灱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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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拜师

拜师当然要选个良辰吉日,郑重其事。

柳儿家父亲随着天气变暖,身体稍许好转。她见杨炎灱这书生这几月变化太大,居然在摘得书院擂台桂冠,莫不是遇上什么高人,一听他说要拜师学武,心里肯定好奇,想要一睹高人风采。

今日拜师,胖子没有宴请几人,只来了几位同胖子年岁差不多的长者,听白云滔说并不是江湖帮派人士,而是七台城的武林人士。

其实武林人士也可以算作江湖人士,只是人们理解的帮派之人,都是干着打家劫舍,偷鸡摸狗,欺软怕恶的下九流勾当,而武林之人并不同,虽有门派之分,但是总有些侠义精神,不稀罕干那些见不得人之事。

从这一点来看,胖子给自己的定位还是一个武林中人,不过就和十三鹰讲谈的内容来看,胖子并不会拒绝帮派中的争端和赚银子的机会。

江湖,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谁敢说自己没干过一两件缺德事?胖子一会帮派,一会武林,游走之间,好不自在。

被邀请的四人正襟危坐,身材瘦削,让人看不出其有什么高深武学修为。话说回来,像胖子那般肥头大耳又穷的人确实不多,不过人不可貌相,既然是武林前辈,又是胖子邀请而来,自然不能小看。

四人见杨炎灱来到小院,仔细打量,见其书生模样,感觉是被胖子骗来入错了行,心中些许诧异。

又见他身后跟了一姑娘,四人都皱起了眉头,想这拜师庄重之事,怎能带一个身份不明的姑娘在身边?如今这世道,真是日新月异,过去老朽们异性相见,莫不是绕道而行避而远之,深怕引来闲言蜚语,如今这些娃娃,全是男女结伴而行,招谣过市。

师父成天没个正经,徒弟自然有样学样,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反正今天是李大宝收徒,又不是自己,吃好喝好就成。

杨炎灱经胖子依次介绍四位师父,堂屋左一是林大侠,左二张大侠,右一赵大侠,右二左大侠,四位大侠研究武学多年,一身本领,日后在外行走,要敬之。

杨炎灱挨个行礼,四位大侠回礼。然后,胖子有依次介绍几位早已认识的六位师兄,二师兄白云滔,三师兄许关鹏,四师兄周洪,五师兄吴光耀,六师兄王元泰,七师兄郑世骏。

杨炎灱也挨个行礼,众师兄回礼毕。

堂屋正中摆一案几,师公师婆离世多年,案几正中支起二人画像,画像前是一些水果瓜果放于盘中,两边香火一人一炷。

杨炎灱跪下便拜,胖子口中念叨:“今收小徒杨炎灱,望勤学好问,尊师重道,日后辉煌腾达,光耀师门……”

一阵叽叽咕咕后,杨炎灱拜完师公师奶起身,胖子立于案几旁,一脸凛然。左一林大侠起身喊道:“拜师!”声音拖得老长。

杨炎灱再跪拜胖子,三拜之后,胖子携手杨炎灱起身,说道:“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唉……以后再不想收徒,乏了。”

杨炎灱说:“是。”

胖子又道:“本来我还有师父,你应该拜,可惜我没有画像,不过他也没教我什么有用的东西,且就免了。拜拜我老父老母就行。”见拜师礼毕,胖子拿起案几上的梨吃了一口。

四位大侠连忙咳嗽,胖子听了,又将梨放回,说时候不早,大家准备用餐。

柳儿带着好奇心而来,本以为能见上一位不世大侠,却看到一位矮胖子,又见其气度怪异,心里小小失落,幸好杨炎灱突飞猛进事实胜于雄辩,要不然真的要以为是进了什么骗子道门。

杨炎灱这个新徒弟当然叫向各位师兄弟,前辈师父敬酒,柳儿则躲着劝他,让他少饮酒。一帮男人在屋子里,杨炎灱如再一醉,可没有送她回家。

他心中有数,早在昨天晚上,胖子就给他打过招呼,今天的饮酒主角是四位大侠,畅开地劝,自家同门八个人,还怕喝不到他们四位?

互相没有恩怨过节,纯属想看人酒后失态的恶趣味。

几位大侠哪里还需要人劝酒,杨炎灱一轮酒没敬完,他们自己几碗下肚,就飘飘起来,歪歪倒到站起来要表演功夫。

大家吆喝助威,那张大侠微微一礼,便噼里啪啦打将开来,衣袖扇得虎虎生风,时而格挡,时而冲击,时而跳跃,时而转身,口中伴着发力,哼哈有力,眼神更是杀气腾腾。

看得柳儿惊恐万分,心想要是吃了这一拳,还不得两眼冒星?回想到蒋宗余被杨炎灱打的惨状,怎么也想不通,天下男子为何就偏生喜欢这些,好好读书不好么?

随着张大侠回身站定,一个深吸气,这套拳打完,说道:“老夫多年就依这家传的张家拳行走一世,学得好的话,谁都不怕。”众人鼓掌,起哄其他三位大侠一展身手。

三位大侠见胖子几人起哄,隐约感到这帮人没安什么好心,要知道死胖子一门一直没有什么套路和门派意识,有的拳一打出来,还不被偷走了。所以,三位大侠坐在椅子上不动,推却说酒喝多了,打不了拳,却又不停喝酒。

林大侠端碗祝道:“大宝今番又收高徒,可谓人丁兴旺,日后前途无量啊。”

胖子笑道:“我前途无什么量,我这几位徒弟各有所长,在我这里只是锦上添花,无量的是这些后生。”他又突然想到什么,笑道:“听说林哥家二姑娘已经十好几岁,女大自然要谈婚论嫁,你看我这几个徒弟如何?”

这么一说,几个徒弟大窘,连忙摆手示意师父不要乱讲,胖子说道:“几个大男人,怎么比大姑娘还要害羞?给你们说亲,还能害了你们?”

徒弟们还是谦虚摆手,白云滔和许关鹏见势不妙,谎称小解,不愿再谈论这个话题。

杨炎灱不解何意,这本是一句玩笑话,想必林大侠也不会当真,几个师兄却感觉非常害怕。不料林大侠环顾一周,眼睛严肃地落在了他身上,仔细打量一番,好像又想起什么,侧头望了一望柳儿,欲言又止。

胖子见状,哦了一声,说道:“他们嘛,只是兄妹关系。”

杨炎灱和柳儿一听,莫名奇妙,怎么胖子故意说咱们是兄妹?

只见林大侠心中好像放下疑问,趁着酒劲说:“这样便成,看书生年纪和我家闺女相仿,倒是比较合适。”

杨炎灱的酒碗砰的一声掉在地上,柳儿更是一脸愤怒看着胖子,几个师兄都出门偷笑去了。

杨炎灱不知如何作答,一脸无奈只能弯腰捡地上的碎碗。

林大侠并不傻,见各位表情难以形容,死胖子一直不正经,今天定是又被耍了。心中冒火,却平静如初,说:“不过婚姻大事,不能草率,往后再议。”

胖子才说:“那是自然,书生家中父母尚好,还轮不到我来作主。”说完话题一转,叫王元泰拿出几壶酒出来,说:“老六,今天几位师傅赏光,一人给他们拿一壶祖传的酒喝。”

四人眼睛一转,心想胖子又要卖酒了,连忙推辞,说年纪大了,要戒酒戒躁。胖子说:“不怕,我这酒是小徒弟书生的父亲从西边大雪山采的药材配方泡制而成,不用戒也不会躁。”

说了半天,还是性情耿直耍拳的张大侠买了一壶,其他三位大侠都不接手,酒足饭饱后嚷着要走。胖子酒后睡意来了,允了几位,大侠们才顺利脱身。

走时,林大侠又回头看了杨炎灱几眼,又看看脸色难看的柳儿,无语离开。

待送走客,大家都喝了不少酒,自然是无法练功。大家把胖子抬入房休息后,前前后后自己散去。

柳儿和杨炎灱走出胡同,心里依旧不高兴,这师父疯癫,为老不尊,在他那里,恐怕难得学好。

杨炎灱只能解释,胖子疯疯癫癫是不假,可是疯癫的外表下,却有一颗正经的心,要不是胖子,自己现在说不定还在给蒋宗余代笔,定时交钱,见到柳儿还躲得老远,这一段缘分,不就断了?世间机缘,是好是坏,哪里说得清楚。

柳儿一听,瘪嘴笑道:“你不光是学了点武术,那张嘴也越来越像那胖子,说不得正经事。”

杨炎灱看看柳儿的脸,心中喜欢,笑道:“刚才胖子说我们是兄妹,怎见你好像面有怒色?”

柳儿看了他一眼,连忙把脸转向一边,说道:“哪里有?你还好意思说,你们这地方全是男的,说话没有分寸,我以后是再也不会去了。”

杨炎灱心想,不去也好,一帮男人,蹦蹦跳跳满身臭汗,一个姑娘家要是在那里去,太不方便,答应以后也不会带着柳儿再去。

柳儿想到什么,突然笑道:“如此也好,那林大侠再给你说亲的时候,也不会再有顾忌。”见他脸色一苦,呵呵捂嘴笑了起来。

他装作微怒道:“可不能再开这种玩笑。刚才见几位师兄避之由不及,肯定是知道,林大侠的女儿一定相貌不堪,都不愿当这个苦主。哪有咱们柳儿这般,貌若天仙。”

柳儿听到他用了“咱们”一词,心中还是一颤,空气瞬间变得暧昧。说道:“如若那林姑娘也生得美丽,这事你们就成了?”

“这……”杨炎灱自认为满腹经纶,今天却被柳儿说得无还嘴之力,想想家中父亲,顿时体谅更深。

“最近城中有没有人再来打扰你?”杨炎灱小心翼翼转移话题。

柳儿心中知道他所问,说:“蒋宗余再是不会来了,不过他家中富贵,定是早有安排。其他人多让我吃几次闭门羹,自然知趣。”

“如此说来,我是最不知趣的那位?”杨炎灱说道。

“还真是得了你那胖师父的真传。”

两人漫步上了孔雀山顶,这七台城对于两个没钱的年轻人来说,确实枯燥了一些。一眼望去,七台城尽收眼底,比虎头山视野开阔得多,此时春暖花开,绿油油一片,使得两人心情不错。

杨炎灱想起虎头山石头上刻的诗文,问柳儿:“虎头山上的诗文是谁而作,你是本地人,应该知道。”

“那诗我从生下来就在,听母亲说是自己从土里长出来。”柳儿说。

自己从土里长出来?谁信?定是有些人装神弄鬼玩的天降祥瑞的把戏。

两人并排而坐,望着七台城,杨炎灱越看越兴奋,这城池,远处连绵的山丘,山中川流不息的江水,不就是书中所说的江山么?江山如画,古人诚不欺也。

却听见一声轻叹,转眼看见柳儿一脸忧伤。他知道此时柳儿又在开始担忧家事,只能安慰道:“人不如意十之八九,好也是一天,愁也是一天,不如过好当下,未来就会慢慢好起来。”

柳儿道:“我已十五六,父亲身子不好,再过不久,就要谈婚论嫁,往后日子就是相夫教子,一生如此。不如你,读书习武,还有不少将来。”

杨炎灱毕竟年少,不能完全了解柳儿,自己读书,习武,准备考试,还能有个姑娘陪伴,春风得意,确实很少考虑别人心事。

但见柳儿苦恼,也要好生劝说一番,说道:“柳儿不要自怨自艾,我从小到大,家中事物都有母亲作主,虽不富贵,但也平安如常。你家父亲身子不好,母亲操持家务,也撑起家中一片天。谁说女子不如男,女子自有女子的活法,自家选择的活法,不是一层不变,僵化于此。”

不知是杨炎灱家中母亲地位高,还是读书自有一套理论,在对女人的看法上,在当下环境,是比较先进的。

柳儿些许宽慰,自己之所以对他有如此特别的感觉,大概就是这一小点与众不同之处。身体微微一倾,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杨炎灱心头一动,感觉柳儿的脸发烫,自己的脸可能更烫。活了快十六年,从来没有和姑娘靠得这样近过,一时不知所措,手不敢动,就让柳儿这样靠着。

两人不再言语,不知多久,柳儿心情似乎并没有好转多少,又见他坐得笔直,一身正气,于是微翘一下嘴巴,坐直了身体。心想这呆子读书能读,武斗夺冠,当光棍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杨炎灱本希望柳儿能靠得更久一些,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极其失落地体会了一回什么叫时光如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