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番外(明月日记 二)
丙戌年
五月初三,晴日
最近修了拉布尔教授的课,受益匪浅,只是课程测验太难,最近费了很大的精力,希望能够顺利修完课程。
前几日明叙回信,说是搂上的电话装好了。
虽然过去了两月,但我还是常失眠,总是会想着,我和明叙都不在家中的时候,顾清是怎么度过的。
李妈一直待我和明叙很好,但是那天的李妈,我却从未见过,从未。
听明叙说,顾伯父夫妇意外去世的时候,顾清也在场,算算日子,该是她十二岁的时候,而我与明叙十二岁时,正承欢膝下,人世的悲剧还离我们太远。
……
今天是我第一次给她打电话,她接的很快,算着时间,那边应该刚入夜。
可能我喝了点酒,也可能是最近课业压力太大,没有第一次的拘泥,我先开了口。
原来,那些关怀的话,想要出口,也并不难。
顾清话少得可怜,我说的慢,但是她也听着,没有挂断。
她应该很孤独,我想。
在晚上听着大洋彼岸的人,絮絮叨叨的说着留学生活,谈论外面的世界,她也不觉得烦躁,偶尔应一声,证明自己在听。
五月初夏,那边已经有了蝉鸣。
院里种了两棵法国梧桐,我嫌蝉声聒噪,告诉顾清,可以在竹竿上缠上蛛丝,把它们除了去,那是我小时候常和明叙干的事。
然后在这寂静的房里,我坐在地毯上,讲着小时候的事,听着电话传来一声轻哼。
顾清笑了,虽然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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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五,大雨。
我住的地方很安静,可是晚上还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我开始想蝉鸣,想家……也想顾清。
今晚学院有舞会,我没去,乏味的社交,除了攀比礼服首饰,并没什么用。
给顾清打电话的时候,那便大概已经是深夜,我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
意料之外,电话接通了。
我在法国交了些朋友,他们大多家境不差,被家人送来国外念学,都是家族互捧,面上的友谊,算不得真心。
父亲说,这叫搭建人脉,有弊有利,是经商必不可少的学问。
所以很多事,我也只能压在心里,带着喘不过气的情绪在这陌生的地方,独自生活。
就算是国内的真心朋友,这些触景思乡的心思也不便说,说多了显得矫情。
但是顾清不同,不论我说什么,谈学业,还是谈还是其他,或哭或笑,她都只是默默的听。
顾清没有念学,她喜欢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所以我的电话,她总是接的很快。
明叙说,顾清喜欢画画,我房间旁的客卧,便给她做了画室,明叙很喜欢在信里提起那些画,他说那些画让他寒毛林立,是他晚上的噩梦来源。
明叙总是会在信末提到顾清,让我多关心她,说她失去双亲,寄人篱下过得太苦。
和明叙书信来往数月,我渐渐的意识到,顾清可能……患有心理疾病。
我开始频繁的和顾清通话,也没想她是不是想听我说这些杂事,经常自己一个人,把烦心事说个畅快。
很多时候,通了电话,我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是想让她少待在画室,想让她听听窗外的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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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七,晴日。
选修了克鲁斯教授的心理学,在选修该课程的原因栏里,我落笔写了两个字:
顾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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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三日,小雨
忙过了学期考试,我还是不敢闲下来。
明叙喜欢戏曲,对父亲的商会没有兴趣,我念的是经融,就是为了将来能够帮衬父亲。
庞大的家业,并不好管理,所以我总是比别人用功,最近和父亲通电话的次数多了,他总说我变了很多。
明家上上下下百号人,数十个厂,还有数不清的商铺,这些担子,将来可能都得我一个人扛。
明叙的爱好,我都支持,以后他要是想继承商会,我帮他打点,他要是想唱一辈子戏,我便养他一辈子。
作为明家长女,从小接受的诗书道德礼仪,我知道自己将来该面对的是什么。
责任,是以前国学老师常念的词,为家为国,我都该成长起来了。
明叙,父亲,明家老小,我都得养。
还有顾清,也要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