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是人是鬼

孟天敖将失魂落魄的孟凡一路拖回了明月花涧，罗子义等人一见孟天敖平安回来，立即迎了上去，见孟凡受伤不轻，便将他送回屋内躺下。其他人聚在厅堂之中商议着下一步计划。

李无话坐在椅子上，靠着孟天敖输给他的真气强撑着，他知道自己身受重伤，恐怕不能再领着大家完成走完最后一步，所以，他必须要将事情全盘托出了。李无话对孟天敖道：“孟大侠，想必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了吧？”孟天敖道：“千山引雷掌乃千山神掌的最后一式，而千山神掌是当年大内第一高手白奇石所创，靖难之役后，据传白奇石护送建文帝逃出了皇宫，之后便与建文帝一样沓无踪迹。那么，你可能就是白奇石的传人！”此言一出，莫丐头和阮清荷都诧异地看着他。只有罗子义低头不语。孟天敖察言观色，对罗子义道：“罗兄早就知道无话兄弟的身份了？”罗子义面色尴尬，正要开口，李无话立即道：“是的。不过，罗大哥并非有意隐瞒您，在话闲楼那日人多口杂，不便透露身份，所以我们才没告诉您。”

孟天敖叹了口气，道：“你们舍命来救我，我又怎能怪责什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建文帝派你来救我的吧？”李无话点点头，道：“孟大侠家祖孟扶君曾赠太祖皇帝一柄剑，名曰斩龙，太祖皇帝夺取天下之后孟扶君便归隐了江湖。不过，若是没有皇上首肯，天下之大，也没有他能归隐之处。所以，他当时与太祖皇帝做了一笔交易——”孟天敖起身道：“我爷爷答应皇上，永远辅助朱氏子孙，任何时候，只要斩龙剑一现世，孟家后人便要任皇上驱策。”李无话道：“孟大侠，这个家族之誓你记得就好。建文帝已经暗中集结了数万精兵，现在，希望你以武林魁首的身份召集武林中人，助皇上夺回王位。皇上可对这支武林军报以重望！”孟天敖黯然半晌，忽然道：“我要亲自觐见皇上！”

李无话一笑，心知他还信不过自己，便爽快道：“我当然会带孟大侠去见皇上。不过，现在天已经亮了，现在出去太招摇，大家先歇息一下，咱们戌时出发。”众人依约散去。

此时屋中只有阮清荷陪着李无话，自李无话回来之后，阮清荷还没有机会跟他单独相处，只知道李无话伤得极重，也不不清楚到底怎么样，她心疼着急却也不愿表露出来，因为，她既然已经说好什么都不问，就绝不问东问西，只跟着他们走就是。李无话道：“清荷，你拍一下我的椅背！用力点！”阮清荷虽不明其意，但还是很听话地使劲拍了一下椅背，“咔嚓——”一声，李无话轻轻一弹，蓦地升高了几寸，阮清荷低头一看，才见他的椅子脚均伸出一个小小的轱辘。李无话又道：“你推我出去透透气吧！”

阮清荷觉得这机关颇为精妙，但是，让她好奇的是谁会想在椅子脚装轱辘呢？又不是残废。她心中想着，一边将李无话推着上了栈道，树林中仍然大火雄雄，恐怕还得烧上几个时辰才能将这片树木烧光，审武堂一时半刻也进不来。李无话望着冲天火光，悠悠道：“我建这个水榭的时候就在想，等我老了，就来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住。如果能有心爱的人陪伴最好，如果谁老到走不动了，就可以坐在这个椅子上，被对方推着，看山看水看落日，也算是不错。唉……只可惜这片林子烧光了，又不知要多少年才能长成。”阮清荷蹲下身来，握着李无话的手，道：“李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等你伤好了，我们就去寻别的世外桃源。”说罢将头靠在李无话腿上。李无话轻抚着她的头，心中万般难过，她还不知道自己可能残疾呢。于是，李无话轻声道：“其实，我做这个椅子的时候还有另一个想法。”阮清荷好奇地抬起头看着他，李无话道：“我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使出千山引雷掌，搞不好就成了瘫子，于是，就早做准备罢了。”阮清荷愣了一瞬，忽然明白他的意思，有些不敢相信，又道：“你……你说什么？”李无话看着她，平静地道：“我的伤，可能好不了了。”两人间的气氛陡然沉重起来。

阮清荷看着他，忽然轻轻一笑，道：“这样也好，你再也走不动了，我想推你去哪里就去哪里。”李无话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说，这一瞬间似乎也忘记了身体的疼痛，笑道：“那你岂不是我欺负我个够。”阮清荷笑道：“那当然啦，你若是惹我生气，我就将你推到山顶上晾晚上！哈哈……”二人又打趣了一会儿，暂时将这两日的紧张和忧虑抛到脑后。

过了一会儿，李无话正色道：“清荷，我本不想将你拖进这滩混水，可是，当日在话闲楼却没能将你送走，恐怕这也是命中注定。眼下我没有可以相信的人，除了你！”阮清荷听他话中另有深意，便问道：“你……这是何意？”李无话道：“我怀疑我们这群人中有审武堂的内应，否则，他们不可能进入这片树林，在这里设伏。”阮清荷道：“咱们就这几个人，谁会是内应呢？”李无话道：“救孟大侠的计划原本只有我和罗子义，其他的人都是当日在话闲楼碰巧遇上的。有瑕仙姑是来找孟大侠、孟凡是来找爹娘，你是来找我的，那么，只有莫丐头……”阮清荷眼光一闪，恍然道：“对了，我想起来在话闲楼那天，穆偃武跟莫丐头说……说什么……他靠出买江湖消息给官府，拿官府的银子。”李无话道：“所以，我今天故意说晚上出发去找旧帝。如果真是莫丐头，他一定会想办法放消息出去。我要你替我盯着他。”阮清荷点点头，忽然又道：“若真是他，要怎么办呢？”李无话面色一寒，冷冷道：“当然是……杀了他！”

直到晌午，树林的火终于熄灭了，不过，审武堂的人也未见踪影，估计他们忌惮孟天敖，不敢贸然攻进来，昨夜里损失惨重，定然回去求援了。阮清荷得到李无话授意，整个晌午都故意跟莫丐头和他两名弟子亲近，他们本就喜欢阮清荷，自然是乐意跟她多聊几句。罗子义在周围巡视，看看审武堂有没有埋伏在附近。孟天敖以真气疗愈之法修复了李无话几条重要经脉，又将他断骨接上，虽然一时也好不了，但至少可以简单地动动身。日后只要好生修养，便会痊愈。随后，他便一直跟孟凡关在房间里，不知道说些什么。中午的时候，大家将水池中的鱼打捞了几条，简单地烤了吃，李无话便告诉大家，好好休息，接下来路途遥远。其实大家心里都好奇，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建文帝要藏在哪里才能连皇帝都找不到？

天色渐暗，孟天敖父子、罗子义和李无话都在堂中，等着其他人聚齐便准备出发。突然之间，屋外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除了阮清荷再没别的女子。孟天敖和罗子义立即飞身出屋，只见那两名丐帮弟子一左一右地押着阮清荷，莫丐头正举着右掌要向阮清荷劈下，二人再快怕也快不过他那一掌，罗子义立即将手中长枪掷过去，莫丐头只得收掌避枪。孟天敖见他收手，立即喝问道：“莫丐头，你这是干什么？！”莫丐头胖脸涨红，指着阮清荷道：“这贱人竟然冤枉我是审武堂内应！说是我放消息引他们前来树林伏击的！”李无话跟孟天敖和罗子义早已说过自己的怀疑，所以，二人并不惊讶，罗子义冷冷道：“若你不是，谁能冤枉得了你！说清楚就是，你又何必痛下杀手！”莫丐头在这二人面前武功辈份都矮了不少，自然不敢造次，只得尴尬道：“我……一时冲动！”孟天敖对阮清荷道：“阮姑娘说莫丐头是内应，可有证据？”阮清荷伸出右手，交一物事展露众人面前，大家一看，原来是一缕脏不拉几布条。孟天敖接过布条展开一看，念道：“戌时出发！”莫丐头又惊又怒，急道：“这娘们儿害我！这布条不是我的！”李无话此时也由孟凡推了出来，李无话道：“这布条无论颜色和质地，可都跟莫丐头的衣衫一样啊！”莫丐头一愣，又道：“我……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娘们儿今天总是来与我们说话，我就觉得奇怪，定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莫丐头！”李无话厉声打断道：“一个不会武功的姑娘神不知鬼不觉地扯下你一个北方三省丐头的衣衫？说出来，有谁信呢？”果然，孟天敖、罗子义，甚至孟凡都不说话，以示默认。莫丐头面色涨红，眼神游移，看了所有人一圈，忽然仰天长笑道：“看来你们都不信我，那我多留无益。告辞！”“辞”字尚未出口，已是飞身而起，想要夺路而逃，罗子义长枪一送，拦住他去路，二人便霎时便交上了手。莫丐头心知有孟罗二位高手在自己恐怕万难逃走，如此反倒是狗急跳墙，使劲浑身解数，以命相搏，求一条生路。那两名丐帮弟子也围上前来与罗子义相斗，孟天敖虽然有心相助，但怕折了罗子义颜面，便忍住未出手。

莫丐头招招杀着，显然想速战速决，但奈何武功内力比罗子义弱了不少，罗子义以一敌三，却也是游刃有余，越斗越勇。本来罗子义只尽了八分力，想留莫丐头一命，心想将他绑了留在此处便是。但莫丐头手手不留情却是勾起了罗子义怒气，渐渐地招式也越来越狠……约摸斗了一柱香的时间，莫丐头终于被一枪贯胸，一命呜呼。那两名丐帮弟子也颇为义气，见莫丐头身死，也不管自己武功低微，便冲上来与罗子义相斗，罗子义不愿再下杀手，便两枪拍在二人后脑，二人登时晕倒过去。

大家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也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孟天敖叹了口气，对李无话道：“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李无话淡然一笑，道：“我们……哪里也不用去。”众人齐齐转头看着他，惊诧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