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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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造化

寒雪渐渐恢复了体力,为了尽快找到雨中仙子,两人继续赶路,不久后便来到了一处狭长的矮谷地带。

矮谷的石壁上长满了稀疏的蕨类植物,与众不同的是这些蕨类植物长势并不好看,但根系却极为粗犷发达,呈现奇怪的暗红颜色,从半壁之上盘旋而下,向着寒江之畔蔓延而来,就像铺下了一层暗红地毯,极为诡异。

两人继续前进,企图穿过矮谷。按照白鹭遥的判断,过了这段矮谷,距离绿竹林就不远了。

自从深入矮谷之后,两人越发觉得奇怪,一路之上,断续可听到前方妖兽的哀嚎声,待要细听,却又消失不见,除此之外,倒是没见着真正的妖兽拦路。两人只想尽快走出这片矮谷。

由于两旁蕨类植物诸多根系繁杂,盘根错节,而且颜色诡异甚至有点恐怖,两人均不愿去触碰,于是选择绕行或者轻轻跳过,一路倒也平安无事。

两人走着走着,突然头顶上空似有异禽飞来,异禽后面,还有一群嗜血蝙蝠一边追击,一边嗜咬。异禽飞近后,两人一看,才发现居然是只银翼草莽,身长怕有三丈,翼展更宽。如此大的一条带翅的蟒蛇被成千上万的嗜血蝙蝠穷追猛咬,无力脱逃,哀号不已,已是伤痕无数,深可见骨,在空中遥遥欲坠。

奇怪的是,银翼草莽虽有飞翔羽翼,但在空中并无长处发挥,既然干不过嗜血蝙蝠,为何却不愿回到地面,躲避蝙蝠嗜咬呢?

白鹭遥及寒雪显然也没想那么多,正当他们准备应敌之时,银翼草莽似乎已然无力忍受嗜血蝙蝠的群起嗜咬,居然从空中跌落了下来,转眼砸在了地上暗红根蔓之上,鲜血溅飞数丈。

溅飞的鲜血在无声中已被悄然吸噬殆尽,银翼草莽发出了最后一声哀号,两人正奇怪处,却看到了遍地暗红根系瞬间变成血红,就像一群巨兽般猛然苏醒,逆势生长蔓延伸展开去,顷刻间已将银翼草莽覆没并绞杀干净了。

有了能量补充,成片的血红根蔓继续向外扩张攀展,漫天张牙舞爪,似乎想要吞尽一切活物,嗜血蝙蝠已被惊起,群起飞往高空。

白鹭遥和寒雪大惊失色,空中是嗜血蝙蝠的领地,地上漫无边际的血红根蔓又覆盖而来,这下天上地下都没了立足之地。

白鹭遥和寒雪纷纷驭物飞起,拿出了刀剑利器,便要冲出一条血路。

就在两人又一次陷入绝境的时候,空中飞来了一物,确切的说是一把火。

这把火似乎被人用法力加持操控着,居然不灭。白鹭遥和寒雪只远远瞧见一人,但已走远,看不清楚到底何人。

这把火很快触碰到了血红根蔓,并突然引发了大火,仿佛那血红根蔓便是最好的点火材料。转眼之间,整个矮谷付之一炬,大火滔天,空中的万千蝙蝠躲闪不及也被焚灭过半。白鹭遥流云板横天盘旋向上,寒雪已然御剑而去,在神秘人物相助之下,两人总算逃出升天。

经历了诸多波折后,白鹭遥和寒雪最终到达了三角竹林。两人在翠竹轩和周围场所仔细搜寻,居然不见雨中仙子的踪影。所幸两人总算发现了一点血迹,并顺着这一点线索追踪而去,终于在三角竹林尽头的一块新立墓碑之前找到了雨中仙子。

此时丝雨绵绵,雨中仙子衣衫湿透,鬓发凌乱,掩着墓碑恸哭不止,口中已然嘶哑无声,也不理会来人,完全没了平日里的神仙风采。白鹭遥看到墓碑上刻有“子慕宁”三个字,心头沉重,已明白了一切,不知不觉间泪水夺眶而出。

白鹭遥和寒雪先行检查了一下雨中仙子的伤势。雨中仙子被太乙后人重伤之后,还遭受浊气侵害,根基渐失,早时抑郁之疾再度泛滥,时而疯癫,时而清明。

白鹭遥想要马上带着雨中仙子赶赴上清境治疗伤患,以免病情加重,可是雨中仙子死守着墓碑,不愿离去,任凭白鹭遥和寒雪如何生拉硬拽,也无法移动她半步。

白鹭遥内心焦急,给雨中仙子喂了颗定心丸,寒雪细心地为雨中仙子整理衣冠,擦拭泪水。为了抓紧时间救治雨中仙子,无奈之下,白鹭遥只得赶回大化城去换取“九生丹”及其他灵药,寒雪则留在丛林雨照顾雨中仙子。

是夜,雨中仙子慢慢地恢复了清明,寒雪陪伴左右。雨中仙子自知身上的病患根源已久,“九生丹”是救不了自己的,在最后的清明时刻,她突然变得特别的冷静,想找个人痛快地说说话。

雨中仙子突然觉得自己和寒雪很有缘分,她能感觉到寒雪有一种特质和自己很像,于是她敞开心扉与寒雪彻夜深聊,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想说的话和自己的内心挣扎都吐露给了寒雪。

雨中仙子原名叶闻秋,少时天赋极佳,机缘巧合下遇上了子慕宁,并得以拜他为师。后来虽是造化弄人,师徒相爱,受尽世人冷眼非议,两人却能抛下世俗包袱,逍遥天涯。

流年似水,快乐的时光尤易逝。

直到有一日,叶闻秋已经想不起来因为什么寻常琐事,而与子慕宁争吵。那一天,子慕宁突然变得特别的暴躁,叶闻秋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会吵得那么凶,当时她真的生气了,要子慕宁走。子慕宁说了一句“与其让他离开,他宁愿去死”,就消失于天际。

叶闻秋正在气头上,便任由子慕宁离去,奇怪的是,她等呀等,等了很久,也没见子慕宁归来。叶闻秋开始急了,便出去找子慕宁。

叶闻秋知道子慕宁断不是懦弱背情之人,万不能相信他会这么一声不吭地与自己狠心决别。叶闻秋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她发誓无论走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子慕宁,去跟他把话说清楚。

结果叶闻秋一寻寻了一年多。直到最终她感到彻底失望,路过丛林雨想返回北州的时候,无意间在一片破坏得特别严重的河岸旁,发现了一条五色丝带挂在一段枯木残枝上,久经风雨。叶闻秋一把取下了那条五色丝带——那可是她亲自给丈夫子慕宁做的发带。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叶闻秋,她突然感觉自己全身空荡荡的,像丢了主心骨一般,站立不稳,失魂落魄。她忽然仰天长啸,开始像疯了一般地在丛林雨中奋力寻找——无论在何处,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她一定要把丈夫找到。叶闻秋在丛林雨找了七日,终于在三角竹林的尽头找到了丈夫子慕宁。在这七日之内,叶闻秋已将一路上遇到的所有妖兽一并除尽,丛林雨里面的诸般妖魔鬼怪几乎被叶闻秋横扫个遍,并全部击杀驱逐殆尽,威震了整片丛林,以致后来诸般灵智既开的妖兽不敢入丛林雨一步。

叶闻秋万万没想到,子慕宁再次出现时,已成为了落难的浊人。那时候,他衣衫破碎,像个野人,口中正嚼着一根草茎。叶闻秋细细一看,方知那草茎竟是一段世间罕见的连体九生子的根茎。

见到子慕宁的那一刻,叶闻秋所有的怨恨、挣扎都随风而去。她无谓抛弃一切,只想把握住子慕宁剩下的每一天,好好地照顾他,陪他走完生命的最后时光。

再后来,叶闻秋发现丛林雨区域生长的这种连体九生子,竟是一味极品的灵材妙药,子慕宁吃了过后,居然耳聪目明、活蹦乱跳的,也不再害怕白日阳光。于是叶闻秋就陪子慕宁留在了丛林雨,在三角竹林里为他安了个小家。平日里除了百般细心地照顾他外,就是不遗余力地为他寻找连体九生子。就这样,子慕宁在叶闻秋的呵护下比寻常落难的浊人多活了数年,也才有了后来跟白鹭遥的丛林相遇。

只是世人皆知,九生子花开九载,复要一年方能落蒂,其生长条件又极为苛刻,全凭造化,非人力所能培植。丛林雨为数不多的连体九生子最终被挖掘殆尽,子慕宁的生命也在不久之后,走到了尽头。