你……,原来你没死?”
“说什么鬼话,我当然没死?”
“那日见你掉入河中,岸上的人都没拉住,被水冲得不见,都以为你被淹死,有人还报了官。”杨炎灱兴奋地说道。
“什么?还有人报官,你们这些人真是有意思。”
“出了人命,自然是要报官,不知先生觉得有何奇怪之处?”
“那倒也是。我当然不会死,不然今天怎么能站在这里,你不会懂的。话说那天你把我撞到河里……”
“先生不要误会,那日是你在跑,撞上了我,然后掉入河内。”杨炎灱辩道。
“我不是来碰瓷的,我是想说,那天我撞到你时,见你满脸是伤,是怎么回事?难道又是设计好的?”
“不知先生说的碰瓷是何意?不过那日我受伤,确实是无人设计,我也没有想到,会被别人暴打。”
“暴打?为什么?”先生问。
“说来话长,简单说来是因为我没有给他大哥交钱。”
“哇!收保护费?你们这个学校居然还有人收保护费。看来我要帮你把这个校霸收拾了。”先生也兴奋起来。
杨炎灱不知先生为何莫名兴奋,笑道:“多谢先生,如今事情已被我解决,他们再不会向我收钱。”
先生显得失望,说道:“我还没来,你自己就解决了,我又做什么?”
“呃……不知先生何意?”杨炎灱心想,莫不是自己真有这命数,经常碰见疯疯癫癫之人?
“唉,算了,你记住你还欠我钱,我以后肯定会再来找你。今天就这样了,我还有事。”
杨炎灱行礼说道:“恭候先生。”
先生没有还礼,转身说道:“拜拜。”
杨炎灱转身回书院,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那位年轻先生却已经不见,笑着摇了摇头。
这七台县城怪人真是多,神出鬼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