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棋局如心局
罗子霖也恍然大悟,许将军也是前朝留下的一位名将,甚至比如今的护国大将军李震山的功绩还要早上几十年,现在他的儿子对上李震山,也的确是一场极其好看的戏。
对于这场战斗的目的,帝姝没有告诉任何人,在罗子霖和血无月眼中,她只是大盛朝的公主,没有继承皇位的权利,却来攻打城门。
罗子霖心想,难道当年殉葬不是自愿,死里逃生前来报仇?
更晚的时候,罗子霖和了悟方丈都离开了,罗子霖住到旁边的营帐当中,而了悟方丈则是像他说的那样,原路返回,前往麟州。
今日让一个方外之人穿上盔甲,跨马上阵,还亲眼目睹那么多人丧命,也真是难为他了。
“你……不去睡吗?”
看血无月还没有要走的样子,帝姝开口道。
血无月眼中布满血丝,原本白色的眼仁里都有些发红,一看就是多日没睡好的结果。
本来这双赤红的眼睛该是很吓人的,不过现在他的眼中尽是呵护无尽的温柔。
“本尊不睡,就在这照看你。”
帝姝露出一个虚弱的笑,里面有些苦涩的意味。
她最想见的人还没见到,他们现在在一座城里,如果她走出营帐,便能看到同一片月光。
只可惜,如果没有血无月的帮助,她恐怕连坐起来都费劲。
“没事,你去睡吧,我自己可以。”
血无月很执拗,非要等到帝姝睡着之后再走,以前在无月阁他可以睡在床边的软榻之上,现在行军途中没有软榻,他也只能睡在别的营帐里了。
第二日,李震山大将军再次应战,果然开始施展战术。
虽然没了了悟方丈的加持,许将军的旧部气势也不曾消减。
许将军从麟州投军,后来官至大将军,不少麟州的同乡都受过他的照拂,许将军死后,按理来说,应该重新编排进朝廷的军队,可没想到,这股势力被宴老丞相暗中召集起来,藏在了麟州的东陵山中。
十年前的定国公府事件连累到青山寺的时候,宴老丞相简直觉得是天赐良机。
他将许将军的旧部藏在东陵山里十几年,如今终于有了头领。
为了锻炼培养自己的儿子,宴老丞相让宴南修出面,可不想这许将军的儿子竟以已经遁入空门为由不愿接管旧部,无奈之下,二人约定,今后有难,凭珠钗为信物,他带旧部相助。
当年年仅十岁的宴南修如今已成长为一代铁腕丞相,接替了宴老丞相的位置,这珠钗落到帝姝手中,了悟方丈也按照约定相助。
至于这些将士们,出家人不入世俗,便正式归于帝姝麾下。
许将军的旧部变为帝姝的新将,这个过程用了三年,而这十几万将士蛰伏的时间可远远不止三年。
“凌风,麟州的情况如何?”
暗处一个黑影闪现,如今他的伤已经好了八成,隐匿之术也愈加精进,藏在暗处的时候,恍若无人。
“南枭小将军仍是没有消息,无月阁的人马和属下能调配动的锦衣卫都已经进山,在寻找南枭小将军的同时,也加紧九幽还魂草的寻找,一共足有百余人,请陛下放心。”
“回春堂是不是一直在暗处追查我的身份?”
凌风的声音恭敬而沉稳,像是一块千年不变的磐石。
“没错,最近几日,京城回春堂的人马也愈发活跃,但他们是从三年前您诈死开始查探,此时属下做的干净利落,相信他们查不出什么,只是若是罗公子与陈老联系,恐怕此事便瞒不住了。”
帝姝眯起眼睛,扯了扯嘴角。
“不会的,宴南修那边一定看得很紧,我实在是不懂,陈老一介医者为何要与权臣搅和在一起,难道不怕名毁家亡?”
凌风跪在地上没有动静,他的任务只是把其他暗卫打听到的消息完整地呈报上去,至于发表看法……
他是一个暗卫,不需要有自己的看法。
“另外,陛下,智州的兵动了。”
帝姝对调兵十分敏感:“动了多少?”
“三十万。”
屋中陷入了沉默,智州是京城以北的一个大州,土地广阔却并不富裕,因地界寒冷辽阔兵将也众多,不过也与祈州一样,与外境相连。
边境动兵不利于国家稳定,这是黄口小儿都明白的道理,看来这位伪皇是下定了决心要拿一国王朝的命运去稳固他的皇位了。
“有祈州横在中间,南方九大州的兵力都调集不过来,祈州边境遇难,京郊的三十万备倭兵又要派去支援,他便动了智州的三十万军队,这一抽调,恐怕北境也即将不稳。
北境的游牧民族比祈州外的还要凶悍数倍,如此行事,恐怕他们要反。”
帝姝的眉头深深皱起,开始剧烈地咳嗽,她之前竟然没料到,伪皇竟会下如此一步棋。
下棋!
帝姝脑子嗡的一声,谢景琛惯爱下棋。
一盏茶,一副棋盘,一炉琼檀香,他可以在寺庙的禅房中呆上整整一天。
此人精通棋术,心思深沉,若是他为伪皇献此计……
一口鲜血喷出来,凌风急忙前去替帝姝顺背,怕她被口腔中的残血呛到。
没错。
帝姝在心中将此事翻来覆去想了数次,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法子,倒是真像极了谢景琛。
外人眼中,那个被灭了全族的落魄世子已然算是半个和尚,成日里泡在寺院禅房,把自己关着,不问世事的样子。
可帝姝知道,她懂他心中的不平,当年定国公是含冤而死,他不愿出仕,实则心里是恨透了皇家。
帝姝脑中又回想起那日定国公府,枯败的梅林之间。
谢景琛带着一副半面昆仑奴的面具,手执长剑而来,他心思深,他学问高,可这剑却是使得真不好,武功也是平平,这样也敢来刺杀她,不过是仗着她对他的爱。
他向来是爱左右手互弈的,因为棋不逢对手。
帝姝平稳了一下气息,眼中沉寂地可怕。
棋局如心局,他满腹恨意,她心念苍生,这不是一场厮杀,而是……一次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