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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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科考队

“怎么可能?你脑子怕不是进水了。”突然有人骂道。

“青仪姐,我这布子干净,你快裹上。”

有人推开人群走进来,在看清他长相的一瞬间,好像有一道巨响,压过了其他声音,让我头脑发懵。

“陈安?...”我喃喃出声。

那人回过头,惊讶道:“你认识我?”

旁边的小胖反应过来,“不对啊,兄弟,看你这身行头,你应该和我一个年代来的吧?怎么也得2010年以后了,你怎么认识陈安的?”

我如鲠在喉,半天没出声,感觉一些事情渐渐明了。

陈安上前来抱住了我的双肩,他有些激动地说:“是不是因为我们活着出去了?”

我对上他眼中的期待,想说的话便没能说出口。

只是点点头,他便露出满脸的欣喜,有股酸感从我的心尖蔓延开来。

有人在帮孙青仪包扎伤口,傅文峰在这时站了起来。

他走过来,伸出手说道:“认识一下,我是中国科学考察队赴下诀山考察行动的领队,傅文峰。”

我回握他的手,“傅教授好,我是顾同。”

周围的人穿着杂七杂八,来自不同年代和地区,也操着不同的口音,但傅文峰却能够用自己的话影响他人。

他重视每个成员,话语中有推动整个群体的力量。

所以我已能够知晓,在这里的所有幸存者自愿聚集成了一个组织,而傅文峰不仅是这批科考队的指挥,同时也是这个联盟的领导者。

“顾同,好名字。你从上面来,一路上有遇到什么特殊情况吗?”傅文峰继续问道。

我将一路的遭遇简要叙述了一遍,他们只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我猜到了他们的反应,毕竟大家进山的路径都相同,遇到的事情也难有例外。

我问出自己的疑惑:“你们聚集在这里,是因为下面没有出口了吗?”

傅文峰颔首,“对,大家困在这很久了。”

我还想问些什么,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先去休息吧,这一路一定受了不少惊吓,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我点点头。

围在四周的人也朝着通道深处散去,此时我看清了所处的环境。

这里又是被植物和生命包裹的一层,我有了希望,心中却愈发忐忑。

我向通道里面走去,眼睛在四下巡睃,不敢错过人群中的每道身影。

陈安和另外三个人从后面跟上了我。

陈安走在我身旁,他的眼底好像有光,热络地给我介绍着:“这里是两个平安层,没有放包裹的地方都可以坐。”

我的视线扫过一条分岔口。

那边坐着四、五个奇怪的人,穿着素色麻布短衣,有的扎着发髻,有的披头散发,这些人多魁梧健壮,却一副家仆的打扮,正围在一个身着长袍的中年男人旁边。

他们也在这时抬头看来,我们目光交汇。

“这里还有少数年代更早的人,但大家的交流存在困难,所以我们一般分开行动,不怎么说话。”陈安解释道。

我们向另一条通道走去。

脚下根系密布,我们时不时要迈开腿才能跨过路中间的障碍,陈安一直在和我说话。

我想起进山以前拜访“陈安”时,他曾说见过我,正与现在的情况意外相合,只是他对我感到极度恐惧,却是为何?

我正绞尽脑汁想着,视线扫过靠坐在通道边的人。

我的脊椎骨开始发冷,汗毛倒竖,随后整个人怔在原地。

“怎么了?顾同哥?”陈安不解地问。

他坐在轮椅上的样子在我眼前出现,我的目光所到之处,这些人也多多少少缺了四肢或器官。

他们瘫坐在通道边,眼神空洞。

和“陈安”的身影重叠在一起,虚影顷刻间在我眼前炸裂开。

我的手开始颤抖,这些人,分明和壁画里的样子有了三分相似。

“他们是怎么了?”我的声音不太稳。

陈安反应过来,“你不知道吗?下诀山向下走,穿泉水的时候一般没事,但如果逆行向上走,通过泉水的时候常常出事。会不会缺少身体部位,或者缺少哪个部位,全看运气了。”

他压低了声音,“前面那些人,都是为了寻找出口才身残的,上一层是死亡鬼层,他们不得不重复进出,多次逆行,致残的概率就大大增加。”

这样说着,我们之间的气氛就压抑下来。

半天没人说话,直到走到更为开阔的地方,他才开口:“顾同哥,我有没有给你讲过现在这段经历?我们接下来要怎么走?还有,为什么科考队没有将这里的发现公之于众?”

“陈安,来帮忙!”

远处有人唤他,时机正好,让我心里喘了口气。

陈安喊道:“我马上过去。”

但他仍在看我,等我的回答。

我对上他的双眼,硬着头皮说道:“我不知道,我们年代错得有些远,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已经岁数大了,很多事情记不清楚。”

我安慰自己,这是他能接受的最好理由。

陈安有些遗憾,“这样啊。”

他低落地和我说道:“好吧,那我先过去了,你好好休息。”

我点头。

他走后,另外三个一直跟在我们屁股后面的人却没离开,纷纷凑到我面前,问道:“顾同哥,你有没有见过我?”

“我呢?顾同哥。”

我被出生年份和我爸妈差不多的几个人叫哥,有些难为情。

同时我也无法将真相说出口,那解放后只有七位幸存者“走”出下诀山的事实,无异于碾碎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我一边说着记录太少,不太了解,一边想到了傅文峰他们的反应。

他自我介绍,是为了打断我和陈安的对话吧。

他们是国家科学院的精英人才,比我更了解时间悖论。

这里发生的事情越大,我们这个年代的人就越没可能闯入,国家会将下诀山及周边区域封锁,派遣部队和科研人员进入。

可现在我和小胖这些人来了,说明下诀山始终没能得到上级重视,也说明......科考队没人活着出去。

这些年轻的孩子还有些迟钝。

他们没想明白,傅文峰怕我吐露得太多,他们不能接受这种结果,失去前进的信念。

我不再说话,他们没从我这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失望地走开了,他们离开后,我将这两层走了个遍。

我不敢错过任何一个人,眼巴巴望过道路两旁的人,期待却每每破碎。

最后我无力地坐在了第二层的裂缝旁,我感觉身体有些瘫软,却并非因为外在的劳累。

我望向裂缝外,炽热的阳光照在大地上,白茫茫一片,又是熟悉的荒土枯石,民房已经没了踪影,整片天地露出更原始的相貌,苍茫得令人心慌。

“平安层没有半生人,裂缝外是不变的晴天,很安全。”一道柔软的女声在几步外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